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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萱娘-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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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我就喜欢姑父。”她笑起来,语气倔强,“姑父的眼睛很好看,是我生平见到的最美的眼睛。他已经刻在了我的心底。去不掉了,去不掉了……”
  
  突然又惊诈一声:“姑母嫉妒我,嫉妒我抢了她的男人。我恨她,我恨她!”
  
  李瀍无奈地摇摇头,王媋变成这副样子,自己也有责任。但他不能满足她,亦不能有半点心软。因为她的身上流有与王萱一样的血液,不安分的骚动的血液。同时,她是她的侄女,所谓爱屋及乌,他是不愿意让她夹在他们当中的。
  
  “姑父,你亲亲我。”她乞求他,同时仰起头,闭上双眼。
  
  李瀍便俯低头,在她的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王媋的笑容满足而甜蜜,拍手道:“真好,姑父亲了我。姑父爱我!真好!”
  
  这诡异的笑声回荡在武家大院里,放佛地狱里传来的最后一丝呻吟。
  
  第69章 她不是武曌
  
  一只飞蛾从窗缝里飞进屋内,挣扎着冲向那团影影绰绰的烛火。两翅下的扫絮冀风将发光的鳞片吹起,又像沙子一样簌簌飞舞。伴随着夏日的第一声雷鸣,朝生暮死的蜉蝣成群结队地死亡,很快,成千上万的尸体把内院铺成了黑沼。
  
  对侧传来陆珍呼天抢地的哭声,一会儿便被湮没在震耳发聩的雷雨声中。王湃呆滞地背靠在门廊旁的圆柱上,膝盖一软,噗通跪了下去。
  
  “姐……”
  
  他发出一声咽气似的低鸣,双手撑地,垂着头,再也忍不住悲痛,泪水夺眶而出。虽然他讨厌姐姐总是欺负自己,但她毕竟与自己骨肉相连。一想到姐姐竟然死了,他感到茫然不知所措。
  
  “王湃。”姑母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畔。
  
  这声呼唤像黑暗里唯一的光明,他又恢复了一点力气,急如风火地奔进祖母的房内。他迫切地想寻找一个温暖而踏实的怀抱,他看见姑母向他张开双臂,一下子冲进她的怀里。
  
  姑母说:“你要争气,要听话。”
  
  他连忙用力点头:“我争气,我听话,我再也不胡闹了。”
  
  那晚,他在姑母的怀里哭了一夜。那个唯一的姐姐,从小到大与自己斗嘴的姐姐突然消失在这个世间。他措手不及,像只没头的苍蝇失去了方向,但姑母又为他照亮了另一个方向。
  
  她要让他成为翊麾副尉,随大军出征,为大唐平乱。她说,这是一个好男儿应该做的事。他懂,姑母想要他在军中成长,并且为王家竖立威信。
  
  他开始活得像个男人。
  
  大雨下了三天三夜,到第二天,武夫人也在这场大雨中与世长辞。王家一连丧失了两位女主人,连仆人都悲从中生,暗地里抹眼泪。
  
  与此同时,在长安城外的十里长亭里,鱼弘志比仇士良还要悲惨,他身带沉重的枷锁,被人推搡着上路。这次,来送行的只有一个马元鸷。
  
  鱼弘志仰起头,任凭瓢泼大雨打在脸上。衣服因为湿透,和皮肉粘在一块,既疼又痒。
  
  “才人,为何不来?”他对身后的人说。王萱被流放时,是他亲自送行。但这次轮到了自己,却只有一个自己最瞧不起的小太监来送行。平日那些给讨好巴结他的大太监,一个都没有来。什么是墙倒众人推,他算是领教到了。
  
  马元鸷脸上阴云密布,就如这灰暗的苍穹般,令人压抑和沉闷。他的视线落在鱼弘志那血迹斑驳的背部,良久才开口:“才人家中出了大事,她让我来送你。”其实王才人并没有让他来送行,她此刻还沉浸在丧亲的悲痛中,哪能顾得了小鱼儿呢?之所以欺骗小鱼儿,那是因为他不想让他在心中仇恨王才人,同时也让他心中好过些。
  
  鱼弘志的脸色稍微和缓,又大声苦笑起来:“我辈将丧于李德裕之手矣!”
  
  那解差一听他直呼宰相大名,抬起脚往他的肚子上踹去,骂道:“混账!你不过是个阉人,李相公大名岂能是你随意叫的?”
  
  鱼弘志痛得在地上打滚,身体弯曲成了虾米状。解差一把提起他的后颈,拖着他往泥泞的小道走去,边走边骂:
  
  “娘的,下这么大雨还要送你这个阉人!”
  
