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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开尽梨花-第22章

小说: 开尽梨花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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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听见她轻轻哽咽的声音,希源才略显迟疑的抬起眼去看她。她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泪珠子。他呆怔的看着她,怒气也不知不觉的消磨了,软化了。——光线暗淡的屋子里,越发显出她雪白的脸,和沾挂着眼泪水的长长的濡湿的睫毛——

    希源忽然转过了身去。

    静了一会儿,“明天,我送你去上坟。”他背对着她说。说完,便一刻不缓的走了。

    其实早就该送她去了,只是他一直拖延着。——不过,他知道,这时候,这是唯一能给她安慰的。他忽然就想给她安慰。……韵柳怔了一怔,略显迟疑的抬眼去望着他往外去的背影。他走得很快,永远都是那种毫不拖泥带水的快步子,很快就转出了门去。仿佛他永远都是没有牵累的。

    韵柳不自禁的就轻轻叹了一声,收回目光,她身子一扭,靠在了门上。眼泪止住了,才觉得有冰凉凉的眼泪水附在脸颊上。依在门上,她微微昂着脸,看着屋外幽明的天。

    哭过的湿眼睛,看这世界会有片刻的清澄,仿佛这世界也像是刚被眼泪水冲洗过。

    不过,很快,灰尘、烟霭一切都又来了。这世界依然还是混混沌沌,千疮百孔——

    思泽迎面看见希源过来了,正要和他说话,他却径直过去了,低着眼,一幅心事沉沉的神色,根本没注意到迎面过来的思泽。思泽立在原地,迟疑了一会儿,才沉沉举步走。进院时,周妈正在清扫地上的碎碗、碎碟子。他暗叹了一声,缓步进了屋子,看见韵柳一个人静静坐在里屋。

    屋子里也没开灯,半黑着。她临窗坐着,窗子上映着屋外的一点亮光,隐隐照在她的身上,越发显得房间里有浓浓一圈子黑暗在围拢着她。让她身上多出一重神秘的距离感。

    思泽没有走进去。他站在房门口,默不作声的看了她一会儿又出了屋,交待周妈再去让厨房重做一份,给四小姐送过来;又细细的交待了一些话,便走了。……

    这天晚上,黑黑的天幕上有一轮下弦月,苍白纤小。

    钩子似的月亮下,是荒芜的一片野地。间或有几棵白杨树,在夜幕下也只是一团一团黑影子。隆冬时节的晚上,呼呼的风没遮没拦的吹过来,旋过去,更添重了一份凄凉。

    在这乱世里头,没有墓碑的孤坟最是寻常可见。他们白天来的时候,找了很久才找到那一座新坟。矮矮的小土坡,草草敷衍着堆砌着的一堆掘墓时挖出来的新土。

    在这里头躺着的便是她的母亲了。

    韵柳呆呆怔怔的立在这个凄凉凉的坟包前,双膝一软,跪倒在坟前。希源就站定在几步之外,没有继续走过去。

    他望见远处有两间草房子,里面昏昏燃着灯火,大概是给哪一家大户人家看坟的人住着的。那点灯火远远望着,竟让人暖到心里去,让人很想走进去。

    可是,真若是走进去了,可能,看见的又是另一番境地了:有裂纹的破桌子,铺着茅草的木板床,一盏沾满了油污的煤油灯……希源这样远远望着那点灯火,心里一番说不分明的纠杂思绪。

    韵柳伏在坟包上面,隔着厚厚的又冷又硬的一堆土,感觉她母亲真如身在另一个冰冷世界里了,再也遥远不可触及。

    寒风已经将她浸透了,她的心也是寒的。

    母亲短暂三十六年的人生却饱含着凄凉,那个害了母亲一辈子的男人现在不知道还在哪里逍遥着呢?她真是恨不得要从那个人身上把他欠她母亲的都一笔笔讨回来。……可是,如今的她不要说去报仇,就是连自己现在的出路到底在哪,她都不知道。……也唯有撕裂了心的痛哭。

