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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4章

女帝本色-第4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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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叫声还在持续,只是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化成呜咽,众人听见哀凉意味,似为一个王朝的结束所奏的凄凉挽歌。

柴俞始终面无表情,把玩着那手环,看也不屑看一眼——从她回去的那一刻,她看他便是死人,区别只是她愿意他什么时候死罢了。

景横波笑吟吟捂着鼻子,躲开那些恶心兮兮的遗留物,明晏安却偏偏朝她脚下滚了过来,这一刻他双眼血红而牙齿煞白——他恶狠狠地张大嘴,到死也想咬她一口。

景横波微笑看他滚近,在他将要咬着她靴子前一刻,抬脚。

“砰。”

明晏安飞起半空,同时飞起的还有半嘴牙。

他已经发不出惨叫,骨碌碌滚下人群。

没人去接,臣子们移动双膝避开,任他怆然砸落尘埃,溅起尘灰和鲜血满脸。

然后,向高台深深拜下。

成王败寇,胜负已明,谁台上高立,谁滚落尘埃,谁主宰胜利,谁承受失败。

远处有军号嘹亮,武器交击,士兵呼啸——横戟军开始反攻。

……

“哗啦”,碎冰飞溅,白影上冲,宫胤自水下冲出,与此同时,他身间几道似有若无光芒一闪,光芒尽头,几抹幽蓝掠过。

“啪。”一声,似有碎裂之声,自他心间发出。

……

横戟军开始反攻那一刻,上元军犹自作战,又有十五帮不甘失败,欲待加入战团。

阵型尚未摆开,忽然号角声响,众人惊惶回头,便见地平线那头,黑压压军团压近。

有持旗骑士狂驰而来,掌红色大旗迎风飘扬,两边士兵都看得清楚,斗大一个“裴”字。

上元军和十五帮相顾失色,高台下上元文臣们瑟瑟颤抖。

这一刻夕阳之下,景横波立在高台,看上元群臣俯伏如草,看自己两军反困上元,看明晏安一身狼狈死于尘埃,看那些机关筹谋算尽者终栽于她手。

胸臆似破开一块,透进黄昏里最敞亮丰美的日光。

她一仰头,痛快大笑。

……

这一刻夕阳之下,白影如龙,破水披冰而起,心间发碎裂声响。

黄昏敞亮丰美日光,照亮缎子般的长发,一霎乌黑忽转,晶莹银白色在半空,一闪。

……

她在此刻大笑夺天下。

他在此刻青丝转白发。

……

女帝本色 第七十二章 听我说,我爱他

高台上景横波大笑,笑出一身畅快写意。

她对着明晏安尸首弯弯腰,道:“多谢大王。免费亲自护送我进玳瑁。我正犯愁怎么突破重重封锁,潜入三县呢。”

明晏安已经没了声息,想来他便是听见也不会有太多痛苦,最大的痛苦已经降临在他身上,他到临死,眼睛都一直死死盯着柴俞,眼底满是震惊和困惑,似乎想要从现在这个清丽苗条女子身上,看出那个被他逼死城下的肥胖前王妃来。

景横波笑眯眯地看着他,又看看那烧成焦黑的囚车。虎爪藤不是白要的,她在囚车中就想过,敌人忌讳她的瞬移和控物,想杀她不会接近她,只会远距离射杀或者放火,她身上带着火芽草,那种可以迅速催生一切植物的商国奇草,藤蔓又是最擅长生长的植物,一旦迅猛生长,能绊住箭能挡住火,她的生命便有了第一层保障。

路上她借着刺客出没之机,让一直藏在车下的霏霏拓走了钥匙模子,自有悄悄跟随的七杀等人将钥匙复制好了给她。但这钥匙是外头门的钥匙,里头锁住她的钥匙还是没有。

她一路要啃的鸡翅鸭爪,骨头用来找出那些藏在囚车栏杆内的刀的机关,并塞住。所以后来机关失效。

最后柴俞被她“挟持”住,看似吞下锦囊,其实根本没吞。借着虎爪藤的掩护,两人迅速找了一遍锦囊,柴俞毕竟了解明晏安,她判断那几副小小的金钥匙不会是真的,随即景横波摸出了锦囊有夹层,在夹层里取出了钥匙。

以景横波之能,在一瞬间操纵所有钥匙打开锁,再借着密密的虎爪藤的掩护,从明晏安看不到的另一个方向摄来一个上元士兵,代替她锁到车内,根本不难。

所以当时柴俞立即喊放火,其实就是为了掩饰车内已经换了人,而当时景横波已经躲到车底,虎爪藤生长如此迅猛,已经长到地下,谁能看得见?

