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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骠骑行,霍去病-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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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咚……”是战鼓?

    “咚咚咚……”大汉朝特有的战鼓声息!大汉朝特有的战鼓鼓点!

    远远传来呼喊:“大——汉——威——武——”我已经看清了:“是卫山他们!是自己人!”很多人都大叫起来:“自己人,是自己人!”

    霍将军兴奋起来,抬手高呼:“大——汉——威——武——”减速的战鼓捶响,从闷重到清晰,从密集到平缓,跟在后面的士兵们也知道对面不是敌人,是阔别多日的卫山军部,大家都欢呼起来:“大——汉——威——武——”

    在高喝声中,冲击变成了行军,行军变成缓步行走。两队相遇的时候,欢乐的呼喊声震得天宇隆隆作响。

    呼喊声中,我不断纵马而跃,试图靠近霍将军。他悄悄放慢速度,向我靠拢过来。

    呼喊声中,我和他的手终于悄悄地碰在了一起。

    呼喊声中,他一边不动声色地继续与那些久别的将士打招呼,一边紧紧地,紧紧地,用力地拉住我的手,生死都不撒开。

    此时才知道什么叫做失而复得!

    十指绞缠,他捏得我的手指很痛很痛,我心甘情愿地跟他一起痛。我也用力捏他的手指,恨不能嵌入他的骨,融入他的血,此生此世,只拉他这一双手。

    卫山立刻合兵霍部,将近两万人马重新开始了长途急行军。霍将军派出去佯动牵制的卫山部不负所望,将河西草场东端的浑邪王部、鹰庇千人骑等人马以游击战的方式骚扰得无法前来祁连山,同时,也带来了大量关于东端草原的地形与兵力分布信息。

    汉匈之战是游牧民族和农业大国之间的宿命较量。

    这场较量自夏商起,经历了几百年的等待,战争的车轮一旦开始启动,它就无法停下贪婪的脚步。即使是霍去病,也无法控制历史与民族的命运。

    河西的草原在我们的脚下平波万里,不管人类经历了什么样的生离死别、痛恨哀愁,那坦荡的大草原,永远是这样一望无际、大气纵横。 

第二十六章 边陲晚风连朔气 

    我坐在沙砾堆上,一根胡杨枯枝在手中不断划拉着。郭元,罗尧,关云飞,云柯,徐自为,荀郅抱臂站在我的身边,如同一圈固若金汤的堡垒。

    “周秦,你们立刻做饭。其他人原地休息,半夜再起程。”赵大哥站在四千人面前发号施令,而我,连站在队伍里的资格都没有。我坐在金黄色的沙堆上,高处的蓝天白云,远处的青葱绿洲,在我面前组成一幅五彩斑斓的画卷。手中的枯枝在沙砾上,一遍遍画着圈——

    我已经离开了霍将军两天了。

    这一次不是我主动离开他,是他衡量了战局与我们一起商量的结果,让我跟着赵破奴打旁援。这几次的战役,旁援队伍配合一直都很好,士兵战斗力的保存率也非常高。霍将军即将筹划的是对东部草场各匈奴王部的重要战役,我们两个现在已经想明白,把我放在他身边才是最危险的。

    战斗计划一旦作出,我立即连夜随赵破奴部离开了大部队,带走的还有六个保镖和阿连。霍将军让我试了试昆吾剑,认为这把剑比普通战刀更适合我,就把剑交给了我。

    我拿着昆吾剑,左扳扳,右拗拗,从武当剑法挥舞到美式花剑,霍将军问我在干什么?我说我在适应武器随时准备去战斗。

    他忍不住笑了,说,弯弯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

    我很奇怪,我现在就是觉得非常害怕啊。刚来的时候,因为晏小姐跟我说过《史记》中记载的河西二战结果,觉得只要是霍去病出马,就没什么好怕的。尤其是在祁连山下与单桓王他们的一战中。我更是以为汉族士兵现在是纵横草原,无人匹敌。

    经过了月氏人地遭遇,才知道。河西的危险是真实存在的。如今要离开他,我自然要有充分地准备。

    昆吾剑在我手中闪烁着古剑特有的神秘而古老地光芒。仿佛一个历经沧桑的智慧老人,冷眼旁观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霍将军把他最好的马让给了我,把他最称手的剑让给了我,对我来说,这是一种说不清滋味地负担。

    背负着他带给我的负担。我跟着赵大哥离开了霍部主力。

    他说,三天后,黑水泽,不见不散……出来已经两天了,明天最晚到夕阳西下的时候,我们就该与大部队在黑水泽会合了。这两天我一直在提心吊胆,生怕发生什么意外。我知道战场上的事情很多时候是说不清的,还好,我们一路行来非常顺利。

    我正在专注玩沙。眼角似乎扫到一层滚滚黑烟。我抬起头,赵破奴他们看起来仍然很平静,就连负责望的士兵也没发出什么异常的讯号。我站起来。向高处走去,爬上一棵树……

    “赵大哥!赵大哥!匈奴人!”

