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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叠墨-第49章

小说: 叠墨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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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佑森手里已经捏成拳,眉头更紧了些:“……灿宜呢。”
  福生犹豫了大半刻,还是开了口:“……隆记的老板说……宁小姐下午的功夫急急忙忙跑来押下的……他饶是说一时空不出那么些钱与她,可她急的紧,只当了一半的价钱便……便走了……”
  乔思苏惊诧的捂住嘴,说不出话。良久,摇一摇头,愣神的滑下泪来:“……他明明说了……只是去看看她身体可曾好些……定会回来见我们的……想不到有朝一日,竟连谦添也能闹出这样背弃家族,不负责任的事……”
  他做的出来。
  祁佑森捏紧了拳。他翻墙出去的那天,玩笑般打消他的念头,让他曾经相信他如何也不会想到私奔这条路上去。
  可是他错了。彼时灿宜身上尚未发生这样大的变故,即便顾虑着他老师宁逸白,他也不会这样做。然而现在,情况早就不同。他说要摆脱的根本不是过去的路谦添,而是这个身份的时候,他就应该想到,他心里是当真种下了这样的苗。
  给短暂的时日一吹,便扎下根去,顶破了他的理智。
  祁佑森重重将拳撂在桌上,砸碎了那颗猩红的墨。
  落开一片残乱的细渣。
  他们没有钱,只能典下房子,绝了后路。
  路谦添拉着灿宜跑来车站,去买了能赶上的最早一班火车票。随便去哪里,都只要先离开就好。
  灿宜等在站台旁,看他捏着票回来,急促的样子瞬时将时光拉扯回溯。她莫名的想起曾经舞台上,穿行在细巷,紧握着彼此逃路的桃枝和允言。她那时不能体谅他们的苦楚,认为不过都是少年人的冲动和不甘罢了,在不在一起的,看的淡些,又何苦挣扎万般。然而真正轮转到自己这里,才渐谙那一重无奈,和他投在她眼中无法抹去的面容。
  走到这一步,是否已经无法回头了呢。
  “五时三刻的车,去湖北。”路谦添将票递给灿宜,向她的手袋努一努嘴,她便接过来,打开放好。
  “……湖北么?”灿宜有些惶惑。
  “去过?”他问。
  她摇摇头。
  他便悠然一笑:“路上要走两天,我们也没有带些吃的。”
  “……谦添,”灿宜突然靠上来,挽住他的手臂,“……这样真的好么……?”
  他一怔,良久,反过来问:“你会后悔么。”
  灿宜沉下头去,想了想,摇摇头:“……我不知道。”
  她的确不知道结局,也难以预料他们今后的路途。她本想坚定的回复他,说她不会后悔,可最终还是止在舌尖,换了答案。
  前面是雾霭,有风尘,朗月疏星或者密云缭绕,有没有晴光和树影。
  这些他们都不知道,无法断定。
  可是好比悬在细绳下摇曳的水月,和虚在薄光里微绽的镜花,偶尔迷幻出的那一面静好前程,足以使他们挽紧了手。
  “灿宜,”他温柔的望住她,“如果换一种问法,倘若不跟我走,你会后悔么?”
  她想也没有想,就点了头。
  他看见了,便浅浅淡淡的勾起嘴角,微微向她一笑:“那么,我同你一样。”
  哪怕不知迷途将由何处明朗,不知苦难是什么,不知爱到天荒地老的意义何在,不知年少冲动错的是整个后半生。可是正如彼时扮作允言和桃枝的时候,说下的那句戏词。
