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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桃花霰-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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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烫不烫?”

“温凉不热,刚刚好。”

雍正便不再提:“冬青叶性寒,消肿止痛的。先泡一泡,洗净了好上药。”言毕,便拉她手。

芙惆挣脱了。心里压着千钧担,失了手,十分重,牵动他的手腕。那腕上裹着的药布,明晃晃刺着她的眼。眼瞥开,只做不见。

雍正站一会儿,交代苏培盛:“你安排她住下,缺什么,内务府支领。”

“喳——”

他转身去了。

她和其余奴才无所差别的跪下,跪在他身后,例行公事一般:“送皇上——”

宫女碰上大砂瓮,盖子揭开,白汽腾腾,冲了她的眼。眼一热,有些酸。

苏培盛安排芙惆住下。因没册封,只和一般宫女太监住在殿外的围房。自成一间。大家心照不宣,对她十分谦恭。

却是再没见过雍正。皇上始终不曾宣召她,也没什么差使,只一天到晚闲散。

芙惆闲不得,心急如焚。这紫禁城,养心殿,红墙碧瓦正大堂皇,与她,却是步步凶,寸寸险。拖得越久,越是凶险。可是,寻不到一个机会。

晚上,有时中宵难眠。窗外,渺远的地方,呜呜咽咽的古埙。

听了几夜,反反复复的,只一首《苏武思乡》。听得久了,难免好奇,芙惆寻一个宫女问:“什么人吹埙?宫禁之中竟有如此凄凉曲调?”

那宫女犹犹豫豫,欲言又止,只推不知。她也不再深问。

夜里,又是埙声,如泣如诉。芙惆掀起被,走到窗边。推开窗,月光如水,《苏武思乡》分外悲凉。苏武北放,犹有乡可思。她呢?锦衣玉食,高床暖枕,孑然一身……

那埙断断续续忽远忽近,竟似戏弄,又像指引。芙惆起了念,推开房门,寻了声音而去。

穿花度柳,隐蔽处,黑影一闪。

不寒而栗。她拔下发簪握在手里,仗着胆,缓缓向前,短垣拐角处——

突然一柄长物,凌空刺过。她不及反应,胡乱挥起发簪。手一酸,簪即脱手,长物指在颈间。惊甫未定,她喘息着——不过一柄长帚。

拿帚的人——芙惆倒吸一口凉气。披发四散,面色苍白,鹑衫凌乱,真疑是鬼。

她咬着牙:“你……你是什么人?”

女子冷笑,十分倨傲:“手无缚鸡之力,连我也敌不过,还想行刺雍正?”

芙惆大吃一惊,脊背上全是凉汗,牙都打颤:“你……你胡说!”

“哈哈哈哈——昏君的密探,在十三衙门,高官厚禄。我,像么?”

芙惆只犹疑着,不答言。

“刺杀年羹尧,何必在这宫禁森严的大内?只有那昏君深信。哼哼,色迷心窍,死期不远了!”

芙惆犹自不决。

女子又冷笑:“我虽身无寸铁,想取你性命,易如反掌,何必饶舌?”

“要取便取,不必多言!”(奇*书*网。整*理*提*供)

“好,好,够烈性。你我志同道合,为何杀你?”

“志同道合?”

“不必问。我来问你,为何迟迟不肯下手?”

“我没有机会,没有利器。”

“哈哈哈哈——”她笑了一会儿,声不敢高,分外凄厉,“女人本身,便是利器。杀男人,不一定要刀剑。”

巡夜的侍卫游廊而过,沙沙有声。

女子十分警惕,脸一沉:“明日午后,浆洗局会我。”

倏地一声,凭垣而逾。

第九章

芙惆想不到,皇皇紫禁城,竟有如此阴晦腌臢的角落。衣衫褴褛的女人们被驱赶在一起,刷马桶、浆衣服、做苦力。虱子钻进她们黏腻的乱发。蚊蝇嗡嗡乱飞。领事太监手持棍棒,呼来喝去。

一个太监朝她走过来:“喂!你是哪一宫的?胆敢……”已至近前,慌忙换了脸色,“奴才眼拙,原来是苏佳氏小主子。”

芙惆只在人群中寻找——

太监心虚,用话试探:“莫非……莫非是皇上派小主子察视?”

“不是。”

太监放了心,自圆其说:“这些,都是获罪的宫人。万岁爷法外开恩,免了她们死罪,充为杂役。受罪——”说这话,狠狠向一个挡路的犯妇踹了一脚,“她们自找!”

