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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落花有意(出书版) 作者:尘色-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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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雁归心跳漏了一拍,莫名地就生出几分羞涩,一时间连手都不知往哪放似的,支吾了半天,才道:「宁简最聪明了。」
这本是平日里讨好调戏宁简最常说的话,这时说出口,却也有些莫名的违和感,苏雁归抓了抓後脑勺,不大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宁简自然不明白他那比女子还千回百转的心思,见他低头,也便想起了这连环诗的谜题一解,离宝藏自又进了一大步,觉得苏雁归露出一丝半缕的沮丧也是正常的,便安抚孩子似的摸了摸他的头,没说话。
只是这一摸,苏雁归周围就越发清晰地弥漫起浓郁的沮丧,被主人教训了的大狗似的蹲在那儿,只看得到头顶。
「不必被困在这里,也是好的。」宁简不知如何是好,想了半日才说出一句不痛不痒的安慰来。
「如果能跟你一起,在这里留一辈子我也很开心。」
「可是外面大千世界,有很多你都没有看过,不会很可惜吗?」
苏雁归咬了牙:「出去後你是要杀了我的。」
宁简一时哑口。苏雁归不说,他都快要忘掉了。
两相沈默,好一阵,苏雁归小心翼翼地扯起眼皮偷瞥宁简,见宁简还怔在那儿发呆,便又抬起了头。
「宁简,你不要动。」
宁简眨了眨眼,一脸茫然。
苏雁归嘻嘻地轻笑一声,就按着他的肩,凑过去吻住了宁简的唇。
唇与唇相触时能很迅速地感觉到温暖,宁简还想着那一句「不要动」,一时间便真的没有推开他。
苏雁归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得了吻,而後越发嚣张地把舌头伸了进去。
「唔……」宁简哼了一声,皱起了眉,手也架在了苏雁归的臂上。
苏雁归按着他肩膀的手一抓一紧,便紧张而急进地在他嘴里纠缠起来。
宁简始终张着眼,彷佛被他的举动吓住了,明明要把人推开,却又迟迟没有动手。
苏雁归也没有深入,不一会就放开了他,低了眼颇委屈地控诉:「你一点都不专心。」
宁简以手背捂着嘴,皱着眉头一脸无辜的模样让苏雁归觉得十分动人。
於是他笑了:「好了,我们怎麽把这些铜片带回那边的山洞去?」
宁简怔了一下,慢慢放下手,很自然地就被他带过了话题:「现在还不知道秦月疏他们是不是已经发现那些门的窍门,若他们已经发现了那个山洞,我们从水里回去怕也很危险。」
「那就不要回去好了。」苏雁归笑得开心,一脸无所谓的。
「可也总得回去。」
苏雁归不以为然地道:「其实宁简你想想,铜片原本是在水里,就算我们不游到这边来,也完全可以找到铜片,解开谜团。所以这边的山洞,说不定只是建造者的私心,留给不想继续寻找宝藏、又不想回到外面去的人的。所以我们完全可以留下来……」
他还没说完,宁简已经打断了他的话:「对了,我们可以先把铜片丢回水里,然後一起游回那边去,等确定岸上没人,你就留在那儿守着,我再到水里把铜片捞起来。」
苏雁归盯着他,最後叹了口气:「好吧好吧,我们回去。」一边说着,一边抱起五、六块铜片往水里丢。
宁简再迟钝,也察觉得出他在生气了,一边捡起铜片跟在苏雁归後头,一边叫了一声:「小鬼……」
「亲我一下就不生气。」苏雁归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
宁简停在了那儿,看着他在面前来回走了一趟,铜片落水时激起的阵阵水花溅到他身上,他才把手中铜片依样丢下去。
苏雁归似乎也只是口头上要占便宜,等铜片丢得差不多了,便往潭里一栽,迅速地消失在水里。
宁简握了剑紧跟在後头,心里却有些叫苦了。
他从那边游过来时吃过亏,若不是苏雁归及时拉了他一把,他怕是真要死在水里了,这时追着苏雁归跳进水里,也没有防备,虽然有过一次经验不至於被突如其来的漩涡弄得措手不及,却也渐渐觉得力有不逮。
就在这个时候,前方的苏雁归突然往回游了过来,抓住他的手臂往前带。
