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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和工人同志们谈写作-第4章

小说: 和工人同志们谈写作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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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得老惦记着您的人物,想着他,看着他,直到他成为您的最熟识的人。一闭眼,他就能立在您的面前。他怎么说笑,怎么思想,怎么行动,您都知道。这样,您就会随时地用行动、举止、言笑烘托他的性格,越来越明显。他说的话一定是他说的,不会是第二个人说的;他作的事一定是他作的,不是第二个人作的,这才能教读者看着对劲儿,不住地点头称赞:写的真对!

  假若您写的是个假貌为善的伪君子,您会教他的手心上老出着凉汗,跟人家握手的时候,使人感到像摸住一条又凉又湿又滑的鱼似的那么不好受。他这么一伸手呵,就露了点原形——他心虚呵,所以手心上老出凉汗。而后,您教他说话了。他的话总是那么过度的谦卑,一会儿一个:请您批评!请您提意见!或是:您看,我还有什么缺点?其实呀,他一点也不喜欢人家批评他!而后,他作事了——只顾自己的利益,绝对自私,甚至于盗窃国家资财,可是嘴里不住地说“为人民服务”。您看,读者能够不记住这位伪君子,不恨他吗?谁能愿意跟他握手、交谈、共事呢?读者愿意把他送交法院呵!您也真那么办了,在故事的结尾,您确是因为他盗窃国家资财,把他送到法院去,这怎能不大快人心呢!

  写反面人物是这样,写正面人物也是这样,都是先简单明确地介绍了人物,而后用事情考验他,使他的性格越来越突出。情节进展了一步,人物性格也更显明了一些,故事才会合情合理的发展。光说人,而不给他事作,一定摸不着边儿。您看,我们记得武松,因为我们记得他杀嫂和打虎那些事。若是《水浒传》中只泛泛地说了武松的身量多么高,力气多么大,而没有具体的事情表现他的身大力不亏,我们一定不会记得这位好汉。我们不大记得关胜,因为他没作过多少事情,性格也就无从充分显露出来。光说事,而忘了人,也一定不行。那是事实的报道,不是小说或戏剧。假若您决定写一篇关于一件事的报道,您可以源源本本地写事情,不必多管人。您若是想写小说或剧本,就不能只管事,不管人。写出人物才算好的创作。

  因为我们知道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性格,我们就会写出不同的人物,不至于大家都是一样,不至于人物可以彼此替代,叫他张三也好,李四也好。不,张三就是张三,一定不是李四。只有张三一定是张三,李四一定是李四,我们才能使读者特别注意这个人物,同情或憎恶这个人物。这就是说,咱们的作品才有了感动力。反之,咱们的人物若只是“有那么一个人”,姓什么都可以,作什么都可以,读者便不会对他发生兴趣,而且把咱们的作品扔到一边去了。抓住性格,我们就抓住生活的根儿——一个人的性格是由他的阶级、教育、经历、环境等等培养成的。我们必须多知多懂,把一个人物的生活咂摸透了,才能创造出有突出性格的一个张三,或一个李四。

  我们无须在这里多分析性格与思想的关系,因为那或者对我们并没有多大的帮助。我们只须这么交代一下:假若一个人对一件事的作法是由他的性格来决定,我们就可以说,一个人对一件事的看法是由他的思想来决定。因此,我们必须经常留心观察,不但看大家怎么行动,也要找到支配着行动的思想。设若我们只看行动,我们就不易找到根儿,摸不着思想问题。比如说,这儿有两位工人同志同时作了干部,为说着方便,咱们就叫他们老冯和老丁吧。老冯作了干部,还舍不得从原住的工人宿舍搬走。老丁呢,刚作了干部,就端起架子,坐在办公室里不肯出来。为什么呢?这一定不是无缘无故的。假若咱们追究追究,咱们就会明白:原来老冯一向热爱弟兄们,心里没有一点升了官儿的思想,虽作了干部,还愿意和弟兄们在一块儿。老丁就不然了,他有把干部看成官儿的思想,所以一作了干部就端起架子来。而且,他以前的积极可能并非单纯地出于为人民服务的真心,而是一种手段——好赶快地受到提拔,去作干部。您看,一个人说什么话,作什么事,不都是他的思想情况的具体表现么?我们若是摸到人的思想情况,就摸到他的底,然后才能设法解决思想问题。我们若能摸着人物的底,我们就能抓到矛盾,看出为什么一件好事会变成坏事,一件不太难办的事为什么出了大岔子。抓住思想问题就抓住一件事的根儿,不至于东碰一头西捞一把地乱抓了。俗语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咱们描写人物可别光知面,不知心。咱们必须把人物的心翻出来,弄清他的思想,然后咱们才能说到事情的根儿上。