芙惆不加理会,走到一个埋头洗衣的女人身前。

太监起了疑:“小主子是……”

“我看她人干净,手脚也算麻利。有些差使派给她,还请公公开示。”

“折杀奴才了,您自个儿看着办。”

那太监去了,芙惆走近。

女人只一下下有力的搓着衣服,好久,方缓缓抬头。头发披散开,露出一张脸。

芙惆随她走进逼仄的小屋。屋是东西向,不通风,一股子霉腐味。女人随脚踢开地上碍事的杂什。芙惆跟着她,四下看一看,破破烂烂的,木梁也糟烂了,屋角接着蛛网。

突然地上黑影一闪,正擦着芙惆脚边,她不提防,吓了一跳,缩身向后躲。

却是只肥硕的大灰老鼠,蹿到犄角,正撞到鼠夹子。卡住一只脚,动弹不得,挣扎着吱吱乱叫。

女人冷笑几声:“怎么,这样便受不了?我何尝不是高檐广厦轻裘履丝曳缟,落得这般地步……”她目光一寒,“走这条路,注定不得善终。你可要想想清楚。”

芙惆抿紧唇:“生死有命。”

“好,哼哼——”

“你引我来,究竟有何指教?”

女人不说话。拨开冗乱的杂物,拉出床头角柜的小屉子——小小一只玻璃瓶,玫瑰色的汁子。像内绘的磨砂鼻烟壶,也像西洋女人用的花露水。

芙惆问:“这是什么?”

女人走到屋角。那夹子里的肥老鼠仍吱吱挣扎,卡住的一条腿皮毛外翻,血污一片。她旋开玻璃塞,略微倾斜——

一滴、两滴液体滴下,正到伤口处。

‘哧——’的微微响。那老鼠厉声尖叫,拼力翻滚,带得铁制的鼠夹子‘堂堂’响。

折腾了足有盏茶功夫,渐渐无力,抽搐几下,再也动不得。

芙惆咬着牙凑过去,一阵刺鼻的恶臭,伤口溃烂,尸身紫胀。

强忍惊悸,她别过头去。胃中一阵恶心。

女人摇一摇玻璃瓶:“‘紫罗刹’,名字好听,死状,可并不好看。无嗅无味,见血封喉,你可亲眼见了。”

芙惆勉强道:“你是让我用这药……”

“我说过,女人本身,就是最好的利器。把药涂在唇上,他临幸你的时候,咬破他的唇舌,或者……”她暧昧的弯弯嘴角,“随便身体任何一处,只要见血。”

芙惆接过瓶子,犹犹豫豫。

“记住。药,就这一瓶。随风而散,只有三炷香的功夫。所以,要快,要狠。下手不容情!”

“当——”西洋钟敲了点儿,子时了。

灯不熄,她睡不着。抱着被坐起,无意的,眼便瞥到床头的玻璃瓶——小小一瓶,玲珑剔透的,玫瑰色,娇艳欲滴,见血封喉……

“皇上驾到——”

静夜中尖利的嗓子突兀和诡魅,传得那样远。

她整个身子一激灵。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声音透过一道道门,一重重幔帐,传进耳朵。她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及想。有什么支配着她的意识,那是父母的魂灵亲人的精魄,是成百上千枉死的冤鬼是紫禁城神秘潜伏的女刺客。她迅速旋开塞子,倒尽小瓶子里的液体,尽量均匀的涂在唇上——手也在抖。

空瓶埋进褥下,声音已近。不紧不慢的脚步,绰绰约约的身影——

‘哗啦——’门帘儿掀开,雍正潇洒的一撩后襟儿,迈门槛儿进来。

第十章

雍正迈进门,接连咳嗽几声,攥了拳头掩住嘴。

芙惆不及梳妆,掀被下地:“皇上吉祥——”

“起来。”

雍正拉她,她只略抬头。他便是一愣。

朱唇殷润的鲜艳,似乎妆点过。

鬓乱钗横,本是一番睡态。芙惆被他瞧得不好意思,复又侧过脸:“皇上这么晚还没歇?”

“忙着忙着,就误了时。四下都是黑的,只有你这里亮着灯,顺道过来看一看。谁知道,还是扰人清梦。”

浓重的鼻塞。芙惆听得出:“皇上还未大愈?”

“不妨事。”

不含任何心机,芙惆随口道:“拖了这样久,似乎越发沉重……大意不得。”

“强弩之末。”雍正微微一笑,伸手托起她的下颚,“你记得朕的病?”

