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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大明王朝1566-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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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个锦衣卫:“浙江这些人是不是都疯了?”
  “闭上你们的嘴。”锦衣卫头儿开腔了,“这个案子弄大了。记住我的话,一切事都不能往宫里扯,尤其不能往皇上身上扯。主意让姓赵的他们拿。”
  三个锦衣卫:“明白。”
  锦衣卫头儿这才转对几个匍匐在地上的太监:“给杨公公洗个澡,先送到巡抚衙门去。”
  浙江巡抚衙门辕门外
  四更时牌,是一夜最黑的时分。衙门口到辕门外布满了灯笼火把,站满了兵士。
  从辕门左侧石头街面上传来的马蹄声踏破了夜空,紧接着海瑞带着一行押运军需的随从驰来了。
  辕门下马,海瑞立刻看到了三驾囚车停在衙门外的八字墙边。
  守辕门的队官立刻接过海瑞扔过来的马缰,转过头去,大声传呼:“陪审官海知县到!”
  立刻,衙门口一个书办接过了传呼声,向里面传呼:“陪审官海知县到!”
  海瑞大步向衙门走去。
  浙江巡抚衙门大堂
  从衙门到大堂全是火把,全是兵士。登上台阶,海瑞眼睛亮了。
  ——正中的大案上供着煌煌圣谕!赵贞吉扶着案角站在一边。
  海瑞跨进大堂疾步趋了过去,面对圣旨跪了下来,拜了三拜。
  赵贞吉双手捧起了大案上的圣旨:“钦点陪审官海瑞读旨!”
  海瑞从赵贞吉手里接过圣旨,飞快地看了起来。
  同样一道旨意,在赵贞吉看来深险莫测,可在海瑞看来,第一反应就是皇上接受了自己追杏织造局的观点。读完圣旨他紧接着抬起了头,毫不掩饰此时的激动,大声说道:“皇上圣明!大明之福!天下苍生之福!”说着站了起来将圣旨双手捧还给赵贞吉。
  赵贞吉接过圣旨时态度却依然淡淡地,指了一下大案下首的一个座位,说道:“请就位吧。”
  海瑞并不在意赵贞吉的态度,向他指的座位走去,这才看到,右边第一张案桌的下首站着王用汲,上首空着自己的位于,走到那张椅子前刚站定了,王用汲便轻碰了他一下。
  海瑞斜望向王用汲,王用汲目示他看对面大案。海瑞向对面望去,这才又看到,大案左边的首位上站着身穿按察使官服的谭纶,两人的目光瞬间闪亮地一碰!
  靠下首左右两张案桌前站着的四个锦衣卫这时却都目视前方毫无表情如同石像一般。
  这一刻赵贞吉将上谕在大案后的香案上供好了,转过身走到了正中大案前,也不看众人,只说了一句:“都请坐吧。”说着自己先坐下了。
  三个陪审官四个锦衣卫都坐下了。
  “旨意诸位都拜读了。”赵贞吉这时仍然不看众人,而是把目光望向堂口前方,“天心无私,皇上连同宫里的尚衣监、巾帽局和江南织造局一同彻查了。可沈一石一案,历时二十年,贪墨数百万,哪些能查,哪些不能查,哪些能查出来,哪些已查不出来?”
  说到这里他才把目光慢慢扫望向众人,“还望诸位深体圣意,秉承天理、国法、人情,行
  于所当行止于不可不止。给朝廷一个交代,也给天下一个交代。“
  旨意下令彻查,主审官这个调子却定得如此之低又如此之虚,实在有些出乎几个陪审官意外,刚才还十分兴奋激动的海瑞立刻便想起来说话,王用汲适时在案子底下握住了他的手,按了一下。
  海瑞忍住了,二人都把目光望向了谭纶。
  对面的谭纶也显出了不满的神态,可这个时候是不能够跟主审官颉颃的。三个人于是都默在那里,等着赵贞吉把话说完。
  赵贞吉:“赵某不才,蒙圣上不弃,兼委以江南织造局、浙江市舶司之职。今年五十万匹货与西洋的丝绸要督织出来,胡部堂剿倭的军需要源源不断接济。审案一事我就不能细问了。谭大人。”
  谭纶:“在。”
  赵贞吉:“你是新任的按察使,主管刑名,又是圣上钦点的办案官,该案就由你领办吧。”
  “这只怕不妥。”谭纶站起来说话了,“圣谕煌煌,中丞是主审官,我是会同办案,钦案理应仍由中丞领办。”
  “我是主办,你是领办。”赵贞吉立刻把他的话挡了回去,“郑泌昌、何茂才一干人犯由你领着海知县和王知县还有镇抚司四个上差审讯。审出的结果再交绐我,由我领衔上妻朝廷。”
  谭纶还想说话,啪的一声,赵贞吉已经击响了惊堂术:“带郑泌昌、何茂才!”