  年轻并不就代表爱情不可靠,反而容易催生他们更巨大的勇气去摆脱旁的干扰。
  路谦添眉心拢下一句玩笑:“我可以去做国文老师,你可以去教他们画画。”
  灿宜便松开表情,施然笑了:“我也可以去做国文老师啊。”
  他便挑着眉,斜斜一笑:“左右你不在家闲着就好。”
  她笑道:“自古都是男人在外,女人看家带孩子,怎么我就非得同你出门贴补生计去?”
  他抬手在唇边一咳:“那敢问,我若是请你安心在家看门带孩子,你又觉得怎样?”
  提到孩子这话她多少也有些脸红,只好别过脸:“……现下我们是在逃路的,你倒也开得起玩笑。”
  路谦添见状跨步横到她面前去,俯下身盯住她的脸:“灿宜小姐,……你莫不是害羞了罢……”
  灿宜仰面哼道:“不过几句后话,我有什么害羞……”
  他于是扬眉调侃着挂住她的话尾:“那你说说看,你计划给我添几双儿女?”
  “双?!”她眉头一拧。
  “个……”
  灿宜眼睛往他身上一扫,摇摇头:“……交友不慎……”
  路谦添便扯开嘴笑出声来:“罢了,罢了,”他抬手揉一揉眼角:“你可不经逗……”
  火车吁着尖呼的长鸣,由远处渐渐驶来,喀嚓声如同踩出他们今后步路的节奏。他敛住表情,站向月台边上远远望出去,转身回来,握住她的手,坚定的笑了。
  “车来了,我们走。”
  他买的座位正好靠窗相对,他们坐下去的时候,路谦添扫见外头站台的不远有个卖茶蛋的小摊,于是忙掏出表看了看时间。他伸出食指点着窗外,向灿宜微微一笑:“……瞧,刚才只顾同你讲笑,倒忘了正经事。”
  灿宜顺着他指的望出去,又听他站起身道:“你在车里等着,我去买些蛋,不然一路上够我们饿的……”
  她便拉住他的衣袖:“……那万一车开了呢?还是下一站再买罢……”
  “这一站要停七分半呢,这才三分钟不到,再同你磨几句就真赶不上车了,……”他已经站到过道上,“下一站谁知几时才到……”
  灿宜听见便跟着起身,笑着将他拦回座位上,说道:“……那你坐着,让我去买来给你吃。”说完转身向车厢口子上走去。路谦添一怔,只得展开眉角无奈的笑一笑,坐回去向窗外望着她。
  灿宜几步跑去对面,认真捡了几颗蛋,由老婆婆装在油纸包里,然后低下头去数手袋里的零钱。
  他望着她的背影,觉得安宁又温暖。这般细微的一个瞬间,所坚定下的信念,却足以支撑他今后的许多年,时常提醒他要好好的维护她,喜(…提供下载)欢她。
  他会同她一起,远去一个陌生的世界。认真生活。
  这样想着的时候,再将视线拉回现实,却猛然惊恍了他的心神。
  路谦添眉头骤然间促紧,起身便往车厢的尽头大步跑去。
  车窗外,灿宜怀中的油纸包落在地下,满袋茶蛋顷刻滚散一地。背后拥上来的三五个人,箍住她的手脚,将她死力向站外带去。
  路谦添嚷着“放手”,红了眼睛。
  他赶到车厢尽头,就要跳下车去的时候,被车外的列车员笑着拍上门,牢牢锁住。列车一阵长久的悲鸣,轰然启动。
  他便只有再回头向车窗跑,可是转过身的一瞬,面前挡下一队着了制服的人。掉头,又是一队。
  揉了拳打过去,然而浑身的力气如同被抽空一般,眼睛里也看的不清不楚。花了视线,花了她的挣扎和身影,花了他对于未来一切执着的幻象。
  最终任由人牢牢的抱拦住。喊着她的名字抬脚狠命踹向车门。
  窗外的镜像渐渐加速移动,模糊成他满眼的伤。她的剪影,还是在他的视野中消失殆尽。
  路谦添怔怔的沿着车壁坐下去。
  “少爷,”身后的人微微一躬身,“按省长的吩咐,请在下站下车,那边的车我们已经备好了。”

