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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雪人-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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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走到哈利的车子旁,一个老头站在那里怒目瞪视哈利的车。

“我已经打电话叫拖吊车来了。”老头说。

“我听说拖吊车很热门,”哈利说,打开门锁,“只不过拖吊车要找地方停可麻烦得很。”

两人坐上车,一个布满皱纹的指关节叩了叩车窗。哈利按下车窗。

“拖吊车就快来了,”老头说,“你得留在这里。”

“是吗?”哈利说,亮出警察证。

老头对警察证视若无睹,怒目看了看表。

“你那个空间太窄了,根本算不上是入口,”哈利说,“我会派交通局的人来拆掉你违法设置的标志,你可能得付一大笔罚金。”

“什么?”

“我们是警察。”

老头夺过警察证,一脸狐疑,看看哈利,又看看警察证。

“这次就算了,你们可以走了。”老头咕哝说,满脸失望,递还警察证。

“不能就算了,”哈利说,“我现在就打电话给交通局。”

老头的双眼像是要喷出火来。

哈利转动钥匙,发动引擎,让引擎怒吼一声,又转头望向老头:“你得留在这里。”

车子开走时,两人都在后视镜里看见老头张口结舌的表情。

卡翠娜笑说:“你很坏啊!人家是老人家。”

哈利瞥了她一眼,她脸上的表情甚是奇怪,仿佛笑起来会痛似的。矛盾的是,芬利斯酒馆的事件反而让她在哈利身旁更加轻松,也许美丽的女子就是有这种奇特心理,拒绝她们反而可以赢得她们的尊敬,让她们更信任你。

哈利的嘴角泛起微笑。今早他醒来时脑子里还残留着梦境片段,梦中卡翠娜坐在芬利斯酒馆的厕所洗手台上,双腿张开,他正在干她,干得那么用力,震得水管咯吱作响,马桶溅出水来,日光灯管发出吱吱声,明明灭灭。他每冲刺一次,臀部就触碰到冰冷的陶瓷表面一次。他们的臀部、背部、大腿撞击着水龙头、烘手机、肥皂架,她背后的镜子震动得如此厉害,以至于他的影像模糊不清,他们停下来后,他才看见镜中那张脸并不是他。哈利心想,他做这个梦要是被她知道,不知道她会有什么反应?

“你在想什么?”她问道。

“繁衍后代。”哈利说。

“哦?”

哈利递给她一个小包裹,她打了开来,看见里头最上方是一张纸,标题写着:DNA口腔黏膜采集包使用说明。

“这件案子好像跟亲子血缘关系很有关联,”哈利说,“我只是还不知道如何有关和为何有关。”

“那我们是要去……?”卡翠娜问,拿起一小包棉花棒。

“苏里贺达村,”哈利说,“去采集那对双胞胎的口腔黏膜。”

农场周围的野地上,冰雪正在撤退,但依然盘踞在乡野间的灰色冰雪十分湿滑。

罗夫·欧德森站在门口等他们,随后端上咖啡。他们脱下外套,哈利表明来意。罗夫没问原因,只是点点头。

双胞胎正在客厅里打毛线。

“你们要打什么呢?”卡翠娜问。

“围巾,”双胞胎同时说,“阿姨在教我们。”

她们朝奥娜比了比,奥娜坐在摇椅上,也正在打毛线,对卡翠娜微笑说:“很高兴再见到你。”

“我只是要采集一些她们的口水和黏膜,”卡翠娜爽朗地说,举起棉花棒,“张开嘴巴。”

双胞胎咯咯嬉笑,放下手中毛线。

哈利跟着罗夫走进厨房,厨房内一个大水壶里的水已烧滚,里头弥漫着热咖啡的香气。

“所以你们搞错了,”罗夫说,“那个医生不是凶手。”

“可能吧,”哈利说,“也可能他毕竟还是跟案子有点关联,我可以再看一次农仓吗?”