两个女人配合无间,景横波更是动作如闪电,她在七峰山上锻炼出的多方控物,在明月心法慢慢进步之中,早已出神入化。

这些手段,明晏安到死也不会想通了。他大概以为一切都是柴俞手段,到死都恨恶地盯着她。

柴俞倒一直是淡定的。她都新生了,明晏安怎么能不死?

她手心里摩挲着明晏安最后终于给她的手环,这是上元宫的真正要紧之物,藏着王玺,藏着上元秘库,藏着那足可庇护明晏安的上元宫的秘密。正因为一直拿不到这东西,就没有十足胜算,她才让裴枢收手停止攻打,并在明晏安获得景横波抵达边境消息后,将计就计,撺掇他离开上元城,亲自率军去边境堵截景横波。

只有让他离开上元城,他的仗恃才完全失去了作用。

换成以前,明晏安贪生怕死,性情怯懦,再大的诱惑也未必能让他肯离开上元,但是长期黄金丝和万寿丸的侵蚀,已经令他思维迟钝混乱。

误天时,弃地利,失人和,焉能不败?

手环经年贴身戴着,乌黑发亮,触手温润,她厌恶那体温,却忍不住将之捏紧——这是权力,是欲望,是足可以保护自己一生的重要依仗……

对于她这样经历生死,跌宕半生,阅遍人生寒苦的女子来说,什么都是假的,唯有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依靠,才是真的……

掌心里不知何时微微浸出汗来,她抚摸着这手环,想着身后就是上元城,上元军力未失,大将黄冈本就是她的人,她已经是明晏安临终承认的王妃,上元城唯一的真正的主人。

只要退入城中,关起城门,她还是可以和景横波二分玳瑁,否则如果献上上元,景横波登基,以明悦敏感的身份,将来一定能保住性命吗?

她并不贪恋权欲,却不能不为儿子多想一想。

手微微一颤,她感觉到对面景横波的目光,抬眼看去,景横波已经不笑了,正双手抱胸,凝视着她。

柴俞心也一颤,不知道为什么,对面女王的目光看似散漫,却似忽然射进她心深处,那些隐藏的心思,纤毫毕现于人前。

她下意识退后一步,景横波目光一闪。

忽然快马急蹄,数骑急冲而来,当先深红大旗飞卷,正是耶律祁裴枢他们到了。

深红大旗之后,却还有一面较小旗帜,上书“易”字,是易国军队的旗帜。

柴俞一看那军队驰来方向,是从巨甸西面的洗栏山穿插切入,如果按照正常道路从易国关卡走,根本来不及,按时日一算,竟然很可能在上元军堵截景横波之前,易国军队就已经开拔,抄近路自翡翠入玳瑁境,而耶律祁裴枢等人在景横波被胁之时没有出手也没有跟随,就是赶去接应这一支军队。才能一路秘密潜行,此刻赶到,主宰了对上元的最后战场。

这么一算,柴俞心底寒意密密升起——她之前并没有通知景横波,但景横波早已算到上元会来堵截!

她没有通知景横波,固然有身在明晏安身侧,看守严密不方便的理由,其实内心深处,未尝没有坐山观虎斗的意思。无论谁赢,她都是胜者,明晏安的生死,已经掌握在她手上。

然而此刻,忽生的恐惧和畏惧,令她的坦然心境毁去,她忽然开始紧张——景横波一定能看出她的心思,那么悦儿……

忽然便听见孩子的声音,在万军之中依旧清晰,“娘!娘!”

柴俞霍然回首,就看见明悦正坐在天弃马上,在上元军中冲杀,那孩子似乎觉得很刺激,格格地笑着,手中还拿着一柄玩具似的小枪。

柴俞惊得脸色煞白。

明悦怎么上了战场!

景横波让人带他上战场,这是警告!

只要天弃一松手,孩子就会坠于马下,被踩成肉泥!

“不!”她大叫一声,往前便扑,忽然想起天弃武功高强,自己扑上去也挡不住他掼死孩子,扑到一半霍然转身,扑到景横波脚下。

“女王!”她大叫一声,“我不敢了!你别伤他!我……我这就献上……”

她在喊,景横波也在喊,对着对面天弃扬手大喊,“谁叫你把明悦带上战场的?护不住怎么办?快送过来!小心些!”

