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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曲江春-第22章

小说: 曲江春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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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安青应着,目光却是悄悄扫过跟前殿阁,高翘檐角上悬着厚朴的铜铃,一阶阶雕花丹陛直达高高在上的大殿。

那女史很快去而复返:“殿下召你陛见,随婢进去。”

沈安青屏气凝神垂头随女史踏着玉阶,穿过众多着碧青襦裙的美貌宫婢,全然不理会她们那打探的目光,进到含凉殿中。

大殿中织金丹凤帷幔重重,正中金漆螺钿紫檀胡床上半倚半坐着一位身着洒线绣蹙金凤冰丝广袖裳裙,高髻上十二翅丹凤正钗缀着明晃晃的流苏的中年妇人,一双妙目正盈盈望着进来的沈安青,嘴边噙着一丝浅笑。

她身旁的席上坐着的正是先前在明光寺中所见的信安公主,一身娇艳的银红裙裳,似笑非笑地也瞧着沈安青。

沈安青不想威名赫赫的许后居然是这么个模样娇弱柔媚的妇人,她忙拜倒下去:“皇后殿下,信安公主殿下安好。”

信安公主用手中团扇掩着口笑道:“这不是那日在斗茶会上得胜的青娘吗,怎么会在宫中。”

许皇后慢慢直起身子来,抚了抚鬓角,慵懒地道:“是本宫召了她进来说话的。”

信安公主有些不解地道:“好端端地召了她来作甚,莫不是阿娘也要试试她的茶艺?”

许皇后不理会她,却是笑着向沈安青道:“沈娘子请起,还请坐下说话。”宫婢送上坐席,沈安青谢了恩典,这才踞坐在下首。

“听闻前次明光寺斗茶会上,沈娘子力压诸位茶女,拔得头筹,茶艺甚得慧性禅师推崇,这叫本宫敬仰许久。”许皇后笑脸迎人道,“今日才请了娘子进宫来一晤,着实欢喜。”

沈安青忙起身拜下道:“奴不敢当殿下夸赞,实不过茶艺平平,侥幸得胜。”

许皇后笑着道:“娘子过谦,今日一见,娘子果然是容貌出众,又是应对从容得体,着实名不虚传。却不知娘子青春几何?”

沈安青欠身道:“奴年岁十五。”

许皇后缓缓颔首:“已是及笄。听闻祖籍是楚州人氏?”

“是,奴爷娘双亡,这才自楚州进京寄身窦府中。”沈安青一一答道。

许皇后有几分感叹之意:“可怜你小小年纪,便遭逢此等变故,着实叫人怜之叹之。”她旋即又笑了起来:“看你年岁与江都相差无几,只是性子却是沉稳许多,不知你往日有何喜好消遣,待之后若有宴乐也好召你入宫来。”

沈安青此时只觉得心砰砰跳的越发急促,许后此问叫她记起前一日杜秋娘前来窦府教习琵琶时,状似无意地与她说起,当今圣主最好茶道与歌舞技艺,却是不喜女子骑射狩猎,最爱柔弱温顺的女娘。

她一时明白过来,轻轻笑着低头道:“奴从前在楚州时,最是喜欢随阿爷骑行出游,只是到了京都,不敢太过放肆,所以……”

许皇后笑了起来,看着沈安青的目光柔和许多:“不过是骑行出游,有何放肆的。你瞧瞧本宫的信安与江都她们,哪一个不是整日骑马四处游赏,也不是什么坏了规矩的事。”

信安公主有几分嗔怪地道:“阿娘却拿我说嘴,当初高祖皇帝自马背上得天下,连文德皇后不也是时时骑乘随御。”

许皇后点头道:“说的是,沈娘子不必如此拘束,待下一回宫中狩猎便召你同去。”

沈安青心里微微松一些,欠身道:“谢殿下恩典。”却仍不敢掉以轻心,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着。

正文第四十三卷 君情与妾意 各自东西流

含凉殿,许后笑着望了一眼信安公主,道:“过几日便是曲江会了,你也与沈娘子一道去牡丹宴上游赏一番,莫要整日肆意胡为。”

信安公主有几分心虚,却是不甘不愿地道:“阿娘就是惯着江都,却说我的不是。那牡丹宴有何意思,我才不愿意去。”

许后笑容敛了几分,语气平淡道:“这也是陛下之意,此次新科进士中年轻才俊许多,你也到了该尚婚的年岁了。”

信安公主不情不愿地低了头,将手中的团扇攥地死紧。

许后这才笑盈盈地向沈安青道:“不怕沈娘子见笑,儿女婚事着实叫本宫操心,偏偏信安这孩子又是个顽劣性子,只好如此。”

沈安青哪里不知道她的意思,笑着应道:“殿下一片慈母之心,奴岂敢有半点菲薄之心。”