    她的哭声一出口就被寒风给撕裂了,零零落落的飘荡在夜风中。

    一片静寂之中,听见她零零碎碎的哭声,倍觉凄惨——

    希源回过脸来朝她望了过去,却见她忽然从坟包上直起身来,正在不顾死活的去扒开坟上的土。

    韵柳近乎疯狂的举动把他惊住了。



………【二十四、中枪,牺牲为谁(上)】………

    “你在做什么?你疯了吗?”希源在她身后叫道,一面已经三两步跨上前,一把去拉住了她的胳膊,要拽她起来。韵柳却使足力气甩开了他的手。

    “我没疯,”她颤抖着声音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依然去跪倒在坟前,却越来越歇斯底里起来,起初是拿石头在扒,渐渐的,就用自己的手,似乎全然不知道会疼。她一面自言自语道:“再也想不到那天晚上的一别之后,再见面时,我们母女之间竟已经隔了这厚厚的一层泥土了。……”

    “他们竟然就这样草草了事的把她埋了,让我怎么能放心得下!我要再亲眼看看她,他们一定没让她睡安稳,一定没让她睡安稳,我知道的,一定的,我要再看看她,一定要再看看她——”

    她完全已经语无伦次了。

    希源看她那样子,完全丧失了理智的样子,哪里能由着她这样疯。他上前去拽她起来,却被她一遍遍不厌其烦的用力去甩开来,执拗的坚持着她疯狂的念头。她似乎是处于癫狂状态了。这种状态下的人有一种难以摧毁的意志力。最后,希源气急之下,干脆就不再管她,由她疯去。

    他就站在一边拧着眉头看着她疯,身子僵硬的像块铁块。呼呼的寒风吹在他身上,他不觉得,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狠命的绞扭着。

    虽然几天前才下过雨,坟包上的土还是湿土,在这个隆冬时节,又是晚上了,湿土却已经成了冻土了。很快,她的十个指头就被硬如石头的冻土戳的血糊糊的。

    可是,她一定觉不到疼,因为她还在执拗的坚持着。

    黑茫茫的夜色里,忽然飘起了雪,洁白轻盈,在茫茫夜空之中漫天飘飞——

    雪花簌簌的打在希源的身上,他动也不动。抬脸去看漫天飘洒的雪,他油然生出的是一派浓浓的孤独感。……这个莫大的世界冰冷而落寞,到了夜深人静,黑暗寒冷的所在,却就只有他一个人默默地伫立在这里,独自承担着。雪打在冷的脸上,觉不到寒意,真正让他寒彻心底的是这无边无际、难以填补的寂寞与孤独。……

    那一种最原始的冲动忽然在他身体里涌动着。

    他猛然一步跨到韵柳身后去,不由分说的把她硬生生给拽了起来,力气野蛮的不由她有丝毫的反抗。——如果可以,他愿意让这个女人陪着他……陪着他,在寒冷黑暗的所在,孤独寂寞的时候……

    韵柳被他紧抓住一只胳膊,连站都已经无法站的稳,她早已经耗尽了心力。之前,看见母亲受苦,她有着彻底的浓烈的恨。可是,原来恨并不是最难承受的。难以承受的原来是其中的那一份凄楚。之前,她对情事只是懵懵懂懂。现在她懂了,懂得了情念之中包含着的百般滋味,也第一次切身的感受到了她母亲这许多年来承受着的痛楚。可越是理解,也越是觉得苦楚难堪;未尝不含着她自己的那一份难理难断的凄伤。

    在他的紧抓下,她依然竭力探着身子,伸直了胳膊想去触摸到她母亲那个坟包,“我要再看她一眼,给她梳梳头,擦一擦脸——”她凄然的喃喃着,喃喃着,终于是气噎喉堵,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只剩下一声一声揉碎了心的哽咽了。

    希源胸臆中也浓浓一抹沉痛。他转眼去看着那孤坟。凄凉凉的一个土堆。

    想想人这一辈子匆匆几十年,到了又能剩下些什么?……也许能抓住的,也只有当下的人,当下的情了——

    他忽然扳过她的身子来,把她抱住了,怀里的她身子却冷得像是冰块。他又情不自禁的紧紧把她往身上搂了搂,要给她温暖。可是隔着棉袍子,却怎么抱她,都担心不能把身上的温度送到她身上去,真恨不得把她揉进他的身体里去。他一面把脸贴着她冻的冰凉的脸颊,低声在她耳边一遍遍安慰着她:

    “相信我,她已经睡安稳了,睡安稳了——”