  以上所提出的六项,不过只供工人同志们的参考,我决不敢说我说的都对。一个人的经验有限,我以为对的,放到别人手里也许不合用。文学创作本没有一成不变的规矩。再说,我自己写过的东西还没有一本顶好的,到如今我不过还是个小学生,也须天天学习。那么,我的话就不可能都说的对,请您顶好听一半,不听一半,免得老跟着我走,而走错了路儿。

第七章 怎样写快板

  从“快板”这两个字,我们就可以看出来:(一)既是“快”板,就得干脆、有劲;一句跟着一句,顺嘴往外溜。怎么能够作到顺着嘴往外溜呢?回答是:必须好好地运用大白话。请看这两句吧:“秋老虎,好热天!

  满身大汗嘴发干!”

  这不能算是多么了不起的句子,可是比起:“秋老虎,日炎炎!

  汗出如浆透衣衫!”

  就好得多了。为什么呢?因为:前两句是口语,能够顺口溜;后两句夹杂着文言,就一疙瘩一块的不能顺口溜。能够顺口溜的就合乎快板的规格。

  所以,写快板的窍门之一就是用字要通俗、现成,念起来顺口,听起来好懂。快板的特质就是“出口成章”,漂亮干脆。快板要从大白话里找出文艺性。这就是说,要把白话运用得滴溜溜地转,既不向文言求救,也不随便乱凑。好的快板令人不由地赞叹:这些白话多么美,多么悦耳呵!

  旧体诗里讲究用典故,讲究字字有来历。写快板不必费这些事。我们不必管舅舅叫“渭阳”,也不必管老百姓叫“布衣”。我们可以利用口头上的成语、俏皮话等等丰富我们的语言。在适当的地方可以用“歇后语”。这些东西是人民口头上的,我们若能很好地去运用,就能教我们的语言生动、亲切。譬如:

  “大家一齐想窍门,

  三个皮匠凑个诸葛亮!”

  又如:

  “讲原则,不放松,

  一个萝卜一个坑!

  睁一眼,闭一眼,

  出了毛病就危险!”

  且不必管这几句好不好吧,它们可是都很现成、亲切,多少有些语言的美,也还有点思想性。我们可以肯定地说:快板虽用的是大白话,却可以写出有思想性、艺术性的东西来。

  有一种想法,据我看,是不大对的:有的人以为既是写快板,就可以手到擒来,用不着多思索,所以“八字还没有一撇”,就先写上“牡丹花,红又红”。这不大对。这是看不起快板。既看不起它,就用不着好好地去写,结果是写不好。要知道,快板是通俗的诗。它应当有,也可以有相当高的文艺性和思想性。不要以为通俗的就是低级的;相反的,我们应当尊重我们的大白话,用大白话的精华写出诗来。把大白话运用好了,我们一定能表达人民的真实感情和高深思想。人人都会说大白话,那么我们用大白话写的快板,若是既漂亮又深刻,岂不就能够感动一切人么?宣传教育的效果不就很大很大么?

  看这个:

  “东方红,太阳升,

  中国出了个毛泽东!”'网罗电子书:。WRbook。'

  这两行也是快板的形式,也用的是大白话,可是气魄多么大,感情多么深厚,语言多么雄伟呀!我们应当希望写出这样的快板来,不要什么还都没想好,就先写上“牡丹花,红又红”!