  十天了,郏泌昌与何茂才一直关在单身牢房里没有再被提审,每天按革员的待遇三饱一倒。今天半夜被提审了,二人便知这是新的旨意到了。可很快他们便感到了情形有些不妙,一出牢门,和前几回不同,狱卒便给他们上了刑具,带到巡抚衙门后被拘押在廊下候审。这时随着一声堂呼,两人分别被差役两个夹着一个押上了大堂。
  看见高高供在香案上的圣旨,两个人带着刑具立刻跪下了,向圣旨拜了下去。
  拜完后何茂才便趴在那里不动了。他身边的郑泌昌却手撑着地挣扎着想站起来。毕竟年衰,被一身刑具拖着却站不起,他居然望向趴在身边的何茂才:“茂才兄,
  你我还未定罪,尚属革员,理应起来回话。来,扶我一把。“
  望着郑泌昌那满是硬气的目光,一股羞耻心腾地冒了出来,何茂才也立刻挺起了腰杆,伸手搀着郑泌昌,二人同时站了起来。
  郑泌昌望向了赵贞吉:“赵大人,皇上新的旨意上是不是要我们带着刑具受审,如果没有,请给我们去掉刑具,设座问话。”
  赵贞吉没有回答他,而是把目光慢慢转向了谭纶:“谭大人,你说呢?”
  郑泌昌、何茂才这才循着赵贞吉的目光看见了坐在左边案首的谭纶,而且穿着按察使的抱服!
  两个人的目光顿时黯淡了,愣在那里。
  谭纶已经看出赵贞吉的态度,他是想隐身在这件钦案之后让自己出来扛头,为什么这样,一时还不明白,但这个时候如果自己态度不明,好不容易出现的这一次倒严契机就很可能失之一旦!因此他必须说话了,目光刷地刺向郑泌昌:“圣旨上当然不会有让你们带不带刑具的旨意。但你想知道皇上是怎么看你们的,我可以念几句旨意给你们听。”说到这里他站了起来,神态庄严地背诵起来:“上谕:‘朕四季常服不过八套,换干洗湿,推衣衣之藩王使臣官吏将士,节用用之禄饷军国之需,无时不念国步之艰,民生之难。渠料一蚕一茧一丝一梭皆吞没于群蠢之口!如此吞丝剥茧者若不一丝一缕从口中吐出,朕欲容之,彼苍者天,其能容乎!’郑泌昌,你不是问皇上要不要你带刑受审吗?旨意你听到了,对你们这些巨蠢,皇上想宽容你们,苍天也容不得你
  们。跪下受审!“说到这里,他抓起惊堂木猛拍了下去。
  堂威声立时大作。
  久在官场的郑泌昌和何茂才知道,这时自己不跪便立刻会被廷杖击跪,二人咬着牙跪了下来。
  越是曾经大权在握后来又身涉重案的人越是明白,到这个时候,必须搬出靠山让审案者有所忌讳才能减轻罪罚。郑泌昌早就想明白了一条,天塌下来都只有搬出织造局搬出宫里才能顶住,人是跪下来了,神态依然不变:“落在你们手里,无非一死而已。可各位大人不要忘了,我们的案子皆因织造局而起,杨公公不来,织造局不来,不知你们要我们招什么?我们又有什么可招”
  何茂才这时也又有了底气,大声接道:“案子审到朝廷,杨公公也应该出来帮我们作证。赵中丞,你们如果偏袒,朝野自有公论!”
  赵贞吉此时依然冷着脸坐在那里,并不答话。
  谭纶此时心中已对赵贞吉这般态度深为不满,担子自己要担,但绝不能让他就这样置身事外:“中丞,你是主审,钦犯如此顽劣,中丞应该有个态度。”
  海瑞和壬用汲也把目光直望向赵贞吉。
  赵贞吉当然明白谭纶这话的意思,依然不正面答话,把目光又望向了锦衣卫头儿:“是否请杨公公出来,跟他们见上一面?”
  锦衣卫头儿更绝,两眼望着自己的鼻子,竟像没有听见他的问话。
  赵贞吉有些尴尬了,目光又瞟向另外几个锦衣卫。那三个锦衣卫也像石塑一般笔直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
  谭纶和海瑞、王用汲对视丁一下目光,然后一齐望向赵贞吉。
  赵贞吉有些羞赧了,猛拍惊堂木:“带杨金水!”
  堂上的书吏差役立刻同声吼道:“带杨金水!”