  鱼弘志被碎石子扎破了屁股,痛得歪牙咧嘴。他披头散发,泥浆满身,脸上突然露出狰狞扭曲的笑,对着马元鸷吼叫:“马兄,迟早有一天,你也会落得跟我一样的下场!马兄,我们的敌人是李德裕!你要……”
  
  摇晃的荒草早把他的身影吞没。雨声掩盖住他的嘶吼声,像一阵风吹过,又突然消失。
  
  这是马元鸷第二次到十里长亭送行。他亲手送走了两个权阉,一个是自己憧憬已久的且提拔自己的仇士良,另一个便是这位权倾一时的鱼弘志。他看着他们从高位被人拉下来,摔得粉身碎骨。
  
  他想起仇士良在十里长亭时送给他们的那番驭帝之术。要让天子沉迷于享乐,否则他就会听到大臣的劝谏,我等所受的恩宠就会变薄而权力就会变轻了。
  
  天子近家奴,则家奴得宠;天子近贤臣,则政治清明,家奴命如草芥。当今天子不再宠信宦官,而是重用宰相们,阉人们的地位岌岌可危。而这两次大清扫都缘于一个人,那就是李德裕。
  
  一股凉意流窜全身,这是身体对渺茫的未来感到无力的最后反抗。
  
  “你害怕自己有一天也会跟他们一样。”猛然一个男人的声音划过雨声,犹如炸雷响起,从身后袭来。
  
  马元鸷迅速从腰间抽出快剑,转身向身后那人刺去。眨眼间剑尖已经抵住了那人的喉咙。他抬眼望去,倒吸了一口冷气,眼前的男人穿着一件圆领墨灰绫衫,挽着一个发髻,发髻上插着一只飞鹰玉簪。脸上带着一张古怪的银色面具,红发赤眼,张着血盆大口。
  
  他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为什么自己没有发觉?马元鸷出了一身冷汗。
  
  “你是谁?”警惕得瞪大眼睛,视线穿过雨雾,烙在那男人的面具上。
  
  那人讪笑一声:“我是谁不重要,我们只是有共同的敌人。”说着不慌不忙地倒退一步,从马元鸷的剑下避开,然后悠然转身,背负着双手,道:“我还会来找你的。”
  
  说着,忽悠一闪,消失在漫天大雨中。
  
  马元鸷把剑收回刀鞘,耳畔不停地回响着刚才的那番话。那面具人居然能看穿他的心思,并且在浑然不觉的情况下来去无踪,着实令人害怕。不过,他说他们有共同的敌人。也许,这只是他给他发出的一点友好信息。说不定,那面具人真的还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回到宫中,就接到才人的消息。才人要为武夫人守灵三月,期间斋戒沐浴,举办一次大法场,渡劫成仙。天子也因为才人丧母而让各地停止进献贡品和进京朝贺,只于庆阳节当日在宫内麟德殿举行家宴。
  
  马元鸷一面在神策军营中跌打滚爬,一面继续伺候王才人。让自己马不停蹄,奔波操劳,这样那颗浮躁不安的心才能安定下来。他凭借着自己的才能与王才人在宦官中的威望,节节高升,很快由小太监升为了监军。
  
  王萱之所以在宦官中有较高的威望,那是因为从她入宫开始,就一直在和宦官打交道。仇士良、鱼弘志、杨钦义哪一个不是名噪一时的权竖?阉人们在她的身上看到了仇士良的影子,也从她的眼神中,体会到了亲切的全部含义。只有她,对待他们时不是趾高气昂的。
  
  韦太妃就是体察到了这点,而把她拉拢于麾下。李瀍也因为她与宦官的亲厚关系,而得以让北衙与南司平衡,并且还利用宦官达到自己的目的。
  
  但有一个人却非常忌惮她,他就是李德裕。吃过女人亏的大唐男人们,惧怕会出现第二个女皇。李德裕出身士族,血统高贵,打心眼里对一步步爬上来的庶族存在偏见。这不仅仅是因为针对某个问题而产生的政见不同,还有源于对礼法、门风等态度差异。
  
  王萱就属于庶族,二人虽然一直相安无事,但其实他们心底里都有个疙瘩。
  
  李瀍曾问王萱,你最讨厌谁?王萱回答,李德裕。又问她最敬佩谁?她回答,李德裕。
  
  不可否认,李德裕是一位非常出色的宰相,且对李瀍忠心耿耿。王萱并不是一个会因个人私欲而罔顾国家的女人,所以她反倒经常在天子耳旁说他的好话。不过李德裕并不知道这些。
  
  崔铉被贬为陕虢观察使时大放厥词,说王才人有称帝的野心。李德裕赶紧入朝面圣,把他的话转达给了天子。
  
  李瀍沉默了半晌,说道:“汝等放心,才人非武曌。”
  