等贴近水面,宁简便下意识地捉紧了手中短剑,两人破水而出,他手中的剑也铮的一声拔了出来。
然而水面风平浪静,等身边水声渐息,就只能听到山洞中呜呜的风声了。
而後他听到苏雁归带笑的声音:「宁简,没有人,把剑收起来吧。」
宁简睁开眼,看到眼前已经是水潭另一边的山洞,洞中空然,除了那四行浅浅的凹陷,再无任何特别。
他轻吐出口气,便又听到苏雁归说:「我下去捞铜片,你在上面守着。」
宁简下意识地回头,苏雁归却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留给他,就已经重新潜入了水中,留下宁简一人在那儿。
宁简好半晌才爬上岸,握着自己的剑,看着微微荡漾的水面,心中生出了一抹说不出道理的难受来。

接下去就变得顺利了起来,苏雁归几个来回就把铜片都带上来了,最後攀在岸边,两眼发亮地望着宁简,像只讨赏的小狗。
宁简很自然地就想伸手拍他的头,苏雁归却游鱼一般地躲了开去,重新游回来时,却依旧双眼亮闪闪地看着他。
「干什麽?」宁简不懂了。
苏雁归煞有其事地叹了口气,眼珠子一转,指了指自己的左脸:「亲一口。」
宁简不明白这个人是怎麽一回事了,突然就跟小时候一样撒起娇来,可看到他因为长时间泡在水里而有些泛白的脸和指头微皱的皮肤,便又有些心软。
敷衍地凑过去,宁简在苏雁归指着的地方碰了一下,而後拍了拍他的头:「满足了就快上来。」
苏雁归这才笑咪咪地爬上岸,很是积极地跑过去将铜片分好。
「直接把铜片嵌下去就好了吗?」
宁简闻言看去,而後点了点头,一边提剑走到门边:「你去嵌,我防着有人进来。」
「好。」
听苏雁归应得温顺,宁简忍不住又补了一句:「小心一点,以防有陷阱机关。」
「好!」苏雁归应得更响了,看着宁简的背影,嘴角就忍不住弯了起来。
最後一块铜片嵌到凹陷後,地面就突然晃动了起来,苏雁归一惊,往旁边连退几步,靠到宁简身边。
宁简也已经转过头来,一手扶着他,没有说话。
凹陷所在的地方竟从中间裂开,最後晃动停下来时,露出的是一条往下不知通往何方的楼梯。两人对望了一眼,宁简抢在前面,走到那楼梯旁往下看,只见楼梯下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见。
「只能下去了。」宁简说了一句。
「我们有夜明珠。」苏雁归的声音里还有几分得意。
宁简回头看了他一眼,便点了点头,取出夜明珠,领头走了下去。
楼梯很长,两人下了楼梯,才发现下面是一条蜿蜒不知所往的甬道。
甬道的顶很高,两旁也很开阔,有间隔放置的青铜烛台,非常精致,上面都有一截长度相仿的蜡烛,只是他们也不敢贸然去点。
宁简一直拿着剑警惕地走在前面,苏雁归几次想越过他,都被他硬拦了下来,那种保护者的姿态让苏雁归既欢喜又憋气。
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发现尽头是一扇门。
宁简示意苏雁归後退,又将夜明珠交到他手上,才小心翼翼地伸手推门。
出乎意料的,门很轻易就被推开了,地上的尘埃扬起,门後是一间很宽阔的石室。
石室中央是一个半人高的方形石台,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宁简微微地皱起了眉:「这次又是什麽?」
苏雁归一直拿着夜明珠没有说话,这时听到他的话,终於笑了笑:「到了。」
宁简猛地回过头,睁大双眼看着苏雁归,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苏雁归把夜明珠举起,那淡淡的光彷佛一下子就盈满了整个石室。他笑得温柔:「我们到了。」
宁简茫然地转头看去,这才发现石室周围的墙上密密麻麻地刻满了字。
「我记得小时候,爹常常半夜起来出门,说是要把真相都记录下来……大概,就是这些吧。」苏雁归走到一边墙壁前,伸手抚摸上头满墙的字,不觉有些感叹。
苏家是百年史家,苏家人的一生,是为了真相而活的。
即使这个虚名让他逃亡了一辈子,让他到死都无法回到故里,苏实却始终没有放下苏家人的使命和骄傲。
宁简一直看着他,反而没有去看墙上的字,好久,才问了一句:「你说什麽?」
苏雁归心中一颤,回头看他,而後笑了起来:「我说我们到了。」看到宁简没有反应,他便越发放肆地靠到宁简身旁,「宁简,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很为难?难过?完全没有找到宝藏的兴奋感?」
