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之妖瞳-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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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飒的心收紧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事，这样扭曲人性的对待和教育……那廷央呢，他又是属于哪一类？
她抬起头，望着廷央看不见的脸。他温柔的笑颜似乎透过黑暗映入她的眼睛。
那么温柔，胆小，善良，有时候却又那么勇敢，无畏的你……你在这个可悲的家族里，又是什么地位？
“我的父亲，没有显示出特别的力量。然而被族人无视了二十多年的他，竟然生出了我这个……在这一代里潜力最大的孩子。”廷央的声音略低下去，似乎很不情愿地说出这几个字，“是，我是从小被族人，被太爷爷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而我的父亲因为我的缘故，总算能在族里直起一点腰。外人又有谁知道，在人前事业有成风光无限的他，在自己血亲面前却抬不起头来，任何大事都轮不上他说话，甚至比不上我随意一句话有分量……
“我母亲忍受不了这个怪异的家族和父亲一味的忍气吞声，跟父亲离了婚。她没能从家族手里争取到我的抚养权，只得一个人去了国外，再也没了音信。”
他有些失神地望着眼前的黑暗。一个女人的身影浮现在脑海中。看不清她的脸，也许是时间太久，已经想不起她的样子了。留在记忆中的，只有她一边远去一边不断回头的背影，还有腮边晶莹的泪水……
“父亲从此之后总是郁郁寡欢，他把所有的心思，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我身上。可是那时候，太爷爷总带我在他身旁，教给我他所知道的一切。而我一个月能见到父亲的次数，真是屈指可数。”
见到父亲，又能怎样呢？那个越发憔悴不堪的男人，浑身带着酒气，看起来那么落魄。每一次看到父亲，那凹陷的脸和眼窝，都只叫他越发感觉陌生和恐惧。站在那个男人面前，面对着他讨好的笑脸，幼小的廷央心里除了厌恶之外，还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悲痛，让他再也不愿意接近这个曾经最亲密的人……
“太爷爷，成了我最亲近的人。他带着我去很多地方，让我见识到两个世界有多么的不同，又有多么复杂的联系。我被不同的妖怪、魑魅袭击过，也用自己的双手扼杀过彼岸的生命……”
他一直无法忘记，在他面前瑟瑟发抖的小妖魔那双透亮的眼睛。那是他第一次学习“狩猎”，在太爷爷的命令下，亲自体会猎杀魔物的感觉。
“我下不了手。但最终还是下了手。鲜红的血溅了我一头一脸……那时候我才知道，就算是魔物，也有血和人类一样是红色的……”
“别说了，别说了……”米飒再也受不了从廷央嘴里说出来的这些残酷的话，她紧紧搂住他的脖子，胸口憋闷得无法呼吸。
廷央身体僵了一下，然后放松下来，安慰地轻轻拍着米飒的背，收起了声音里的那丝冰冷。
“这样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很久。有一天，从分家传来消息——我们这一族有不同分支，力量薄弱的分家却突然传来消息，一个分家的小孩子显示出了惊人的天赋和灵力。太爷爷立刻赶了过去。最后的结论是，那个孩子完美地继承了这个家族所信奉的一部分力量，是这一族这么多世代里，力量最接近那位神祉的人！
“于是，很顺其自然的，太爷爷的重心落到了那个孩子身上。我——”他轻松地笑了起来，“失宠了。”
“我离开了家族，本想找到父亲一起离开，我们父子俩重新开始新生活。可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他已经再婚了。我远远地看到过他，他笑得很幸福，所以我决定，不打扰他的生活。”
他舒了一口气。