  天地间最了解王萱的人便是李瀍。所以他放任她在后宫中胡闹,那是他对她做出的补偿。
  
  李德裕还是不放心,王才人一向与宦官亲厚,也就是说她也很可能掌控了神策军。所以他一直反对她称后。
  
  事实会证明一些人错了,另外一些人是对的。
  
  烟雾中的长安,已经有一场规模宏大的阴谋悄悄展开。暗涌缓缓流动,在它的表层上是励精图治的天子带给这个天下的复兴盛况。
  
  大唐在他的手中渐渐复苏,又活了过来。
  
  有一名叫温庭筠的诗人,写下了赞美的诗歌:
  
  丙寅岁,休牛马,风如吹烟,日如渥赭。
  
  九重天子调天下,春绿将年到西野。
  
  西野翁,生儿童,门前好树青蘴茸。
  
  蘴茸单衣麦田路,村南娶妇桃花红。
  
  新姑车右及门柱,粉项韩凭双扇中。
  
  喜气自能成岁丰,农祥尔物来争功。
  
  第70章 邂逅李忱
  
  李瀍在节日当日收到的最满意的贺礼便是一幅手绢。白色的绢丝上头,用金线绣着一首叫《枫桥夜泊》的诗和一朵金黄色的萱草花。只有他能看懂其中的寓意。全桂涛常常见圣人拿着这张手绢细细欣赏,尤其是那帮大臣吵得不可开交时,圣人看得越久越出神。
  
  不过今年的庆阳节少了一个人,远在长安郊外的某处陵墓,王萱正在为母亲披麻戴孝,朗诵佛经。
  
  孟宝林得以见到天颜,还为他弹奏了一曲箜篌。不过她发现天子的笑容很勉强,他的目光总是不经意地漂浮在大殿外头的苍穹上,甚至还有一丝走神。
  
  她悄然落座,抬眼便见到对面的刘才人正时不时地悄悄打量天子,她的笑容腼腆,杏眼含着绵绵情意。光王李忱坐在刘才人的隔壁,目光呆滞,神情恍惚,像是丢了魂一样。县主李彤吧唧着嘴巴,只顾吃着点心。安康公主一身道袍,闭着眼睛念经。
  
  他们都没有被她手中弹奏出来的美妙音乐所吸引,反倒漫不经心,三心二意。
  
  又扫视了座下一干皇亲国戚,发现少了一个人。杞王李峻不见了。
  
  此刻的李峻陪伴在干娘身侧,与她一起打坐听禅,听风看雨。旁人远远看着,以为他们是一对姐弟,哪里像是母子呢。
  
  王萱洗尽铅华,褪去钗环,一身镐衣。李峻现在能握住重达百斤的利剑,风华正茂的少年血气方刚,英气逼人。他舞剑时,她便在旁默默观看。他的剑快若闪电,却又不乏力量。凛冽的剑气自剑尖喷薄而出,刀锋划破凝重的闷热气息,发出阵阵尖啸声,宛如风声鹤唳。
  
  她像他这样大的时候,也经常和李瀍一起舞剑弹琴。舞罢一曲,李瀍便教她如何以三招制敌。她舞剑时,李瀍又弹琴助威。第一次骑马的时候,她吓得两腿哆嗦,跟王湃一个模样。后来李瀍送给她一匹温顺的小马,名叫“良驹”,她才敢骑上去。他在前面牵着马头,耐心地教导她每一个步骤。她渐渐放开胆,没想到居然骑得那样好。有些事,不是你没有才能,而是看你敢不敢去做。
  
  有一次吧,她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和他抱着滚入草堆里。二人搂着搂着便分不开了,他们在草堆里互相拥抱了一个时辰,却什么都没做。那时候大家都害羞呢。
  
  “母亲在想什么呢?”李峻见她发呆,便停下来,天气闷热,他流了一身汗。
  
  王萱回过神,道:“在这里陪着我吃斋真是难为你了。你明日就回去吧,看到你我的心总是静不下来,总是……想到陛下。”
  
  李峻明白,母亲正在守孝,又和父皇分别三月,她心中肯定十分想念父皇,却是不能回宫。把剑收回刀鞘,对她抱拳道:“是,儿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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