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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章

船帮老大-第2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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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返回老家途中,遇到了杨三雕,定是在杨三雕面前,夸赞着我的种种好,而这些夸赞,被杨三雕所利用,成了装点通幻神教的门面。

    当她以通幻娘娘的身份,高高在上地坐在供台上,在烛火香烟之间,接受着百姓的敬供时,她兴许有过不解、不安、不适……

    但她能坚持坐下去,依然缘于她的感恩之心,她犹然觉得,这是报答杨三雕的一种方式,一种力所能及的最好的方式!

    从她被杨三雕下了聋哑散的那一刻起,她不再是通幻娘娘,不再接受任何人的敬供。同时,杨三雕在她心中的形象,轰然倒塌,她兴许记恨自己,埋怨自己,觉得她自己的形象,也轰然倒塌了……

    倒塌了,便再没有塑起的一天!

    她时时处处念着别人的好,想对别人好,最终,却总是事与愿违。

    那十九箱的金银财宝,是她最后的馈赠,算是对于我的补偿,这是她力所能及的方式,最后的方式……

    陈叫山站立起身,望着江波中漂流翻卷的朵朵碎花,长叹一气……

    鹏天捧着一沓豆腐干,从后船上跃了过来,递给陈叫山一片,自己叼了一片在嘴里,大口嚼着,“帮主,你想啥呢?”

    陈叫山咬了一口豆腐干,细细嚼着……这豆腐干是瓦桥镇上的饭馆老板给弄的,吃着这豆腐干,陈叫山兀自又唏嘘起来了,转头看了看鹏天,在他的后脑勺拍了一下,笑笑,却并未说话……

    “帮主,我知道你想啥哩……”鹏天说,“吴婶的事儿,真的怨不到你头上……要我说,怨就怨瓦桥镇上的那些蠢人!他们见了吴婶就跪拜,还把吴婶当通幻娘娘呢,他们要不拜,吴婶没准就不会想不开了,她想忘了过去的事儿呢……”

    “你说得对……”陈叫山点点头,“可你想过没有,瓦桥镇上那些人,他们见杨三雕的庙院都被烧了,杨三雕也死了,吴婶却还活得好好的,他们敢不拜吗?”

    鹏天不解地看着陈叫山,“他们怕什么?怕我们打他们吗?”

    “不是怕我们,是怕吴婶是下一个杨三雕……”陈叫山幽幽地说,“现在,吴婶也走了,但他们心底还是会怕……”

    “还怕?还怕什么呀?帮主,你说的话,我越听越听不懂了……”

    陈叫山淡淡一笑,但遂即,笑容便隐去了,眉头紧锁,语气苍茫起来,“怕什么?怕没有饭吃,没有衣裳穿,没有房子住;怕好人做了好事,并得不到认可,坏人做了坏事,却没有人能惩罚!怕田地的庄稼长不好,怕要雨的时候老天爷不下雨,不要雨的时候,老天爷又猛下雨;怕人好端端地就得了病,得了病,又医不好,就死掉了……”

    “帮主,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信杨三雕的通幻神教,就是为了有饭吃,有衣裳穿,有房子住,好人有好报,坏人有恶报,庄稼好,天气好,人不生病,长命百岁?”

    “也许吧……”

    “那你说咱辛辛苦苦地取湫,不但没人给咱供馒头,反倒还处处算计咱。杨三雕整天稳坐庙上,不出大力气,不流汗,人们还一个劲儿地供馒头,多得都吃不完呢?”

    面对鹏天的进一步发问,陈叫山不知道如何来回答了……

    陈叫山在想:这个问题,兴许吴先生能回答,且能回答得很好!

    “等咱跑船返回乐州,这个事儿,你去问吴先生,吴先生肯定会告诉你的……”陈叫山说。

    鹏天却撇了嘴,连连地摇着头,“我看吴先生也不中!他虽然跟杨三雕不一样,但也是那种不出大力气,不流汗的人,依我看,问他也没谱的……”

    “吴先生没谱?那谁才有谱?”

    “帮主,你最有谱了……”

    陈叫山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顺风飘去,前后船上的兄弟,皆朝这边看过来了……

    鹏天凑近陈叫山的耳朵,低声说,“帮主,那十九箱的宝贝,你将来打算干啥用?”

    “从哪里来的,就还到哪里去……”陈叫山大声说。

    鹏天一惊,嘴巴张圆了,“你还要送到那庙上去?庙上都没人了,还给鬼呀?”

    “不是鬼,是人!”陈叫山望着滚滚凌江水,皱了眉,将手搭在鹏天肩膀上,“好了,回你船上去吧!”

