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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士兵突击-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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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清楚那算是命令还是建议,许三多从舱顶钻了出去。
  许三多扶着重机枪架,在车舱顶上坐下,这上边宽敞得像个平台,绿色的草原因暮色而显苍茫,笼着一个绯色的天穹,高城实在是提议了他一个望景散心的好地方。
  甘小宁见到了宝一样,离了几百米的头车对他大挥手势,许三多笑笑。然后迅速融入了这些,机油、钢铁、火药、燃烧的柴油味加上草香,一切都已经久违,车队也驶上一条平展的道路,目标是地平线尽头的几栋小小房屋。
  许三多扫了那里一眼,又仔细看了看,那房子比他记忆中要整齐,似乎重新整修过,但他永远会记得屋前造型独特的路和那根旗杆。几个小小的人影跑出来,迅速在旗杆下整队,同一时间许三多也认出了那处所在,他就手跃进了舱里。
  这是许三多在草原五班时常上的那处小山峦,一具步枪瞄准镜的十字环套准着地平线上车队的首车,它平稳地随着车队移动,甚至消除了呼吸时应有的微颤。
  那具瞄准镜和以往所见的任何制式不同,上边的标示竟然是俄文字母。
  瞄准镜的十字环套准着车上正显摆的甘小宁。
  成才的枪终于从他的假想目标上移开,那是一支如此奇怪的枪,完全是用各种不损害枪械的办法,把一个民用瞄镜固定在一支制式的八一杠步枪上。
  许三多落进车舱,制造出来的响动和那份惊慌让几个人全转头看他。
  许三多:“五、五班?”
  大家很会意,开始整理那一桌的运算工具。高城站起来,看着惊讶失措的许三多,泛出他们见面后的第一个笑脸,伤痕让他的笑看起来有些古怪,像是挤出来的:“看看图就知道,936就是五班嘛。我们来这扎营,顺便,见个强人。还顺便,治你毛病。”
  在几年的散漫之后,五班终于像军营应该的样子,仍是那几间东倒西歪屋,可一切细部显出它有了自制力和秩序,最重要的是在旗杆下列队的那几个兵,他们有五班从没有过的自信和自尊,而且在许三多的记忆中,五班从未能列出过这样像样的队形。
  高城半个身子探在舱外立正,一个班用行为表示出来的尊严让他这副营长也不得不打起了精神对待。
  旗杆下的队形成才是队首,如果以往的成才一直紧张不安,一向计算得失,那么现在他有了另一种气质——一个比大多数人更清楚自己重心的人。车队减速,那个队形敬礼,高城还礼,并且没忘了拿起车间通话器。高城:“环行半周,以旗杆为基准三百米扎营。注意队形,别让一个后勤班毙傻掉。”
  于是车队执行着他的命令,环行并且在停车时也保持着队形,小心翼翼地维护着一个师直一线战斗单位的自尊。
  高城目光下觑,车舱里的许三多坐立不安,一脸惶然。
  高城:“许三多,那就是强人了,你的老乡。被老A打回来,面子丢尽,那就去他的面子,短短几月,他让这块荒地成了训练部队宁可绕道都要来的休憩之地。你看他,得失由心,想要的只是一个给自己的答案。”
  成才仍保持着立正,像以前的许三多一样,那种立正不是给人看的。
  许三多并不看,反而背着窥孔坐下来,他再无法掩饰他的颓丧。
  车停稳,几个参谋先行下车,高城一只手把住舱门,看许三多一眼:“魂丢了一样……许三多,你为什么回来?”
  “我不知道。”
  “狗总在找到过骨头的地方转悠,你呢?”
  “狗?”许三多苦笑,“我差不多吧。”
  “老A这么差劲?你转了一圈就找着一脸空洞?”
  “他们不差……是我太熊。”
  “你我是为了什么?你我不干,中国军队要散了吗?六一走了,他不走会把中国军队吃穷了吗?没有大道理,是不是都想给自己一个说得过去的答案?你守着七连图什么?我给脸上弄出这大疤瘌为什么?是不是这件事情不做到底,我们这段人生就和了稀泥?没了答案?”