“这些年，我几乎没有再动用过任何力量，所以，灵力也不断消退，大概从一开始我就没有什么天赋吧。最开始那几年，我每晚总在噩梦中醒过来，梦见的全是妖魔扑向我吞吃我的场景，要不然就是我撕碎妖魔满手是血的场景……日子久了，才总算慢慢平静下来，可是，似乎是有了心理阴影，我对彼岸的一切都越来越恐惧，胆子也越来越小。”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终于，慢慢的，我忘记了过去的生活。偶尔想起那一切，都觉得像一个长长的梦，一点都不真实……”
他轻轻地说完，长而低沉的尾音消散在深黑昏暗的空气里。
米飒紧紧抱着廷央的脖子，脸深深埋在他颈窝里，闻到一股如森林般干净清爽的气息。她感受着自他跳动着的颈脉上传来的沉稳节奏，喉咙里像被堵了似的，哽咽着发不出声音。
真的已经忘记了吗……那为什么，你的声音里总会带着一丝哀鸣？就像是，压抑着恸哭的声音……让人连眼泪也流不出，无法宣泄的悲伤啊……
透不进分毫亮光的小巷里，两个人影无声地，紧紧拥抱在一起。
重合的呼吸叠加着心跳，渐渐地融进寂然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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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迷途之丘（六）
更新时间2008…4…28 15：10：29 字数：3533
慢慢的，一股暧昧的气息如梦如幻，无声无息地涌现，弥漫了两人所在的黑暗。
身边静得只听得见呼吸和心跳的声音，米飒突然意识到两人的姿势太过亲密，脸上微微发烫，心跳也快了起来，却舍不得放开手。不知道廷央是不是也注意到了？她有点紧张地揣测。她感觉到他的身体僵硬了一下，然后脖颈处的脉搏快速地跳动起来。他喉咙滑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来。
她刚面红耳赤没一会儿，突然感觉到身后的光线——不是那种明亮温暖的光，而是淡淡的，如同苍月散发出的冷光一般，阴沉地从她身后照射过来，由眼角映入她的视线。
她背上一凉，仿佛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忍不住哆嗦。那诡秘的光似乎让人丧失着温暖，她的手臂贴着廷央的脖颈，他那原本温热的肌肤也正逐渐地凉了下去。她慢慢撑起身体，抬头看见廷央被光略微照亮的脸。
幽幽的蓝色光芒带着点阴森森的绿，映照在他失去血色的脸上。他半张着嘴，瞪着双眼，直勾勾地望着米飒身后。米飒顿时毛骨悚然——她从廷央眼中看见了身后的影子——从黑暗的虚空中凸现出来的光源，正悬在她背后。那是几张发着光的面具……
两条黑线，一条红线，画在雪白的面具上，勾画出简单粗滥的五官。看起来那仿佛是一张笑脸，细细的眼睛眯缝着，嘴角两端微微向上弯起，勾勒出一个诡异的微笑。几张一模一样的面具散发着冷冷的光，环绕着他们。眯起的眼睛里似乎能看到异色的眼珠在转动，目光正在米飒和廷央之间来回徐徐移动。
米飒机械地扭过头，却见那几张面具眼睛似乎张开了些，小小的眼珠正盯着自己。它们的嘴慢慢地咧开，红色的线条越来越粗，渐渐地变成了两片猩红的嘴唇。红色的涂料越来越浓，浓得像浸染了水一般化开了，从嘴角两端一点点滴落下来……
“嘶——”
米飒打了个冷战，口中抽了口凉气。那些面具却跟着她的动作，一起吸着气发出嘶嘶声。两人身体表面浮现出一层浅红色的雾气，随着面具吸气的动作，像被抽走一样向面具飘过去，最后被它们吸进猩红的嘴唇里。
“好冷……”
廷央看起来比米飒更怕冷，他瑟缩着身体，嘴唇越发苍白。米飒紧紧拥住他，满心的茫然和恐惧。身后的面具还在发出恶心的抽气声，吸取着自两人身体上离去的不知名的能量。
“停下来……”
她一面紧抱着不停发抖的廷央，一面扭过头望着狰狞的面具。周围的温度还在不断下降。她的嘴唇显出紫色来，眉毛上似乎凝结出薄薄的白霜。她颤抖着牙关，死命盯着那丑恶的面具，自唇间迸出间断的话语。
“听到没有！我命令你们……停下……停下！”
吸气声戛然而止。面具们保持着那个怪异的笑容停顿了动作。突然，只见那眼珠中寒光一现，猩红的嘴张得更大，吸气的声音也更响。随着它们的吞噬，米飒身边的浅红色雾气里夹杂着丝丝碧玉般通透的绿芒，飞快地进入了面具的嘴里。