    太阳逐渐过了头顶,舱蓬挡住了阳光,船头便阴暗了下来,陈叫山两手抱在胸前,被风一吹,觉着一丝丝凉意,传遍了全身……

    陈叫山转身回到了舱蓬里,一阵穿舱风吹进来,舱蓬靠内的板床下,忽地卷飞出了一根锦鸡翎羽,陈叫山伸手一捏,将其捏在手里了!

    这是那些黑袍教徒所戴的帽冠上的翎羽,兴许是那天晚上,那几个黑袍教徒遗留在此的。

    出了后舱,陈叫山举着那根锦鸡翎羽,对着太阳看,感觉阳光一照,那一根根黑红相间的羽毛,顿时被火烧着了一样。羽毛与羽毛之间细细的缝隙里,太阳又仿佛被切割成了许多的细条,光怪陆离的……

    陈叫山将锦鸡翎羽,在舱蓬上划了一下,在手心一攥,将其折为了两折,用力一丢,丢进了江里……

    那被折为两折的锦鸡翎羽,在江中被水浪一冲,反倒又舒展开来,变成了长长溜溜的一条……

    但紧接着,江风吹来,水波逐浪逐浪地漂移过来,那羽毛跳闪起伏着,被浪花一打,卷入了一个漩涡里,疾速地转着圈,像一条花虫子,摆着尾巴,朝江底钻去,终于,看不见了……

    。。。

第465章 断头巨浪

    层层崖相夹,仰视青天一线间。。 。

    船队行过跳猿亭之后,起先两岸圆圆墩墩的山不见了,葱葱茏茏的树木亦不见了,迎面而来的,是斧劈剑削般的陡岩峭峰,青色岩面,反射着盈盈水光,光秃秃,干巴巴,甚至连青苔亦不见……

    江面由此变得狭窄,陈叫山左右看去,见个别之处,两峰对峙,兀岩对咬处,似乎奋力一跃,便可从此岸,跃到彼岸去。

    随着江面狭窄,船上的兄弟们,明显感觉江水的浮力大增,就仿佛一个力大无比的巨人,藏在波浪之下,用一双无形巨臂,一下下猛托船底,又一下下卸了力,任其自由朝下坠……

    侯今春执着长长竹蒿,斜斜插入江中,一节一节转换着手臂,在江水中探搅着,而后,便冲陈叫山大喊,“帮主,今儿这水肥多了,估计一到黄金峡,就有断头浪……”

    所谓断头浪,是指江中水位达到一定高度后,因于江底构造的变化,江流产生的一种诡异的怪浪!

    断头浪,不像一般浪头那般规律,一波一波地涌,连绵延展开,均匀,柔绵,而是忽地一高,忽地一低,猛然炸出一人多高的浪花来,又猛然一下,猛地吸了所有浪,形成大漩涡……

    因而,断头浪之“断头”,便有了两层涵义:其一是浪头不规律,不均匀,有头或藏尾,有尾或无头;其二,是指在此种情形下,若是船只操控不当,极有可能造成翻船、撞船,船毁人亡!

    陈叫山一个箭步,跃了过去,与侯今春并排站立,学着侯今春的样子,以竹篙在水中探搅。

    篙头尚未触到江底,陈叫山便感觉到,水底下有一股吸力,猛烈地将竹篙牵引,并将篙头,连续地左右摇摆……

    陈叫山手腕相对而握竹篙,扎下弓步,前腿弯曲,后腿绷直,以腰为轴,连续地拧转着竹篙,对抗着水底的奇异吸力!

    “帮主,还是你高明啊!”侯今春笑着说,“现在离天黑还有一阵,要是我们夜里过这儿,黑咕隆咚的,遇上断头浪,可就麻缠了!”

    陈叫山呵呵一笑,觉着自从那十九箱金银财宝上船后,侯今春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如今都学会奉承人了!

    于是,陈叫山也便奉承了一句,“怕啥?有你侯帮主在,就是啥浪来了,也把咱没办法嘛!”

    这是奉承,更是鼓励,亦是激将!

    侯今春顿显豪情满怀,伸脚一踢竹篙,右手一提,长长的竹篙,如出海蛟龙一般,直溜溜朝上窜来,左手稳稳地一转抓,“当年跟老帮主跑船,遇着断头浪了,我也装作不晓得,嘿嘿,大家都装作不晓得,只憋着一股子劲,配合得那叫一个绝!”