  有的人以为快板容易写,可以闹着玩似地就写成一篇,结果往往写了三句五句就写不下去了。其实,快板也和利用别种文艺形式写东西一样,都须事前想好,先说什么,后说什么,有条不紊,层次分明。内容有了提纲,然后再去一段一段地写。写完,要多多修改。快板是韵文,不是散文所以比散文更细致,更需要修改。有一句绕嘴、不顺溜,就必须修改。快板不止是用白话写的,而且是用最好的白话写的。这就是说,写快板须用心思,不能东一句西一句随便拼凑。它虽然是顺口溜,可是溜得有道理,有层次,有力量。就拿我个人不大喜爱的“牡丹花,红又红”来说吧:假若我们是写牡丹花开的时候的一件事,还可以勉强用它开头,说明季节,像:

  “牡丹花,红又红,

  王同志来到北京城。”

  这说明了王同志是在春天来到北京的。假若这件事出在北海公园里,我们就可以写:“公园里,牡丹红,

  王同志来到了五龙亭。”

  这样,就连地点带时间都说明了。这里就不必又用“牡丹花,红又红”了。“红又红”不是什么好的白话。真的,细想想,“红又红”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这不过是一个例子,以此类推,我们可以认识清楚:上下句儿须有机地联在一起,不可东拉西扯。假若我这么说:“牡丹花,红又红,

  王同志像个大英雄!”这就莫名其妙了。牡丹开了,跟王同志像个英雄有什么关系呢?

  有人写快板,总写得干巴巴的,没有文艺味道。为了克服这个缺点,我们应当试验着描写人物,描写风景,教人们能从我们的快板里看到好多形象。快板很能负起述说一个故事的责任。一个故事里必有人物、地点、时间和事情。这些,我们都须照顾到,特别要照顾到人物、风景等等。这才是写快板的本事。假若我们在动笔之前,就已经这么算计过,要写人物、风景等等,我们就不会先写下“牡丹花,红又红”,而后凭运气去碰了。无论什么,凭运气去碰不会有好结果,写快板也是如此。

  现在说:

  (二)快板有“板”。这就是说,它有节拍。用不着说,没有节拍的就不能算作快板。所以:“打竹板,迈大步,

  一来来在切面铺。”

  是快板。因为“打竹板”是一拍,“迈大步”又是一拍。“一来来在切面铺”可以切开——“一来,来在,切面铺”这么三节。假若我们把它变个样,写成:“像这,打竹板的,

  他能算得了诗人吗?”

  就没法成为快板了。这是散文。散文用不着一定的节拍,也就没法像快板那样能够唱出来。

  快板的唱法,到现在为止,是属于数唱一类的。“数唱”就是干板垛字地朗诵,不用嗽叭或胡琴伴奏,所以没有长腔。因为要干板垛字地数唱,所以它的节拍必须分明。这就是说,它的一句里得能切成几节,留下气口,而且切得很硬,见棱见角的。比如:

  “张大嫂,李大嫂,

  去到,南洼,摘豆角。”

  这两行都能爽爽快快地分节,该分节的地方像刀儿切的似的。

  这就好唱,也容易懂。下面这两行可就不对头:“小二,品质不强,

  还有的人更够呛!”

  这两行里,头一行的两节一短一长,很难合拍。第二行的毛病是大家常犯的毛病——分节的地方不易下刀切开。把它这样分开吧,“还有,的人,更够呛”,什么叫作“的人”呢?不好讲。把它分为“还有的,人,更够呛”吧,可怎么唱呢,气口不够停匀呵。坏就坏在那个“的”字。它软,没法一刀切开,所以,我们可以这样定一条规则:在分节的节骨眼上,用字必须结实硬棒,不可用虚软没劲的字——像上边说过的那个“的”字。

  快板大体上以七字句为主,七字句的音节已有很久的传统。拿几句古诗看看是很有用的。看吧:“两个黄鹂鸣翠柳,

  一行白鹭上青天。”

  分开来看,就是: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

  看,这些分开的地方是多么挺脱硬棒,难怪念起来那么好听。再看:

  “小楼一夜听春雨,——(小楼,一夜,听春雨,)

  深巷明朝卖杏花。”——(深巷,明朝,卖杏花。)

  这两句也是那么气口分明,既容易朗诵,又悦耳。

  在民间的成语里,也有许多采取这种音节的,像:“有钱难买五月旱,——(有钱,难买,五月旱,)

  六月连阴吃饱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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