  郑泌昌、何茂才的耳朵同时嗡的一声,脑子里一瞬间出现了空白,满耳朵嗡嗡声中,隐约听到背后传来了脚步声,像是同时有几个人走了进来。两人慢慢缓过神来,最不愿想像也从来就没有想到的结果出现了——杨金水也倒了?!
  高矮胖瘦四个太监抬着一把椅子把杨金水抬进来了。这时杨金水已经让几个太监接着洗了澡梳了头换了衣,两手被铁铐铸在椅子两边的扶手上,脸色煞白,两眼睁得大大的出神地望着上方。
  脚步声停了,接下来是椅子放在地上的声音。郑泌吕和何茂才却仍然愣在那里,不愿回头看了。
  三个钦犯,两个跪着,一个坐着,赵贞吉不吭声,谭纶也不吭声,海瑞和王用汲当然不宜吭声,四个锦衣卫仍像石头一般坐在那里,堂上出现了不该出现的沉寂。
  “哈,哈哈哈哈…!”突然,郑泌昌发出一阵大笑。尴尬的沉寂竟然被他这一阵大笑打破了!
  除了杨金水仍然呆呆地虚望着上方,堂上所有的人都被他突然发出的狂笑怔住了,目光全望向了他。
  一阵大笑过后,喘息定了,郑泌昌紧盯着赵贞吉:“请问赵中丞,杨公公是不是和我们一起受审?”
  赵贞吉这时的脸冷得像铁:“将杨金水即刻押送京师!”
  堂外几个押送的官兵吼着应了一声:“是!”
  四个太监又抬着仍然两眼虚望上方的杨金水走了出去。
  郑泌昌依然紧盯着赵贞吉:“好!好手段!我们的案子因沈一石而起,沈一石一案因织造局而起,现在你们把织造局撤走了,案子自然就落在我们身上了。”说到这里他又把目光扫向谭纶、海瑞和王用汲,“可你们想没想过,巡抚衙门、布政使衙门和按察使衙门是从来不产丝绸的。赵大人,各位大人,但不知接下来你们问什么,怎么问?
  那么多丝绸和卖丝绸的钱每年每月往宫里送,是不是问什么我们就说什么,扯上谁我们就供出谁!“紧接着他又望向了何茂才,”老何,没有人会救我们了,不为自己为了家人我们也得自救!我说的话你听明白没有?“
  何茂才本是一条硬汉,这时被郏泌昌这一番难得的硬气煽得那股热血一下子冲上了脑门,用从来没有过的眼神望着郑泌昌:“老郏,同僚几年我他妈的一直看不起你。今天,我他妈的谁也不服,只服你了,心服口服!”说着竞当着众人向郏泌昌磕下头去,而且磕得山响。磕完头他接着转过了身子,抬头望向赵贞吉,望向谭纶、海瑞和王用汲,大声嚷道,“问吧!问吧!只要你们敢问我他妈的就什么都敢说!”
  “我现在就问你!”海瑞拍案而起,“今年五月初三,新安江九县的闸门你是奉谁的命令扒开的!”
  刚才还咆哮的何茂才突然又愣住了。赵贞吉、谭纶、王用汲还有四个锦衣卫也都被海瑞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弄得紧张起来。
  何茂才望向了郑泌昌,郑泌昌这时依然两眼通红,显然是在想着如何抵抗。
  海瑞愤慨之极:“几千百姓死于洪水,几十万人无家可归!如此伤天害理,无论是你何茂才、郑泌昌还是任何人,都死有余辜!居然还要挟我们敢不敢问?我现在就告诉你们,沈一石贪墨受贿一案,新安江毁堤淹田一案,井上十四郎从臬司衙门大牢被放出去一案,这三件案子不管牵涉到哪个衙门,不管牵涉到谁,别人不问,我海瑞也要一问到底!”
  “牵涉到宫里呢?”郑泌昌硬声反问。
  海瑞:“尚衣监、巾帽局、针工局皇上已经下旨彻查!宫里还有谁牵涉到这些案子,你现在就说。说!”他又猛拍了一下大案。
  郑泌昌被他憋住了,知道自己这一套在这个海瑞面前一点用也顶不上,避开了他,咬着牙转望向赵贞吉:“赵中丞,是不是牵涉到任何人我都能说,”
  赵贞吉不得不出面阻止了,啪的也拍响了惊堂木:“大奸大恶从来冥顽不灵!”说着他倏地站了起来。
  海瑞原就是站着的,谭纶、王用汲和四个锦衣卫这时都跟着站了起来。
  赵贞吉:“郑泌昌由谭纶谭大人会同北镇抚司两个上差审讯,何茂才由海知县、王知县会同北镇抚司两个上差审讯。恭奉圣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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