  “是的。”
  “你想走,脸上神是散的,还想当兵的人不会散了神。可是七连不再当兵的人也没谁散了神,七连人不凑合,走时也有答案。像发子弹,什么琐碎,什么想不明白,咱直接穿透了它。”
  许三多瞧高城一眼,高城脸上并无豪情倒有些凄婉,许三多也知道他在想着谁。
  “我真想六一。和好那么美味的一盘稀泥给他送上,他端起来就糊在我们脸上。他真悍,我当时真想给他跪下……我想说,留下来,我想天天看见你。”
  许三多抱着头,挤在战车的一角。
  高城自行下车,并且带上了舱门。
  指挥车的装甲并不能让许三多觉得安稳,只让他更觉得自己的孤独。
  师侦营车队已经在五班驻地旁边为自己搭好了歇宿的帐篷,正在做最后的收尾,成才带了五班的人在尽可能地提供帮忙。甘小宁、马小帅一边忙活一边瞟着那辆指挥车,舱门虚掩着停在那。高城从旁边过去。
  甘小宁:“副营长。”
  高城:“什么事?”
  他们的眼睛仍瞟着那车,目光神情也近似哀求,高城横他们一眼,目光转向了成才:“晚上聚个餐行吗?”
  成才立刻从忙碌中回身敬礼,他现在成了一个总让自己绷得很紧的人:“五班已经在为师部的同志准备晚饭。”
  “成才,我说的是一起聚餐,你非得绷成发条还是拒我千里?”
  “听副营长指示。”
  “我说了算是吗?那就顺个便。”高城促狭地笑笑,“这回队里正好有几个枪法还过得去的家伙,聚餐完即兴一下。”
  “您说过得去那都不是一般的好了,听副营长指示。”
  路、营房与旗杆,忙于晚餐的兵,五班的兵和师侦营的兵,在草丛中休憩的车辆。
  指挥车的后舱门关上了,但顶舱并未关上,金色的夕照聚成了一束,投射在车里那个抱头苦坐的士兵身上,从高城走后他似乎没动过一个手指头,但在这个生长于斯的地方,过去和现时让他胸怀激荡。
  现时的许三多仍坐在车里,从窥孔里看着外边,他似乎在看自己的过去。
  那时的许三多坐在牧民的车斗里,灰头土脸地和几只羊窝在一起,并且在对面驶来的坦克面前畏缩。那个许三多这样安慰自己:“有意义就是好好活,好好活就是做有意义的事情。”
  许三多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世界,窥孔里的草原,草原中的一条路,单调而坚强地在茫茫中强调出一个方向,它如此清晰。
  草原入夜和薄星,五班驻地飘着笑语和轻声,火光点点,师侦营和五班一起享受着闲暇。
  餐盒已经空了,高城在检查几个士兵刚拿过来的枪械,那都是特地挑出来的新配枪械,配着几个师侦营最强的射手。高城显得满意,看看旁边的成才:“挑一支吧。”
  成才:“我用习惯的。”
  五班一个兵正把成才那支怪模怪样的步枪拿过来,高城似乎想笑:“那把枪怎么回事?骨折了吗?”
  “嗯,也算是折过。”
  高城苦笑:“什么叫折过?好吧,灯光条件射击。”
  四周都静了,给让出了一条路来,随意是随意,但这关系到两个军事单位的比量,观者又有些紧张。
  成才拿过枪,忽然显得有些难以启齿:“副营长,对不起……五班没配子弹的。”
  高城:“你一发子弹也没有?”他向他的士兵,“你们信吗?这里有个名副其实的枪王,可居然是个不配子弹的兵!都说枪法拿子弹喂出来的,成才,你拿什么把自己喂成这样?”