    “抛桨石驳船上搭油布,兄弟们都精神着点儿,前面可能有断头浪!”侯今春将竹篙在船帮上连续地磕打着,水珠乱跳,“喂喂喂,我说你们散船呢,麻绳套上,追紧前头的鸭艄子……”

    所谓桨石,是凌江上船帮的一种古老工具,形状如磨盘,中间有圆孔,将粗麻绳套穿其间,来回折成四股。

    当遇到江中水浪激涌奔腾时,船身抖晃得厉害,水手们观察浪势,站于水浪最激涌处,一人托桨石,两人拽粗麻绳,喊好号子“一二一,一二一,出”,便猛地将桨石抛入浪中……

    桨石一落入水中,自会朝下沉去,两个拽粗麻绳的人,借助江水的浮力,以及浪头激涌的冲力,抖转粗麻绳,在桨石将沉未沉时,提、扬、拧、翻,让浪花的冲击力量,由对船身的破坏,变为对船身的保护!

    每艘大船上的水手,全部将舱头舱尾的桨石搬出来了,左右分站了,观察着浪花,严阵以待!

    散船上的船户们,则将一圈套绳,挽在臂弯处,用力地一抛,鸭艄子上的水手,伸手接住了,迅速将绳头拴系在了船尾侧边的钩环里!

    一位散船户将套绳抛出去了,那头鸭艄子也拴系好了,江五站在船户一瞧,见套绳中间有一截脱了几股分绳,便大喊,“你他娘的不操心啊?中间最吃力的地方,细成那样,经不住一个闪……”

    那位散船户便说,“没事儿,我以前让王厂长看过的,他说筋实哩,还就怕追前船追得紧哩,一紧反倒容易翻船!”

    这位船户的声音很大,前后两条船上的兄弟都听见了,皆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船帮自有规矩在岸上时,无论你咋说话,日天骂地,满嘴喷粪,都可以!但只要一上了船,就不允许说“翻船、沉船”之类的晦气话!

    江五一个箭步跳过来,一把揪住那位船户的衣服,一推,将那船户推了个趔趄,“****的,自己掌嘴!”

    船户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禁语,便连连地朝江里吐唾沫,“呸呸呸……你看我都忘记了这茬了……”

    “我说你让你自己掌嘴!”江五继续大吼着。

    船户不乐意,兴许觉得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己扇自己的嘴巴,很丢人,便昂着头说,“我都朝江里吐了唾沫了,杀人不过头点地,还想咋地?”

    “这是规矩,说晦气禁语,自己掌嘴九下,你他娘未必没听说过?”江五怒目圆睁!

    “我今儿就不,有本事你扇我耳光……”船户言语中,透着不服,“我又不是你们船帮的人……”

    江五一个耳光便扇了过去,打得那船户连续调整了几下步子,才没有栽进江里去……

    “老子跟你拼了!”船户朝下一蹲,眼睛中投射着愤怒光芒,怒喊一声,便一头朝江五顶来……

    船户的脑袋,顶在江五的肚子上,江五被顶得连连退步,船便随着两人的脚步移动,不停地闪晃着……

    眼看要到船头尽处了,江五朝下一蹲,一脚抵在舷板上,身子一闪,那船户顶得太猛,刹不住步子,一头便扎进了江里……

    船户在江水里高高一跃,一只手抓住了套绳,一只手抹着脸上的水,大声叫骂着,“江五,我干你老娘,我干你全家女人……”

    前后船上的兄弟,有的跳了过来,纷纷来劝江五,有的抛出水鬼钩索,大喊着,“抓住,抓住,水凉哩……”

    侯今春听见这边的吵骂声,一下怒了,大吼起来,“都他娘的嚷嚷什么,不想混了是吧?我看你们……”

    侯今春话未落音,忽然感觉从江心过来一个巨浪,猛地朝船底暗涌过来,朝上一掀,再一卷,船上的桅杆,便朝一侧大幅度倾斜了去,陈叫山正在用竹篙探搅江水,被这一震荡,一个趔趄,差点栽进江里……

    “快,两翼的船抛桨石……”侯今春猛地一跳,冲着左右大喊起来!

    前方看似风平浪静的江面,一道道的暗流滚过来,一到船跟前,便“噗”地一下,炸出高高的浪花来!

    “一二一,一二一,出”

    “一二一,一二一,出“

    前后船只上,水手们三人一组,托着桨石,拽着麻绳,喊着号子,瞅准浪势,“噗通噗通噗通”地桨石抛进了水中,水花飞溅过来,打湿了水手的衣衫、头发……

    一个个的桨石,被抛入了江水中,水手们便吼喊起桨石拉着子

    水浪高过天啊吼吼呀嘿龙王江中站啊!

    水浪没有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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