    “哪里?”

    “那边。”我指给他们看。“很多很多。”我还判断不出多少人。

    赵大哥虽然在霍将军面前是一个服从命令的下属。可是,他也是他们建章营中最精英的军人。他曾经十几年失陷在匈奴人部落里,对这里地形比较熟悉,现在兵力又足。霍将军让我跟着他,是权衡再三地安排。

    “齐天鄂、张奎、梁孝寺,你们去东路探明到底有多少匈奴人。陈屯长,赵屯长,李屯长,让你们的士兵箭上弦,准备伏击。”赵大哥开始调兵遣将,“裂风屯、暴雪屯,两屯待命,准备冲击。”

    “赵大哥……鹰击司马大人!”我大声叫道:“让我做斥候,我可以……”

    所有人的眼神淡漠地扫过我,直接投向赵破奴。赵大哥摇头:“你跟在大队伍里面,荀郅,你们保护好她。”

    “诺!”荀郅抱拳答应了下来,自从广云军司解昭在酋涂王一战牺牲后,他们六人地头领便自动替换成了关东骑督荀郅。他三十岁出头的年纪,方脸盘,大眼睛,脸上刀削斧砍般地皱纹证明了他地身经百战与经验充足。

    我自己把武器放得更称手一些,安分地呆在他们给我安排的队伍中。六个保镖将我重新围起来,弩箭上弦,战马勒紧,盔甲紧束,目光犀利。

    赵大哥站在沙砾堆地顶端,静静地望着蓝色天穹的远处。

    草原的起伏中,线条低缓的山峦遮挡住了我们的视线,应当也遮挡住了匈奴人的视线,如果运气好的话,两支队伍也许就能擦着草原山丘悄悄地错过,避免一场大战。

    鹰击司马赵破奴的任务是配合大部队包抄打伏击,他并不希望在这个不合适的时候出现不必要的战事。

    时间一分一秒地不断推移着,匈奴人轰隆隆的战马声甚至能够透过草原的土地,传到我们的脚下。

    在紧张的等待中,匈奴人的大队人马终于擦着我们的鼻尖走过了这片草原山丘——一场短兵相接的战斗就这样擦肩而过了,大家松了一口气……

    赵大哥谨慎地等足了时间,才下令全军继续前进。

    队伍走出三里地,赵大哥再也没有让大家吃上热饭的打算。离目标袭击地越近,各种意外的情况就越有可能出现。我们在一个小溪边匆忙嚼了一点儿干粮,喝上几口祁连山上化下来的雪水。赵大哥的神情始终紧张,我周围看了看,可能是地形的原因吧?这里叫做黄土崖,长长一个狭带,不走这里又似乎不行。可是,匈奴人应该无法这么准确地探知我们的行踪吧?

    队伍继续前进,眼看着天空渐渐沉入无边的深紫色,很快就会星光万点,又是一个黑夜。

    队伍安静地慢慢前进着,令人感到有一种暴雨欲来的压抑宁静。

    突然,夕阳的方向许多斥候队员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返驰回来,他们在暮色中跳动得如同一把掷碎的弹丸,纷纷向大部队回扑过来:“司马大人,司马大人!匈奴骑兵!”“匈奴骑兵!”“大人,快!”……

    赵大哥大吃一惊,抬头望去,夕阳已经完全没有了踪影,一股泼天盖地的黑尘将天空中最后残余的光芒全部都吞入腹中,一阵阵闷雷般的马蹄声急速冲击过来。

    他的身后站着他的两个得力助手,他们是一对双生子,一个叫辛扩,一个叫辛兆,因长得一模一样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哥哥辛扩善骑,弟弟辛兆善射。

    辛扩对赵破奴道:“斥候回报,来的是右骑千王将。”

    赵大哥一震:“他?”

