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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我的孪生弟弟是mb-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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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到通许县的张洼,我抱着盛放亚宁骨灰盒的背包,拎着一大堆杜叔杜姨给买了让送给大叔大婶的年礼下车。再次踏上这片挥洒过童年欢乐的热土,心里面竟然空的狠。
向似曾相识的村庄走去,一两条追逐的瘦狗从身边跑过,几个模糊的身影在雪地的坟头间晃动;一阵阵的鞭炮声和一缕缕的黄表纸的青烟渲点着鬼日的哀伤气氛。在我们老家这里,年初二走亲访友,初三则走死亲访死友,称为鬼日。今儿正初三,想必已经有无数的魂灵在坟茔的上空飘,眼巴巴地等着自己的亲人来送纸钱。
快到村口时,我看见一个有点面熟的女人,她拎着一刀黄纸和一串鞭炮,在田间未被踩开路眼的雪地里慢慢走着,一个睡熟的婴儿在她的背上用旧的布条捆着。婴儿看上去有一岁多的光景,一颗戴着小老虎帽的小脑袋,在母亲的背后摇啊摇的。
月芽!我试着喊了一声。
她立住脚,慢慢转过身来,蓬乱的头发下一双眼神很浑浊很杂乱。她盯了我一会儿,忽然眼睛一亮,怯生生叫了一声:玉哥哥?
见我点了点头,她忽然哇的一下哭出来。我想安慰她点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月芽月芽。她抬手抹了把泪水笑了笑说,再看见你该高兴才是,你怎么才回来呀,亚哥哥还好吗,他怎么没回来?!
她抬手间,我看见她的手又红肿又开裂,冻疮像黏虫一样爬满了手背。我没有回答她,只是问,你这是上坟吗?她的眼神就黯然下来,又抹了把泪说玉哥哥你等我一下,呆会儿我领你回去,村里的狗欺生,当心给咬了。
她转身向不远处的一丛坟茔走去,背有点佝偻。我看着这个昔日可爱娇小的邻家小妹妹成了这个模样,心中有中酸楚的滋味。但是她看起来还是那么地懂事,她怕我回来遭大叔大婶的拒绝,便说村子里的狗欺生要领我回去,这倒又显出她小时侯的聪明伶俐来。我只顾想着我、亚宁、羽林、月芽几个人八九岁时一块疯一块野的事情,完全没有注意她已经快步赶回来。
她将哇哇大哭的孩子抱在怀里,边走边哄着,然后对我说:走吧。
穿过当街站着打毛衣、闲聊、嗑瓜子的闲人的异样眼光,我站在了大叔的宅院门口,这个播洒过我童年的最快乐也最伤心的地方。堂屋门敞开着,家里却没有人。月芽叫了两声大婶,家里没人答应。她忽然一拍脑袋说你看我这记性!婶子这会儿正在村西老穆家听人传耶酥教哩,你先去屋,我去喊她。说了抱着孩子匆匆去了。
我跨过已经塌成了“V”字型的老门槛,刚进屋一抬眼,猛然间像给人从背后抽了一闷棍似,心疼得喘不过气来。因为我看见了正对着堂屋门的乌木条几上,赫赫摆着几个用红纸扎的牌位,整整齐齐地排列着。
我们这里有过年请死者回家团聚的风俗,大年三十晚上写个牌位到坟里放挂鞭炮将死者的灵魂招回来,初三的晚上再送回去。本来我在这里看到牌位应不足为奇,但是令我惊讶的是,我看到的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排。
从左边看起,第一个写着“孝儿 羽林之灵位”;第二个竟然是“贤弟贤弟媳 轩慧之灵位”。是爸妈,没错,是他们老人家的灵位,这说明大叔大婶已经原谅爸妈了。我定了定神往右看,下一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的“忠夫 枚之灵位”。我吃了一惊,枚,就是我的大叔的名字。我这才明白为什么大过年的我大叔家的门楣上没有贴红对联。原来我的大叔已经去世了,我却不知道。下面的应该就是我祖父祖母的牌位,当我还没来得及看,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匆匆从门外传来,接着一个尖而且亮的声音响起:在哪呢,人哩,人哩!
我放下东西忙迎出去,还没看清什么,就觉得脸上给人重重抽一巴掌,眼前金光四射,一股又甜又腥的液体涌上喉头。一张嘴,地上多出一滩殷红。一阵绝望而狂怒的喊声泼辣炸响:你这千刀万剐的杂种,翅膀不是硬了吗还回来干啥!这会儿回来看俺这孤老婆子的笑话嘞?俺现在儿也没了老伴也没了叫俺一个人咋过这日子啊你说…………你这挨千刀的兔崽子你咋就不早点回来见你叔一面啊,你没良心的知不知道你叔临死前还惦记着你俩龟儿子呀!我的天爷啊!