许后叹道:“你们这些个未出阁的年轻小娘,哪里知道为娘的心思,自然是一心替儿女打算。说来沈娘子也到了议亲的年纪,若是你爷娘还在,只怕也该打算起来了。”

沈安青低头,语气中多了几分伤怀:“殿下说的是。”

许后笑了,向她道:“快别如此,都是本宫惹出你这番伤心了,你只管宽心,既然知道你的处境,又岂会置之不理,自然是要替你留意的。”她笑吟吟地道:“若是你有心仪之人,也可说与本宫知晓,不叫你委屈了去。”

又说了好一阵子话,许后才有几分倦意,向沈安青道:“想多留你些时候,好教在身边说说话,奈何本宫身子不济,连你的茶艺也不曾试过,只好下一回再召你进来了。”

沈安青忙起身拜下:“殿下有命,奴自当遵从。”

待女史领着沈安青走出许久,信安公主撅着嘴不情愿地道:“阿娘今日怎么叫了她来,她可是窦府之人,偏还要这般好声好气地与她说笑。”

许后脸色一点点冷下来,望着殿阁前玉阶上遥遥远去的沈安青:“李令月的手段已经使到宫中了,从前还只是送几个茶女讨圣上欢心,如今倒敢打起夺宠的主意,若是此次我还教她如愿,只怕日后再无我们娘儿的立足之处了!”

信安公主吃了一惊,不敢置信地看着远走的沈安青:“阿娘是说姑母要将青娘送进宫来?”

许后冷笑道:“她也配你唤一声姑母?!她心中怕是一心想要效法女帝,做一个执掌天下的皇太女,若不是形势所迫,才拥立圣主登基,如今自然是不留余地要夺权掌政。”

信安公主皱眉想了想:“那阿娘如何还肯放了青娘走,便该就此除了她,免留后患。”

许后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你以为杀了个沈青娘,便不会有别人?如今圣上待我早已不如从前,虽还顾念着那点子旧情,但终究不能够长久,若真叫李令月得手,只怕难逃一死。”

信安公主惯于骄傲不屑的笑脸此时早已不见,只有惶惶然,忙拉住许后的手:“阿娘,如今要怎么好?你前几日不是才抬举了贺才人前去含光殿伴驾,她容貌出众,又是随公孙娘子习得一身剑舞,怎会不得恩宠呢?”

许后长叹口气,松开信安公主之手:“贺才人一早便被御辇送回紫兰殿,圣主不喜她操习剑舞,只嫌不够柔顺温婉。”她苦笑一声道:“这哪里是嫌弃贺才人,分明已是对我再无情义了!柔顺温婉!却丝毫不念当日泸州我如何忍饥受寒侍奉在侧,他又曾允诺得天下便共享之,如今也不过是过眼云烟,再无踪迹。”

信安公主此时已是滚出泪来,急慌慌拉着许后的手:“如今要如何是好,若是圣上真是不念情义,我们岂不是危在旦夕?”

许后定了定神:“暂时还不妨,至少如今朝中也有韩家与魏家和众多依附的朝臣,只是需快些布置起来,若真有那一日……少不得也要打算起来。”她话语轻柔,只是那话里的意思,却是震得信安公主愣住了。

她看了眼信安公主,道:“此次曲江会你务必安生谨守规矩,在那诸多新科进士中挑一位驸马完婚,如此也可暂避李令月和旁人的猜忌,日后真有变故也不叫你被卷入进去,圣主必然还会念及父女亲情,也能得以保全。”信安公主迟疑了一会,许久才点点头,不敢再有半点违抗。

许后唤过宫婢:“把前次尚工局司宝送来的册子上牡丹嵌宝金钗、玉凤顶珠金钗、金草虫花胜各挑一对,再命司衣处挑上些许上等衣料丝帛送去窦府,赏赐给沈娘子。”宫婢忙应下了。

信安公主又有些不解:“方才青娘在时,阿娘如何不叫她亲自叩头谢恩领了去,偏要等她走后才叫人送去窦府?”