    辛兆说:“约有一万五千人。”

    “裂风屯,暴雪屯,组织冲击。”赵大哥的担忧终于变成了现实,旁援队伍遇上骑兵奔袭这并不是新鲜事。他在行军中间便做好了一切思想准备,“弩箭队上弦,没有我的命令不要轻易发射。战鼓队听好我的口令,汤千夫长掩护中路,赵屯长,陈屯长作后续冲击……”一串串命令从赵破奴的口中迸涌而出,我几乎以为他的部下无法理解这瞬间那么多命令。

    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一切都在平时的训练中调训了无数次,四千人的队伍从行军队列立刻向冲撞队形靠拢。

    “弯弯!你跟着荀郅他们从北路撤退!”赵大哥的命令终于传达到了我的身上。

    “诺!”我的六个保镖在我身边领命,夹持着我向大队伍的后面走去。

    因为是角度的关系,一张张赵破奴部战士的脸从我面前缓缓经过,他们每一个都浓眉立竖,唇线紧闭。他们愿意为了大汉朝而献出生命,他们愿意以一己之躯奋战到底。

    可是,我撤退了。我当着四千战士的面,夹着尾巴向反方向匆匆而逃……逃出去又会怎么样呢?

    独处河西时落入月氏人魔掌的经历爬上了我的记忆,我测算了一下,发现赵大哥给我安排的实在不是什么生存之路。

    我一个个仔细扫视着士兵们的脸,脑子里噼里啪啦盘算着、衡量着,什么才能令我走出这个死局。

    前往漠漠荒原,我和六个保镖将面对的是未知的河西各民族势力盘踞的危险;身后,虽有大战将至,但是,他们是四千霍去病最精锐的汉朝壮年军人,放到哪里都会熠熠生辉的,从他们的间隙中逃到霍部主力中并不是毫无希望的。

    如果说,放弃大队伍向后逃生,存活的可能性是50%;那么,返回队伍力战到底,直到霍部增援,至少也有50。007%的希望。

    有四千精壮士兵给我做垫底哪!我怎能舍近求远?

    为了这卑鄙无耻的百分之零点零零七的生存希望,我卑鄙无耻地转过身——

将自己猥琐怕死的表情调整成刘胡兰式的激昂豪迈,对着赵大哥大声道:“鹰击司马大人!” 

第二十七章 龙庭苦战罔顾私 

    “鹰击司马大人!”我转过身,“有一件事情我觉得很奇怪。”

    覆灭般的战斗就在面前,我却在说这样的话,赵破奴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却又被我那出奇镇定的口吻摄住心魄,不得不回答:“你快走,再不走就迟了。”

    “赵大哥,我的这几个保镖和你一样都是建章营的精英,你们在建章营里最拿手的到底是奔袭进攻,还是临阵脱逃?”

    边上军士的目光恨不能杀了我,他们火燎眉毛了,我还在玩“十万个为什么”。赵大哥说:“自然是奔袭进攻。”

    “既然要保护我,那就请你们用自己最擅长的能力!”

    “什么意思?”

    在这个大军将至,万蹄攒动的危急时刻,我为了那零点零零七的生存希望,决定发表一个有生以来最为震撼人心的战斗宣言。我衷心希望,这是一段可以超越汉尼拔、令巴顿自卑的千古演讲。

    “你们没有学习过临阵脱逃,我也没有学习过。”我慷慨激扬着,“我要和你们一起,以自己最擅长的方式杀出一条血路来!……”

    事后我才知道,在汉代,各地方言极度不统一,而这个朝代的士兵多为从各地遴选而来,广汉方言、颖川方言、汝阳方言一个个异彩纷呈,也没有什么统一的官话作为共同语言。因此,当朝汉将很少发表战斗宣言,胜利与奖励就是无言的战斗宣言。

    我的所谓战斗宣言对于这些士兵们来说,其实雷同于鸡同鸭讲——当时的我,自然对此无所知道。

    古代男人的颜面令军队中地一些中级将官不由高喝起来打算阻止我。我权且将他们的发言当作我得到了响应,越发激情洋溢起来——反正队伍已经集结起来了,他们也没有空来掐住我的喉咙。

    “将士们。我们来到河西,就是来到了生死场。活着出去每一个都是英雄。死在这里泥沙都不如。我不是这里地士兵,逃向后方也许会有暂时的安全,但是,在这千钧一发地时刻,任何人的退缩都是不允许的。任何人都应该拿出自己全部的热血来挥洒在战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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