柴俞怔了怔,抬头,犹自不相信地盯着她,想看看女王是不是在做戏。

景横波根本不理她,让天弃将明悦护送过来,柴俞目不转睛地盯着儿子,发现孩子白白胖胖,神采活泼,比在上元宫中时强上许多。倒是天弃,瘦了许多,脸色黄黄的。越发衬得孩子雪白可爱。

也不是就天弃如此,紫蕊常方等人,个个都瘦骨支离,三县被围,城中缺粮是真的。

所有人都瘦,只有明悦很好……

柴俞心颤了颤。

明悦在天弃怀中格格笑着,犹自挣扎,要回到战场上,看也没看柴俞一眼——他不认得她了,他记忆里的母亲,很胖很胖。

他还认得景横波,主动扑了过去,柴俞心中叹息一声,垂下了头。

两双脚停在她面前,景横波的,明悦的。

她愕然抬头。

景横波牵着明悦,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将明悦往她面前一推。

“这是你娘。”她对明悦道,“怎么样,美吗?”

孩子十分惊讶,柴俞却比孩子还惊讶。

直到孩子终于从气息上辨认出了她,扑入她怀中,她一把抱住,犹自惊讶地盯着景横波。

明悦就这样还给她了?

就这样还了?

不要挟不拿捏,一句话也没,什么条件都没谈,轻轻巧巧还了?

她心间滋味复杂——身为女子,景横波善良,身为女王,她太善良!

她握紧了手环,还在思考,女王却已经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她听见那女子淡淡道:“柴俞,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内心里缺少依靠,你渴望为你自己获得权力,获得永远不必居于他人之下的权力。那么我告诉你,你可以尝试退入上元,尝试二分玳瑁。我不会拿孩子来要挟一个母亲,但我会拿横戟军,来叩破你的城墙。”

“到那时……”她语气甚至有点懒懒的,但柴俞不敢漏听她一个字。

“情分全无。”

柴俞打了个寒战。

女王立在高台之上,凝视着万军将一地红毯遍地鲜花踏落,她的背影在黄昏下依旧纤纤苗条,语气满满慵懒。

柴俞却知道,这一刻的女王,已成真正强者。

她知道她的心思,却不屑拿最重要的把柄来要挟,甚至敢于放虎归山,因为她有把握惩治所有背叛的人。

武力强大不过是如虎添翼,心志强大,才可独步天下。

她要如何与这样的女王争夺?夺得一时夺不了一世。与其一定和光明磊落的女王为敌,为明悦争取短暂的王者生涯,不如让景横波承了她的情,一生庇护明悦终老。

她忽然笑了笑,将手环,塞在了儿子手里。

景横波没有回头。

“悦儿。”柴俞温柔的语声,从她身后传来,“去,把这个东西,先给你波波姨姨,和她说,这是她该得的。”

景横波还是没有回头,她负手看着那轮正坠落于西山的夕阳,如滚滚巨轮自天际碾过,碾出一道深黛天色和瑰丽晚霞。那霞光凄艳如血,和这广阔大地上,四面正在迸溅的兵将血色相呼应。

这浩浩江山,莽莽天下,至今日,终由她素手夺乾坤一处。

前方还有更广阔的路要走。

没有人听见她此刻心声——

我要控这散乱大荒,我要夺这江山如画,我要这天下都听我说话,听我说,我爱他,再不容任何欺压。

……

碎冰飞溅,晶光乱闪,伴随水波猛蹿而起的,是宫胤的身形。

慕容箴一看宫胤蹿出,眼底就涌出狂喜——用来取针的雪晶虫,已经绊住宫胤,钉死在湖底,雪晶虫吐出的丝线非常强韧,根本拽不断,只会不断拉长,往日取针,靠的就是这拖曳之力,雪晶虫钻入身体,以线拖针,针出之后,雪晶虫分泌出来的晶液可以修补创口。只是这种取法,是最为残忍霸道的一种,一着不慎,就会导致死亡。就算不死,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也会丧失武功。

九重天门,称这样的强力取针,为“天噬”。

苍天之噬,夺命夺功。

他们什么都爱和老天挂个钩。

此刻只要宫胤强力往上跃起,就等于强力取针。

因为不能确定宫胤的针到底在何处,为了一着奏功,他下了七条雪晶虫,身边属下,每人以命珠操控一条,务必要将针取出。

此刻宫胤暴起,漫天水花狂闪,夹杂着幽蓝色的诡异碎冰,直扑水边人影。

池塘边全力操纵雪晶虫的七个人,原本没当回事,冰雪攻击,对本门中人自然削弱。

所以无人注意,那些苍白的水花和幽蓝的碎冰之间,隐约有极小的金色物体一闪。

下一瞬七个人都觉心间一疼,胸腔间一股熟悉的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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