许后摇摇头,向她额上戳了一指头:“你呀,一点儿思量都没有,那窦府分明有意要送她进宫,自然也是李令月的主意,我如今便是要她们自相猜疑,对沈青娘起了疑心,如此虽不能打消她们的算计,也能叫她们乱了阵脚。”

且说沈安青随女史出了丹凤门,早有宫车候在门前,那女史脸色也和缓许多,有了几分笑意,向沈安青欠身道:“娘子这便登车回府去便是,婢有命在身,便不远送了。”沈安青轻笑着向她道了谢,就着宫婢的手登车,独自出宫去了。

才到窦府府门,大夫人已经带着侍婢出来迎住,虽还是客气温和,只是脸色有几分怪异,也不叫沈安青回北厢房,却是说道:“老夫人已经在内堂候你多时了。”

沈安青心中狐疑,却是不敢多问,只是拿眼色瞟过得了消息一道迎出来的金玲,金玲紧走几步,跟在沈安青身后低低声道:“宫中送了赏赐来。”沈安青不由地脸色微变,再不多问,快步随着大夫人去了内堂。

正文第四十四卷 花心愁欲断 春色岂知心

不过两日,放榜闻喜宴后便是牡丹宴,设在曲江畔的芳林苑,新科进士与勋贵公侯、朝臣一同赴宴,连同京都寻常人家也都偕老扶幼,举家出游,便是为了一睹新科进士的风采,一时间曲江池畔好不热闹。

“娘子,这许多衣裙,却不知该挑哪一套。”采容对摊开在席上的诸多衣裙襦裳皱着眉头道,“这套海棠红的瞧着倒是富贵喜气,只是今儿只是牡丹宴,这套玉青的倒是妥当,只是太素净了,这套月白窄袖裳子偏生配了这许多首饰……”

沈安青瞧她一副认真的模样,只觉得好笑,打断她道:“把那套玉青长衫和隐花裙挑了来换上,就比着那配好的首饰换了,快着些,怕是一会子便该催着走了。”采容清脆地应了,快些捧了衣裙来与金玲一道为沈安青更衣梳洗。

“娘子,婢子奉大夫人之命来与你送簪花。”外边一个侍婢恭敬地道。

沈安青微微蹙眉,叫她进来,只见那侍婢手中捧着朱漆大盘,里面放着数十朵滴露凝艳的牡丹花,大小颜色各个不同,都是合着叶齐梗剪短送来的。

“这是大夫人着你送来的?”沈安青指着那盘子花道。

侍婢轻笑着欠身应道:“正是,大夫人吩咐,说今儿是牡丹盛宴,叫人送了这新剪下的牡丹花与娘子们簪花,也能应应景。”她捧着盘子上前,“请娘子挑上朵。”

沈安青扫了一眼盘中的牡丹花,道:“大娘子、二娘子可曾挑过了?”

那侍婢笑着道:“还不曾,只是大夫人吩咐,请娘子先挑过再送去与两位娘子簪花。”

沈安青无奈,只得细细看了盘中牡丹花,其中大小各异,粉红艳白好不鲜艳,瞧了好一会,才从中选了一朵白中泛绯,花瓣重重的牡丹,不大不小倒是不怎么起眼。

那侍婢笑着道:“娘子好眼光,这朵是玉楼点翠,倒是牡丹花中的名品,只是这花颜色过素了,只怕瞧着不喜气。”

沈安青笑着道:“无妨,这与我身上的衣裙倒是极为相衬,便要这朵就是。”那侍婢无法,只得上前替沈安青簪在髻上,这才告退下去。

待收拾妥当,沈安青带着金玲出了内园,径直到府门前,大夫人与窦大娘、二娘已经到了门前,二夫人也带着绿翘缓缓而来。

大娘子今日打扮与平常大为不同,一身绛红并领大袖通花罗衫,八幅织金石榴裙,交心髻上簪着一朵含苞待放的朱红玉美人,一双妩媚的剪水双瞳半垂着,含羞带怯,看来是着意打扮过了。窦二娘子一身鹅黄窄袖胡服,束着革带登乌皮织花靴,只是头上挽着倭堕髻,簪着一朵硕大盛放的凤丹紫,那娇艳的牡丹花叫人移不开眼去。

二夫人身边却是并未带侍婢,只有一身竹青色襦裙素着头脸的绿翘低头跟随着,显然是有意要使唤绿翘了。她见了沈安青只觉得扎眼,便理也不理,只是向大夫人道:“阿娘如何还不曾出来?再耽搁一会子,只怕去芳林苑的路都要叫各府的马车围堵上了,岂不是要耽误了时辰?”

大夫人瞧了她一眼,只道:“阿娘正与二郎在内堂说话,一会子便过来。”

二夫人听了有几分不自在,二郎与老夫人说话她却不知晓,自然是因着二郎不待见她,凡事也不曾与她商量过,只得强笑道:“是了,我竟然忘了这个,一准是有话要说才会耽搁了。”

大夫人也不愿多理会她,只是看向一旁的绿翘,皱眉道:“怎么穿的这么素净,今日是牡丹盛宴,你虽然不是昆郎的正经妻房,但也是放了良明着收在房中的侍妾,哪有这般模样出去见人的,岂不叫人笑话了去。”

她向身后侍婢道:“去把那剩下的簪花送了来,与王娘子也挑一朵簪上。”又笑盈盈向二夫人道:“二郎媳妇也簪一朵吧,难得有新剪的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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