  “报告副营长,因为开枪的机会少了吧,所以格外珍惜。”
  “不止吧。你现在可比在七连手稳,心稳了,手也就稳,坦坦荡荡,比人少些坑坑洼洼。”
  “我不稳。”
  高城摇摇头,从马小帅身上抻出一个弹匣,扔给成才。成才换上实弹,一言不发地走向射击位置,要跟他比量的几个枪手互相交换着目光,尤其是那支不伦不类的旧枪,从外观上说,师侦营的顶级射手实在不太看得上这个一身油泥的杂兵和那支枪。
  指挥车上几个大灯都亮了,几道光束投射在射手身上,那样的照明还不如不要,从光明地里射击暗处的目标加倍地困难。
  射手脸上有些难色。
  一辆敞篷越野车已经在远处行驶,加着速,并且不规则地绕行着S线路。不是一般的难,师侦营的几个射手已经在屏息宁神,成才安静地站着,把原来的单手持枪改成左手托了步枪的枪管。
  一个空酒瓶从那辆车上打着旋飞出,在星光下闪烁微芒,师侦营射手抬枪寻找目标,成才的枪已经响了,碎片溅飞。车拐着急弯,车上的人也把酒瓶往各个方向扔出,有时一只刚飞出第二只已经离手,枪声响着,一片凌乱中成才的八一杠声音独特而有节奏地响着,他用一支自动武器在打单发,而从他开了第三枪之后,师侦营的射手已经只有望洋兴叹,他们就算能开枪,九五式枪的子弹也只来得及追赶那支老式步枪的弹道轨迹,然后从溅射的碎片中徒劳无功地穿着。
  成才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小,任那车的驾驶员和扔瓶的人耍多少花招,他所做的只是微微调整一下枪口的位置,他现在的射击状态和袁朗如出一辙,一种没有任何牵挂的纯粹射击。
  许三多从指挥车里的窥孔看着,作为最熟悉成才的人,成才这样用枪他并不惊讶,他注意的是成才的枪。
  成才现在很善待自己,他学会了珍惜。
  这场射击已经看得每一个人都屏住了呼吸,即使成才的对手也会因成才错失一个目标而叹息,但成才没有分毫错失。
  瓶子扔得越来越多,快枪声也响得越来越快,后来已经接近了手指扣动扳机的最大频率。然后枪声猛然停了,成才在待击,但车上再没扔出任何东西。
  成才又赢了,默然着没有任何表态,他很难受,因为本来寂静的人群中在高城明确示输后开始嗡嗡地议论,一种把他当成人物的目光,夹着两个现在让他很不舒服的字”枪王”。
  “我不是的……多点时间练,那也不是什么王……”
  “成才,你要照自己心中的数,就得习惯被人叫。”高城又找补一句,“就像许三多以前被人叫傻子。”
  成才并不太同意他,不愿再被人盯着干看,抽身想退,卸下了弹匣,并且立刻在人群中找到了马小帅,他归还那个弹匣:“射弹二十四发,余弹六发。”
  马小帅愕然:“这也要还?”
  “五班不配实弹。留着违规。”
  “拿好吧,他有原则。”高城拿过成才那支枪,细细打量。
  “我说你这枪好像被打成骨折一样,你说也算折过,这话怎么说?”
  成才有点狼狈:“您知道的。”
  “我知道的不细。好像被打断了脊梁骨,拿膏药一贴就重新装人。本师不止你一个人去了老A,但你没几月就灰溜溜地回来,哪来的回哪,这怎么回事?”
  愕然的已经不仅仅是成才,也有五班,也有高城自己的师侦营。
  成才:“我做了差劲的事情,以前活在狗身上了,我回来活得明白点。”
  “现在就活在人身上了?你倒是很方便,想重新开始就重新开始了?”
  “……”
  高城笑:“说说看,这么多人,就当言传身教吧。”
  “副营长,过日子总得爬起来过吧。”
  “你这一爬起来倒好,把我整个师侦营给灭了。”他掂掂那支枪,扔还给成才,“这枪我问过,干吗粘这么个几百块钱的地摊货,搞得狙击不像狙击,突击不像突击,你说朋友送的。你那蠢朋友怎么老干这种蠢事?”
  从成才到旁边的任何一人,没人阻止高城,只因为他是在场官阶最高的人。
  “您知道的,您也问过。以前活在狗身上了,交的朋友就一个……唯一一个,可他够朋友。我看重的东西他也珍惜,他知道我来的地方没狙步,就送我这个。”
  高城继续刺激着成才和指挥车里的许三多:“滑稽人呐,就做滑稽事。”
  成才:“如果您现在觉得滑稽了,祝您笑口常开。”
  高城:“那人我认识,是个笑柄嘛。是不是,小宁?”
  甘小宁欲言又止:“不是。副营长。”
  成才:“那么我们都是笑柄,我是远不如他的笑柄。当兵的穷,战友、团队、坚持,除了这些什么都没有,但是……”他怔住了,他想起对他刺激甚大的那一天,袁朗在甄别上对他穷追猛打。想起袁朗在追问他的那六个字。
  高城一副讥诮的表情:“说呀。说来给大家乐乐。”
  成才的声音低了很多:“不放弃,不抛弃,只有这些,飞机坦克、兵王枪王、巡航导弹或者航空母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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