罗夫比个手势,请哈利自便。

“可是奥娜整理过了,”他说,“里面没什么可以看的了。”

农仓里的确整理得很干净。哈利记得那晚侯勒姆采集样本时,鸡血溅得满地都是,又浓又黑,但现在都已清理干净。曾被血迹渗入的木地板呈粉红色。哈利站在砧板前,看着门口,想象希薇亚站在这个位置杀鸡时,雪人走了进来。她是不是十分惊讶?她已经杀了两只鸡,不对,是三只。他为什么认为是两只?两只加一只,为什么是加一只?他闭上双眼。

当时有两只鸡躺在砧板上,鸡血洒在锯木屑上,这是杀鸡的正常方法。但第三只鸡躺在一段距离外,鸡血沾染了地板,这是外行人的手法。血液凝结在第三只鸡的喉咙被切断的地方,就跟希薇亚的喉咙一样,他记得侯勒姆曾对此加以说明。他知道自己脑海中这时浮现的念头不是新的,它跟其他未成形、未经过仔细思考、有如梦呓般的想法混杂在一起。第三只鸡和希薇亚一样是被电切环杀死的。

他走到渗入血迹的地板旁,蹲了下来。

如果是雪人杀了最后一只鸡,为什么他要用电切环而不是用小斧头?原因很简单,因为小斧头消失在森林深处,所以雪人是在杀了希薇亚之后,才回来杀鸡,他大老远跑回来就是为了杀这只鸡,可是为什么?难道是某种巫毒仪式?还是他突然心血来潮?胡扯,这个杀人魔会按照计划进行,他有自己的一套模式。

一定有个原因。

为什么?

“为什么要采集这些东西?”卡翠娜问。

哈利没听见她进来。她站在农仓门口,单颗电灯泡放出的光芒照射在她脸上,她手中拿着两个塑料袋,里头放着棉花棒。哈利看见她站在门口,扬起手中塑料袋朝他晃了晃,就跟在贝克家的情景相仿,但他看见了不一样的东西,有了不一样的发现。

“我说过了,”哈利咕哝说,细看粉红色血迹,“我想这件案子跟血缘关系的关联,在于凶手想隐藏某些事情。”

“是谁?”卡翠娜问,朝他走来,靴子鞋跟咔嗒咔嗒踩在木地板上。“你脑子里想的凶手是谁?”

她在他旁边蹲了下来,她的男性化香水自温暖的肌肤表面散入冷空气,朝他飘送而来。

“我一点头绪也没有。”

“我不是说你的逻辑思考,我是说你的想法,你心里有个理论。”她直截了当指出,右手食指在锯木屑上乱画。

哈利愣了愣:“连理论都还称不上。”

“快点,说出来。”

哈利深深吸了口气:“亚菲·史德普。”

“他怎么样?”

“根据史德普自己所说,他去找费列森治疗网球肘,但包格希却说费列森不保留史德普的病历,我一直在问自己原因是什么。”

卡翠娜耸耸肩:“可能史德普去治疗的不只是网球肘,可能他怕自己动整形手术留下记录。”

“如果费列森同意不替害怕留下整形记录的患者保留病历,那他的档案里会连一个名字也没有,所以我认为这里头一定另有隐情,而且这件事一定见不得人。”

“比如说?”

“史德普在波塞脱口秀上说谎,他说他的家族没有发疯或遗传疾病的病史。”

“而事实上有?”

“先假设有,拿来当作理论。”

“那个称不上理论的理论?”

哈利点点头:“费列森是挪威最不为人知的法氏症候群专家,连他的助理包格希都不知道,那么希薇亚和碧蒂怎么会找上他?”

“对啊,怎么会?”

“先假设费列森的专长不是遗传疾病而是保密好了,毕竟是他亲口说他的事业是建立在保密上的,因此有个患者兼朋友去找费列森,说他罹患法氏症候群,这个诊断是别处一个真正的法氏症候群专家做出来的,可是这个专家不具备费列森的保密专长,这件事却又必须保密,于是这名患者坚持要费列森保密,也愿意支付额外的钱,他也有财力负担这么庞大的金额。”

“史德普?”

“对。”

“但既然他已经被别人诊断出来了,那消息就可能会泄露啊?”

“史德普最害怕的不是这点,他最害怕的是被别人知道他跟他的孩子去做过检查。他想知道他的孩子是不是也罹患这种遗传疾病,但这件事必须非常秘密地进行,不能让别人知道他是孩子的生父,因为有些人以为自己才是这些小孩的父亲,好比说菲利普就以为自己是尤纳斯的父亲,还有……”哈利朝农庄点点头。

“罗夫?”卡翠娜低声说,呼吸急促,“那对双胞胎?你认为……?”她扬起塑料袋,“她们有史德普的基因?”

“有可能。”

卡翠娜看着他:“失踪妇女……其他的小孩……”

“如果DNA鉴定结果显示史德普是尤纳斯和双胞胎的父亲,星期一我们就对其他失踪妇女的小孩进行鉴定。”

“你是说……史德普在挪威各地跟一大堆女人上床?让她们怀孕,等到她们生下小孩之后,又杀了她们?”