    韵柳只是抑制不住的哽咽着,根本说不出话来。她的手却忽然死死的去紧揪着他的后背。如果不是隔着衣服,她的指甲一定能深深嵌进他的肉里去。

    直到‘嗒嘣!’几声,长指甲都断了。

    不知怎么的,她觉得比之前更恨他了。却又与原来的那份恨意不同了,有着另一番不同的滋味。因为这样狠狠抓着他,她的心竟也隐隐的像被撕扯着——

    感觉到怀里的她紧绷的身子忽然一松,整个人也随之瘫软了下去,希源心里一惊,慌忙扳过她的身子来,借着凄冷的雪光,他紧张的看着她泪痕狼藉的脸。虽然听不见她是否还有鼻息,不过,看得见她的眼睛低垂着,长长的睫毛上粘挂着晶莹的雪珠。

    他忽然就害怕她死了,还好她还活着。

    雪越下越大了,没有再迟疑,他把她整个横抱了起来,带着她很快的离开了坟地。走到马车前,他把她放下来的时候,看见她虽然闭着眼睛,不声不响,眼泪却只管流出来。

    那一道道眼泪直流到了他的心里去,冰冷的割着他的心。他紧闭着嘴,什么也没说,坚毅的嘴角硬成了一条线。他越来越害怕失去她。把她送进了车厢里,放下了油布帘子,他自己也一跃上了马车。不能再耽搁了,心里总是有些惶惶的,像是要出什么事。希源不是没有顾虑,这里是荒郊野外,不能不担心林家的人会起什么祸端。

    马车颠簸着走出墓地,转入一条并不宽的土路上时,前方黑漆漆的路忽然出现了一片火光。近了,才看清是十多个人举着火把。是些穿军装,端着枪的兵。希源震了震,果然还是没能逃过。

    希源跳下马车,还没迈开步子,那些兵立即把枪口都对准了他。



………【二十五、中枪,牺牲为谁(中)】………

    十几杆枪齐刷刷的都瞄准了他一个人。

    希源便站定在原地,淡淡道:“对付我一个普普通通的生意人,也需要这种排场?”

    一个军官装束的中年男人笑着走了上来,道:“没办法,我拿枪拿了这么些年,习惯了用这种方式和人说话。”正是李望升。他依然心平气和的道:“我是来接我的外甥女的。”说着,转脸朝挂着帘子的马车厢望了望,道:

    “车里坐着的是林家的四小姐吧?”

    “舅舅终于来接我了吗?”

    隔着油布帘子,忽然听见车厢里韵柳冷冷淡淡的声音,却不见她掀帘子出来。

    “四丫头,让你受委屈了。”李望升含笑道,“舅舅这些日子也一直都是于心不安哪!”说着,就要走过去。他心想着,她一定是被绑住了手脚,才不得自己出来。

    “听说林家很快要与二师的毕师长结亲了。”希源却忽然从中道,“林家就快要有一个师长太太了。可喜可贺!”

    李望升一听这话,不由得站住了脚,冷冷看向希源。他是知道韵柳的脾气的,深怕她知道了这件事,就不愿跟他走了,只想着先瞒住她,把人给弄回来,再要怎么摆布她,可就由不得她了。他望向希源,脸很快一沉,道:

    “林家的事还轮不上你一个外人来插嘴!”

    “这件事,我还真不是个局外人——”

    没等希源把话说完,李望升就径直冷声道:

    “姓肖的,我正想给你点厉害尝尝,让你知道知道天高地厚,你倒自己个儿先往我的枪口上撞!让你不说话可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墓地也不用选了,就在这随便挑一块地,把你给埋了。明天,这世上也不过又多了一个失踪人口。”

    “想必这门亲是与我有关了?”里面的韵柳忽然开口道。她是个再聪明不过的人,已经从两个人的言语之中品出了些意思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不能不对林家那些人多存一个心眼,宁可把他们往坏处设想,她知道他们是早不把她当亲人看的了。不过,这一次,她的确是对了的。

    李望升见韵柳已经察觉了,不过因为还吃不准林韵柳的态度,害怕她执拗起来,反而不愿意回去,事情倒麻烦了,于是道:“四丫头,我们先回去。其他的事,我们回去之后再慢慢商量——

    你该不会真想留在肖家给人做小老婆吧!”说着,他就过去掀开帘子,手才伸过去,油布帘子却忽然一撩,——韵柳自己从里面掀开了来。李望升倒是愣了一愣,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了一通。韵柳是面无表情的冷淡看着他,心想:“他既然不否认,也就等于是默认了。”

    她的心直往下沉。她却依然强带着淡淡的一抹笑向他道:

    “你给我找了这么一门好亲么?”

    李望升又是一怔,听她的意思,倒像是并不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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