我已定了定神,发现自己蹲在地上,院门外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在我面前的地上,坐了一个拍着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撒泼的女人,不,应该是一个老女人…………一脸的核桃皱,一头的花白头发。这就是我的大婶,虽然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难以想象,这么些年来她经历了什么样的打击,刚四十的人头发已经快白光了。
婶娘,婶娘!我推了推她的肩膀。我从没想象到过她是如此的单薄瘦弱,我能感觉到她衣服下我手触摸到的不是肉,而是锁骨,和其他嶙嶙峋峋的骨头。大婶狠命擤了一把鼻涕抹在布鞋的鞋底。末了,她大喘了口气,站起来说:进屋去,外头怪冷的。
月芽已经把堵在门口看热闹的人劝散了,关上大门。
还没吃饭吧,都两点多了。大婶说。然后她径直去厨房下了碗肉丝面,热腾腾地端出来。
在我吃面那会儿,大婶坐在破沙发上,唠唠叨叨讲羽林死后,大叔的砖瓦窑场如何倒闭掉,讲大叔为了还债去山西一家汞矿上打工结果染上肺疼病,在离过年还剩一个多月的当儿疼死在床上。说到疼死,大婶一指坐在一边给孩子喂奶的月芽说,那批咱村去的好几个人都疼死了,都是肺疼病,中间就有月芽的男人。石头,石头你还记得吗,又黑又矮的那个,整天拎个弹弓跟你羽林哥打人家的猫儿狗儿的。可怜月芽连石头的孩子都没生下来,石头就过世了。
月芽一声不吭地抱着孩子上楼去了。大婶好象好久没有和人说过话似的,这会儿她像个慈祥的母亲,在和刚久离家回来的孩子说心里话。她一边眯着眼睛拆一件旧毛衣,一边讲那些我不知道的旧事。后来说到月芽。听她的话我才知道,打小跟奶奶长大的月芽在奶奶去世后嫁给了石头,可石头也在山西汞矿上得了肺疼病,去年死了,而大叔则一直撑到年前才去世。自打石头一死,石头的几个哥哥就把月芽赶出了家了,说月芽的遗腹子不是石头的血脉。月芽带着孩子跑到外头讨了一年多的饭,因为受不住外头地痞流氓的欺负就又回来了,大婶见她怪可怜,就收了她作干闺女,也正好作个伴。
听了大婶的话,我觉得大婶真的变了,完全变了。上了岁数的大婶,不再是那个穿着脚蹬裤仗着丈夫有俩臭钱就到处骂街的泼妇了,她也懂得了对别人好、懂得了仇恨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人常说,人到七十自成佛,莫非就是这个道理?
晚饭时,大婶一边给孩子喂饭一边对月芽说:你跟你玉哥哥去市里头学点技术吧,赶明回来开个理发店服装店的啥,总比一辈子扒土窝的强,再说,贝贝这孩子一直粘着你也不是个戏,就拿今儿来说,你上坟去他都拼死拼活非跟不可闹成那样!要我说你把贝贝放家跟你玉哥哥去市里面走走,一来学点技术,二来给贝贝断断奶。
月芽看了看我,说:我听干娘的。
晚上要上坟送牌位的。大婶上岁数了,路不好,就由月芽陪我去。
乌漆漆的夜没有一颗星,只有满地的雪,还映出一抹的白。当看着红纸扎的灵牌一个个在火中化为灰烬时,我们蹲在雪地上,看着火处给火烤化了的那块土地,不规则的一个黑圆圈,像个诡异的黑洞。月芽也盯着那个黑洞,她在黑暗里幽幽地问:玉哥哥,你恨你婶娘吗?我说不,我们从来只有内疚。
月芽又说,其实你爸爸妈妈入土时,你叔叔已经肺疼病晚期了,他们就躲开了你们。等你爸妈安葬好了,你叔叔让你婶娘用平板车把他拉到坟前,哭了半夜,三里五村的人都听见了。
我心中涌出一阵寒流,像一条冰丝,穿过心脏再向后蜿蜒,穿过整条脊梁骨。刺骨的寒气从天灵盖到尾骨都是。原来,大叔和大婶一直并没有恨我们,而我们却一直以为他们不肯原谅我们而十年里没有踏他们家一步,甚至大叔死亡我们也不知道。我原本想送完坟后把亚宁的事情告诉大婶,但现在我已经不忍心告诉她了。她已经是一个被生活彻底击打崩溃的老人,再经不起事了。
我抬眼望望眼前起起伏伏的坟头,问月芽:如果我告诉你亚哥哥已经不在了,你会怎样。。。。。。还没等我说完,我就感觉她单薄的身子往我身上靠过来,然后一歪,没声息地倒在地上。我抱住她肩膀摇,喊,可她却冷冷的没半点反应。她在我怀里除了有一点体温,简直和一块木头没什么两样。我想起在北京那个小四合院里,我从水泥地板上抱起已经断气好几天的亚宁时,也是这个感觉。