哈利耸耸肩。

“为什么?”她问道。

“如果我的理论是正确的,那我们面对的当然是非常疯狂的行径,可是这纯粹只是猜测而已,疯狂行径的背后通常都有一个非常清晰的逻辑。你有没有听过贝豪斯海豹?”

卡翠娜摇摇头。

“公贝豪斯海豹冷血而且理性,”哈利说,“当母海豹生下它们的后代,从第一个关键期存活下来后,公海豹会试图杀死母海豹,因为公海豹知道它再也不会跟这只母海豹交配了,而公海豹不希望其他小海豹来跟它自己的后代竞争。”

卡翠娜听了似乎有点难以消化。

“这太疯狂了吧,”她说,“可是我不知道究竟哪个比较疯狂,是某人跟海豹有同样的思维?还是认为某人跟海豹有同样的思维?”

“我说过了……”哈利站了起来,膝盖发出咯吱一声,清晰可闻,“这称不上是理论。”

“你说谎,”她说,眼望着他,“你已经确定史德普是这些孩子的父亲了。”

哈利以苦笑作为响应。

“你就跟我一样疯狂。”她说。

哈利以锐利的眼神看着她:“我们走吧,法医学研究所在等你的棉花棒。”

“星期六?”卡翠娜抚平她在锯木屑上头的涂鸦,“他们没有自己的生活吗?”

他们将塑料袋送到了法医学研究所,得到保证说今晚或明天一早就会收到鉴定结果,随后哈利驾车送卡翠娜返回她位于塞路斯街的住所。

“窗户里没亮灯,”哈利说,“只有你一个人?”

“像我这样的美女,”她微笑着,握住门把,“怎么可能一个人呢?”

“嗯,你为什么不希望我跟你在卑尔根警署的同事说你去了卑尔根?”

“什么?”

“你认为他们听说你在首都奥斯陆侦办大谋杀案,会觉得很好笑吗?”

她耸耸肩,打开车门:“卑尔根人才不认为奥斯陆是首都呢,晚安。”

“晚安。”

哈利驾车朝桑纳街驶去。

他不甚确定,但他觉得自己刚刚看见卡翠娜愣了一下。不过他可以确定什么呢?他连个咔嗒声都不能确定,他原本以为是扣动扳机的声音,结果只是小女孩萨尔玛因为吓坏了而折断手中枯枝的声音。但他无法再假装下去了,他不能再假装自己不知道了。那天晚上,卡翠娜举起左轮手枪指着菲利普背后,当他挡住她的射击线时,他听见了咔嗒声,也就是萨尔玛折断枯枝时,他以为自己听见的那种咔嗒声。那是上油的左轮击锤被放开的咔嗒声。这表示击锤曾经升起,卡翠娜曾经将扳机扣到超过三分之二的位置,子弹随时可能击发。那时她想射杀菲利普·贝克。

不行,他不能再假装下去了,因为在农仓门口,当光线洒落在她脸上时,他认出了她,而且他也跟她说了,这件案子和血缘关系有关。

POB克努特·穆勒尼森喜欢英国女演员朱莉·克里斯蒂,简直爱死了她,以至于他从不敢对妻子坦白以告。不过自从他怀疑妻子和埃及男演员奥马尔·谢里夫搞精神外遇后,每当他坐在电视机前用眼睛贪婪地看着朱莉·克里斯蒂,他心里就不再浮现罪恶感。唯一美中不足之处,是他的朱莉这时正和谢里夫激情地抱在一起。客厅桌上的电话响起,他接了起来,妻子按下DVD暂停键,他们最爱看的电影《日瓦戈医生》中,这既美妙又令人难以忍受的一幕立刻凝结在他们眼前。

“呃,晚上好,霍勒,”穆勒尼森听见哈利自报姓名后说,“我想你最近一定很忙。”

“你现在方便说话吗?”电话那头传来嘶哑但温和的声音。

穆勒尼森看着茱莉颤抖的红唇和迷蒙的双眼:“方便,哈利。”

“那天我去你的办公室,你给我看一张拉夫妥的照片,我好像认出了什么。”

“哦,是吗?”

“你还说了一些关于他女儿的事,你说她‘长得这么好,对不对啊?’,这句‘对不对啊?’好像在说我应该早就知道这件事一样。”

“是啊,她真的长得很好不是吗?”穆勒尼森说。

“看你从哪个角度来看。”哈利说。





24 图翁巴


第十九日

一如预期,广场饭店桑雅赫尼厅的水晶灯下,弥漫着嘁嘁喳喳的热闹说话声。史德普站在饭店门口迎接贵宾,下巴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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