听着他一连串地问下来,宁简眼中的茫然似乎更深了,好一阵才别开了眼看向墙壁:「胡说什麽。」
苏雁归不死心地又靠近一点:「我是认真的,宁简你现在是不是开始苦恼?不想杀我?」
宁简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抚上墙壁,铜钱大的字在指下逐渐成形,他却没有办法集中精神去摸清楚那究竟是什麽字。
过了很久,他才觉得眼前一亮,原来是苏雁归把夜明珠递了过来。
「还是这样看吧。我爹记录了下来的东西,就是为了让人看的。而且,宁简你应该算是後人吧?」
宁简迟疑了一阵,才点了点头,一边接过夜明珠,在墙壁上摸索着看了起来。
越王朝熙和二十三年春,叶城以北各族动乱,靖远将军凤庭楼领军十万赶赴叶城平定。
熙和二十三年春末,先帝拟诏立昭南王长女韩氏为後。五月,定北大军粮草紧缺,叶北使者三过关河。
八月,立後大典,天下大赦。定北军叛变,叶北各族揭竿而起,一日连取叶城、碎月、萧城三城,气势如虹。
秋末,大军攻至永城十里外,守城未战而降。韩氏皇後随外戚逃,上不肯去,宫中余禁军三百。
看到这里,宁简不觉停了下来。
苏雁归一直跟在他後面,也不禁有些奇怪了:「这记的是战事,怎麽总穿插着立後啊、皇後的事呢?粮草紧缺,又为什麽紧缺?这个靖远将军就是太祖皇帝了吧?难道他堂堂一个将军,就因为粮草紧缺所以叛变?」
宁简轻轻摇了摇头,拿着夜明珠转向另一边的墙上。
然而墙上的一行字,却让宁简和苏雁归都愣在了当场。
帝君祈与靖远将军凤庭楼相恋十二年,虽世俗不容、朝野非议,却从未离弃。
「乖乖不得了,敢情这江山易主的大事,只为私情?」苏雁归忍不住叫了一声,眼神中却多了一分赞赏。
宁简看了他一眼,道:「野史所载,都说是太祖爱恋君祈後宫的妃子,又因君祈忌他功高盖主,独揽兵权,有意藉平定叶北为名要杀他於叶城,所以太祖才联合叶北各族叛变夺位,事後更排除众议,将前朝妃子立作皇後。这位皇後在生下当今皇帝後就难产死了,太祖一生再没有另立皇後,因此更让人相信这场叛乱是为了一个女子。」
「可实际上,却根本就是前朝皇帝跟太祖皇帝的爱恨纠葛。」苏雁归笑了,「这太祖皇帝也够狠的,得不到人,就干脆杀人夺位,了不起。」
宁简没有回答。
墙壁之上的记载还在进行,後面的话却不再是史册上严谨冰冷的文字,反而像是一个人的回忆,想到什麽,就写什麽。
当中人都以「实」自称,显然是苏实对当年的事的回忆。
是时,实随侍先帝近侧,凤将军仗剑独入祥明宫,先帝似早已预见,含笑而待。
凤将军质问先帝,先以皇命调他离京千里而後立皇後,置同心之约於何地;遣大军平定叶北而後断粮草,置十万兵将的忠心性命於何地。
先帝答:昭南王掌江山半数兵力,觊觎江山而又嫉恨於你。我以立後牵制,以平定外乱为由夺其军权。他断你粮草,指望着杀不了你也能挑起你的叛变之心,好乱我阵脚。我私遣禁军分十二路送粮草到叶城,就只盼你不要受累。你却终究举兵叛乱,夺我江山。如今城破国亡,生灵涂炭,君祈只能一死以谢天下。
凤将军察觉有异时,先帝已自刎身亡,只余将军抚尸长哭,哀声悲恸,闻者唏嘘。
「只是一个误会……十二年的感情……」苏雁归看到最後,忍不住轻声道。
「也不只是误会,若不是本就有嫌猜,又怎麽会轻易被挑拨?」宁简没有那份惋惜,只是以事论事,「伴君如伴虎,就算有同心之约、白首之盟,谁知道什麽时候就翻脸不认人呢?」
苏雁归想了一会,笑着道:「那也对。宁简,如果你是前朝皇帝,我是太祖,我也会夺你江山的。」

宁简听着苏雁归的话,心头莫名一颤,下意识回头看他,却没想到直直地对上了苏雁归的眼。
黑亮的眼中有着分明的情愫,让他很快就又别开了眼。
苏雁归却哈哈地笑了起来,一手搂他的肩:「宁简,你这是害羞呢。」
「胡说八道!」
宁简铮的一声拔剑,但两人一前一後,他的剑本就不长,实在没那麽容易往後架到苏雁归的脖子上,於是只能握紧了剑,蹙眉而立。
苏雁归笑嘻嘻的取过剑鞘,又小心翼翼地套在剑上,顺手摸了摸宁简的手,才道:「宁简,若你是前朝皇帝,而我是太祖,我一定不会像太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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