把昏倒的月芽拦腰抱起,脚沉重地像系了沙袋。仰脸看漆黑一团的天,听着脚下咯吱咯吱的雪响,哀伤像锋锐的玻璃碴划过心脏一样袭来。一阵一阵,极其揪心。高空中有黑的风呼啸而过,像一支凄妄的招魂曲。
我仰着脸,有热热的液体涌出眼角,滑过冰冷冻面颊一直流到嘴角,咸咸的味道。我想我流泪了。我流泪了。
6。困龙居
       困龙之居悬玉锁
帏帐垂闲夜如歌
拥衾寐语王孙晚
旧事缠绵两寂寞
听了亚宁和小玉在阳台上的谈话我才知道,原来我只是亚宁操纵下的一只玩偶。他根本不需要我打工赚的那几个钱,听他的口气,他似乎还挺有钱的样子。我感到一阵阵的恐惧和不解,恐惧的是我天真的弟弟什么时间变的这么有心计,不解的是他的钱从哪里来。他刚才还说要我暂时在农场,隔阵子就要送我去北影读夜校。他怎么会有那么多钱。
没人告诉我,我也不会去问任何人。我知道我现在在这里还是个外人,就是我问,也不会有人告诉我什么。我只是安静地呆在这里等答案,我想,有些事情不能一直隐瞒,我该知道的终究会知道。
生活还是那样,我呆在农场里,风平浪静。小玉像个农艺师似每日里给蔬菜查病,乐此不疲。我则像个小跟班一样陪她四处转。亚宁和阿威隔两天就会过来看看。涛哥也是经常来的,但是自从他的饭店被封那件事后,小玉拒绝他再来农场。我还记得小玉生日那晚,涛哥来了但是小玉就没有踩乎他。再然后涛哥自己开车跑过来一两次,都给小玉轰走了。我记得最后一次是那周周二的晚上,涛哥又来了,小玉对着电话喊你丫的敢进我的别墅一步我就叫你走着进来爬着出去,不是你利用玉宁拉我去你饭店我才懒得搭理你,你不要蹬鼻子上脸了,切。
我不明白一份好好的情感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听小红说过,小玉从东北某院校学农毕业来京时,还是俩眼一抹黑,那时认识了涛哥。涛哥那时也只是三里屯附近偷卖两包粉的小混混。小玉在白衣姐的酒吧作waiter时,涛哥天天去凑近乎。小玉本来是对涛哥没有什么好感的,直到有一回小玉在包间被几个客人纠缠住,是涛哥跟过去和那几个痞子干了一架给她解了围。等小玉跑出去叫了人来,涛哥已经被人砍倒在地上了,一道刀伤从脖子一直伸到肚脐。在医院里涛哥醒来第一句话就是对小玉说嫁给我吧我挣钱养你。小玉狠狠甩了他一个耳光然后就嫁给他了。没想到,结婚两三年,生意也作大了,人也混得有头有脸了,俩人却忽然离婚了,为什么,没人知道。只知道小玉在西郊开了这个农场度假村养鱼种菜不问世事,而一旦涛哥有事她还是会马不停蹄地跑前跑后。
其实我们都明白 ,小玉心里头还是很爱涛哥的,她枕边的三斗橱上还放着涛哥结婚以前的照片。涛哥光着上身,坐在一块工地的预制板上,抽着烟。很阿飞的样子。
我小心地问过小玉:你明明日着夜着盼涛哥,却为什么还要对他那么凶啊。
小玉苦笑了笑,说玉宁,人是很奇怪的动物,很多的事情是没有由来的,有时候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她又说,玉宁,其实我知道你想问的不仅仅是这些。我只能告诉你,有些事亚宁可以知道你却不可以,你就是问我也不会说给你的。因为你是个很单纯很理想化的孩子,我们不想让你知道太多的阴暗的事情,起码这样即使欺骗,我们也要你无知地快乐,你懂么?所以,以后不论什么,你都不要多问,但是请相信我们都没有恶意。真的。
我想她的一番话,已经回答了我心中所有的问题,比如亚宁刻意隐瞒的一些事情,她明确告诉我是有一些事情隐瞒我,但是他们不要我知道。我没想到,这个看似十七八岁单纯少女似的女孩子,原来有如此老辣的手段和如此犀利的眼光。
几天后,亚宁和阿威来接我回去,亚宁说是北影有个夜校班,授课的几个老师他都很熟识,可以让我跟着免费学习。
我试探着说亚宁你骗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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