  【最终折】烟散

  看得见的
  是眼前的人和事
  看不见的
  是过往云烟
  那些扑散在记忆里的碎片
  是苍茫远天下
  熠熠成色的光点
  隽永恒久
  亘世不变
  磨蚀了风与沙尘
  飞落天涯
  看漫天零星的晨光
  层层线
  如同琴弦折射出柔暖的音色
  蜿蜒进我们的耳和心
  我记得你
  你是不是还记得我

  【最终章】叠墨

  她只记得那年冰白的月光。映下模棱不清的前路。最后一季细雪叠盖了身后的行迹。
  只剩下她一个人。
  包车不断由身边擦过,世人尽奔忙着各自的人生。她拽着空洞的手袋,跌跌撞撞着回去。可是该回哪里去呢。
  捏在手心里的,是检掉一角的车票,去路揉在折痕中,连同他们未及达成的故事一起,渐渐磨去边线,剥落原本的色泽。后来什么也不见了。
  冷月哭下一地细碎的光,融了雪,化成水,凝成冰。
  然后死死冻结住人们心里流动的长河。
  该回哪里去呢。
  “百珈小姐?”司机回头轻声唤着:“……小姐?”
  她猛然睁开眼睛,才发现已经是暗漆的车厢里。
  “已经到了。”司机微微一笑。
  “回去罢。”声音清冷。
  司机“咦”了一声,“……回去?”他抓抓脑袋,“……这样恐是不好……这位老板的来头有些大……”
  她没再开口,兀自低下头去,由绸缎的腕包里摸了一只银质的细盒出来。窗外落进来斑驳的光,偶有汽车擦过,车灯便照亮了她的车厢,转眼却又暗下去。细弱的光点投在她的十指尖的蔻丹上,折返回来银红的微斑。她嚓的一声扣亮了火机,点出一团橙红的火苗,鼓鼓的跳着。
  “回去。”她点燃了嘴里的女士香烟,将火机并那只银制烟夹丢回包里。轻然别过脸,看向窗外。
  “可是百珈小姐……”司机还想说什么,但很是了解她的脾气,便也只有回过身,重新发动了车子。
  车头将要调转,迎面驶来另一部车,司机车灯一打,一晃眼看清了对方的车牌,便抿着嘴一笑,如释重负般将车子倒回原位,熄了火。
  那一部车在他们前面插空停下来,她仍旧安然坐着,掩在缭绕浅淡的烟圈之后,没有开口。
  不一刻,前面车上下来的人走到她的车窗外站住,抬手敲一敲玻璃。他手上带着皮手套,碰在窗上发出细声的闷响。
  她没有开口。
  司机从后视镜里偷偷扫一眼她的面容,又轻轻“咳咳”两声。
  良久,她躬身向前取了车里一只琉璃烟灰缸,灭下那点细弱的烟红。然后摇下窗。
  “下车。”他说。
  她静静坐着,没有反应。
  司机闪着眼睛咽了咽口水,轻声道:“……小姐,你还是去罢。”
  “下车。”他还是那两个字,语气中多一分拿她无可奈何的包容。
  她还是坐着。没有任何表情。
  司机暗地将前面的车窗摇下来,探出头去同他使个眼色,抬手掩在嘴边悄声透露:“……今天心情不佳……”
  他听了微微一怔,继而斜扬了唇角笑起来,俯身将一只胳膊撑在她的车窗上,向里头温声道:“……我将原本的事情推了,今晚可替你多挡些酒。”
  她闻声促一促眉:“……跟你说了不用。”
  他又松松一笑:“人家秦老板也是我的主顾,我来谈生意的,顺便陪住你罢了。可别多心。”
  她便只有从手袋里摸出一把雕花的银镜来,对着理了理头发,又放回去。款款下车来。
  镜光里是她精致的容颜,连同那缠丝的银柄一道折进他的眼睛里,晃下他些微无奈。见她开门下车,便又在无意间换回表情,带着一脸淡然的笑勾起胳膊,由她优雅的挽住,然后耸耸眉头自然的接过她手里的外套,向马路沿上的酒店走去。
  司机站在车门边大功告成般松口气,看着他们走到酒店门口了,将要钻进车里去等着,却只听见他转回身来道:“福生,你回去罢,晚上我送百珈回去。”
  他便玩笑般立正敬礼:“是,少爷。”
  “祁老板年轻有为,做生意一向干脆利落的很,”斜对角的中年老板醉红了脸,站起来向前一躬身,递来酒盏,一饮而尽,“……我先干为敬。”
  “秦老板也很是豪爽。”他换颜生意表情,眉头暗暗一拧,违心的喝净了自己杯里的酒。
  “百珈小姐,”秦老板又一脸欢心的笑,看向在坐的另一角,“……听闻百珈小姐文舞双全,除了嗓子妙,诗画也不输人,不知何时有幸得以亲见……”
  换在别时,她或者好脾好气的应酬他一番,可惜她此刻心情的确不佳,便冷冷甩过去一句:“这是谣传。”
  “哈,”秦老板喝高了,咧嘴笑着走开自己的坐席,绕道过来搭住她的肩:“百珈小姐这么谦虚……”
  祁佑森眼睛顺着瞟过去,微微皱了眉,沉声道:“秦老板,酒有点喝多了。”
  那位秦老板在酒精的蛊惑下,两只眼睛里看见不下十个美女,乐呵呵的俯靠到她的肩头:“……百珈呀,人说你不擦胭脂,我瞧着却不大可能……”又道:“……这香水是何种味道的?我最喜(…提供下载)欢女人擦玫瑰,玫瑰女人才是顶吸引人的……”
  祁佑森眉头更紧了些,冷言喊他一声:“……秦老板。”
  人家还赖在身上迷迷瞪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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