是灵力！米飒猛然醒悟，身体传来的空虚感告诉她，那绿色的光芒正是她的言灵之力！
“不要！”
眼见快要昏厥的廷央身体里被抽出微弱的幽蓝光芒，她终于带着哭腔尖声叫起来。
“砰！”
幽静的空间里突然响起一声枪声，一张面具应声而破，雾气和灵力从破碎的面具里逃逸出来，和着尚未消散的枪声飘舞在空中。
“呜——呜——”
“砰！砰砰！”
嗡鸣和枪声一起接近了。余下几张面具纷纷破碎，白色的碎片下落着溶解。
一道耀眼的白光由远及近。直到停在跟前，米飒才愣愣地意识到——
那是车头灯。
＊＊＊＊＊＊＊＊＊＊
米飒坐在路边的树桩上，望着眼前秀丽的山野丘陵，还没完全从刚才那一幕中回过神来。
几十分钟前，那辆帅气的摩托一个猛刹停在她眼前。她呆呆地望着从车上跨步下来的娇小女子，只见她一身劲爆皮装，黑色头盔下露出红色眼睛，戴着机车手套的小手里还举着一杆冒烟的长枪。
整个儿一个暴力罗莉嘛！
米飒张大嘴，却见姬夜正从那女子身后跳下车来。然后是清脆的车铃声，一个长着兔耳的少年骑着自行车追了过来……
雪华姐弟将他们三人送回姬夜最初下车的地方。众人坐在路边，等着当天的末班车。公孙廷央靠在雪华肩头，随着温暖和灵力回到身上，他脸上总算恢复了点血色。
“哎呀，这车可真够慢的。”
雪桃正开始等得有些不耐烦，众人背后忽然冒出一个陌生的声音。众人齐齐回头，只见一个三十出头模样的男子从草丛间走了出来。他穿了身怪异的袍子，干净整齐的短发。除了那双尖耳，他看起来简直就像民国时期的文人。他友善地微笑着，走到几人身边坐下，看样子也是个等车的。
姬夜只觉这妖看起来有点眼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那妖正好看过来，见姬夜打量自己，也微笑着对她点头示意。
姬夜微微颔首回应，随即转过头去看向来时的路。灰褐色的大路伸向远方，不知离人类的世界有多远的距离。前面路边，在来时车上所见的断壁残垣又映入眼帘，她心里又浮现出奇怪的感觉，说不出来的悲凉隐隐萦绕在心上。
“那个地方，有故事哦。”
那只妖怪顺着姬夜的目光看过去，对她说道。
“什么什么？”
“我们姐弟俩怎么没听说这片废墟有故事？”
众人立刻拥上来，连雪华和雪桃也一脸好奇。
男子似乎吓了一跳，他小心地往后挪了挪，才慢慢开口讲起来。
“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当然不知道了。这里变成废墟之前，你们恐怕还没出生呢。”
他带着一丝调侃语气说笑着，然后换上一副说书人特有的腔调来。
“这个故事在迷途之丘可已经是个禁忌了，不过今天竟然遇见有缘人……”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姬夜，接着说，“知道青丘之隅那一族吧？话说，那还是在百年前，青丘一族有个美貌女子，和另一族的男子相爱。本来异族通婚也不是罕事，这年头妖和人都能恋爱，更何况两个都是妖呢。偏偏青丘那族的老头子冥顽不灵，非要拆散他们。结果人家情比金坚，最后只好把那女子逐出族去。
“那男子一族眼见自己族人遭受这种对待，也不禁对这女子连带产生了偏见，非要他休妻。这男子一气之下也和族人脱离了关系。这对患难夫妻就在这迷途之丘的边缘上，建了座小屋，一家三口过起了平和的日子。
“哪知道好景不长，这夫妻俩不知道为了什么竟然开始争吵不断，最后大打出手。混乱中他们的独子险些被波及，母亲爱子心切，扑身上去用自己身体护住儿子，结果被丈夫一失手打成重伤。青丘一族的长老正好赶到，将那男子打伤赶出了迷途之丘，带着这对母子回了青丘之隅。
“族里最后还是接纳了他们，只是没过多久，那女子便郁郁而终，临终前将儿子寄托给长老。
“这片废墟便是他们当年居住过的地方。经过打斗和百年岁月，已经成了现在的模样。而这件事成了青丘之隅最大的丑闻，高傲的他们将这事压了下来不再外传，这里的居民对这一族或敬重或畏惧，总之，到了后来，知道这事的已经少之又少了。”
男子说完，众人沉默着点头。姬夜心里一动，正想问那个孩子现在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