如何不记得——推开门,一身的雨气,一屋子的雨气。病,就在那个濛濛霏霏的雨夜。只是她不知道,这一病,便入了膏肓。

芙惆不敢直视,眼神因躲避而迷离。有心,亦或无意,只是慌乱,脸微微的晕了胭脂色。无须抹黛匀红,娇娆天赋。

禅絮纷乱。是朦胧的月色跳动的烛焰熏暖的帷幄搅乱了一颗持忍的心。他弓起的手背托着她的下颚,目光流连,很深,落在她扑簌闪避的长睫毛,落在她今夜格外鲜润的唇——

“‘芙蓉初出水,菡萏露中花。’”他翻转了手,托着她的下巴,缓缓上移,自己俯下脸去——

扑通通剧烈。剧烈跳动的地方,深藏着最不可告人的秘密。她的嗓子有些干,舌尖轻轻动,浸润了滋味——细微到几不可辨的玫瑰露香,紫罗刹,无嗅无味,见血封喉。

他们已离得那样近。可以感觉到他鼻端的翕动。一寸寸近—— 一股热自她体内升腾,周身回荡,五脏六腑炙烤,七窍百骸煎熬。煎熬着,只等那一刻——

雍正略略偏转头,托在她下颚的手收回来,挡住嘴,一连串的咳嗽。语滞鼻塞:“朕……咳咳咳——不要染了给你……咳咳——”

倏然冷却。懊憾,却也如释重负。一时间,她有些恍惚。

雍正长舒口气,不肯露出怅惘:“你衣服薄,躺回去吧。”

“奴婢不敢。”

他只点一点头。

她侧坐床边,略迟疑,掀开被,挪身进去。

雍正也坐下,仍握着她的手。

“皇上……”

“朕坐坐就走。扰了你?”

“不——”她只得躺下,脸很红。转身向里,一边脸埋进清凉的竹萆,另一边仍辣辣的烫,一直烫到被他握着的手心里。

佯睡,睫毛微颤,脸上的红消也消不去。

屋里没一丝声息,窗外,燥闷的蛙声鸣蝉。心也燥闷,身不能动,一颗心千回百转。

突然,气息扑面——冷露清风,带雨的气息。

没预示,故不曾戒备。

燥热一消,魂随之销。缠绵的挣扎。身在何处?心堕雾里。那样的虚软无力。

他持度着并不深入,只轻轻熨贴,停了一会儿,分开——非常慢,唇与唇黏接着,扯开一些,疼痛的纠扯——缓缓的,分离。

静一会儿,脚步声起,继而远去。

屋里只有她一人。

魂兮归窍。竹萆冰冷,死一般冷,都是汗。

就这样失之交臂。

第十一章

单调而规律的捣衣声,一杵一杵,仿佛都捣在芙惆的心上。她几次动了动嘴唇,终究什么也没说。

捣衣的女人自顾低着头:“失手……也许,我该料到的。”

“下一次不会!”

女人依旧捣衣,专注而卖力。很久,抬起头,望着半融入水的残阳:“‘兵者,不祥之器’,我们这样的人,注定会有报应。”

“最苦的,我都经过了,生离死别,家破人亡。还有什么经受不起。”

“最苦的……”女人冷冷笑了,“爱、恨,在同一个人身上。不但苦,而且无奈,进退无措,生死两难。”

芙惆周身一颤:“你——”

女人突然平白问:“你有心上人么?”

芙惆楞了一下。

“你的年岁也不算小。进宫之前,有心上人么?”

心上人——很远很远,影影绰绰的……那样的门隔花深春闺旧梦,那样的低回照影女儿娇羞……已离她太远太远,远得不像今世。她的心片刻驰纵,须臾收回。脸上的红一闪即逝。

女人看了看她,重又搓起衣物:“晚了,你回去吧,时间久了别人会起疑。”

芙惆便转身走。

女人在她身后:“拖得越久,越不利。毕竟,那样的男人,不是所女人都能抗拒……”

十五正日子,坤宁宫搭起祭台。君无戏言,为早夭的四格格做法事祭周年。

妃嫔们济济一堂,连皇后也惊动。大多是碍着年妃的面。也有的深宫寂寞,凑趣瞧热闹。

到处张挂神布神幌,供佛多妈妈神龛。萨满嬷嬷和法师们穿神袍持法器,鱼贯而入。

年妃一早到了,素昔体弱,几个宫女搀着,泪眼婆娑的。

侍卫执仗,皇上的小滑竿停在门外。太监大开了中门,迎雍正进来。他赐了众人平身,瞧瞧时辰将至,便道:“开祭吧。”

法师头戴神具,口念祷文。雍正并一众妃嫔端坐蒲团,闭目祷诵。

祈祷已毕,三个赤足的萨满嬷嬷跳起神来,左手摇鼓,右手拿槌,边舞蹈,边吟唱,众嬷嬷法师纷纷应和。

整个翊坤宫一片巫祝铃鼓之声。

只有一个人,一个法师。不唱也不舞,默默静居一隅。面上罩着神具,看不见五官,只一双眼睛炯炯的,看向一个方向——

渐渐的,被看着的人有了些知觉。缓缓抬起脸。

芙惆很诧异。可以肯定的是,他确是在看她,执着的一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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