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唱的种子-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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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唱的种子》第三十九章（1）
“上帝啊！世界末日到了吗？”萨玛特山上一个炮兵军官喊道。没有人听得见他的声音。猛烈的爆炸一波又一波地轰上来，将精心修筑的盟军防线炸得粉碎，摧毁了电话线，切断了通讯。巴丹半岛漫长的拉锯战戏剧性地于4月3日黑色星期五早上结束，日军对美军和菲律宾联军发动了长达5个小时的炮轰和空袭。进攻是毁灭性的，山上的竹林都被焚烧殆尽，起初零星的火苗并没有引起注意，但很快火势就汇成火墙，跳动着，奔腾着，吞噬了一切，将士兵们包围在中间。面对危急的情形，士兵们只有四散逃窜。火星和炮灰如雨点般在战场洒落，到处硝烟弥漫，美军的炮兵部队根本无法瞄准开火。
在一片混乱中，日军开始了地面进攻，进行清场工作。美军和菲律宾联军只有1/4的兵力能坚持作战。没有蚊帐和奎宁，几乎人人都患上了疟疾，每日的食量只能供应1000卡路里的热量，营养不良使得伤病很难痊愈，感染迅速蔓延，整个医院弥漫着坏疽的恶臭。
进攻开始后，迈克尔的海军陆战队从马里维尔被调到了前线支援第一师。由于“老人星号”上还有储备物资，队员们的身体状况比大部分部队要好一些。空袭炸飞了卡车，他们只得步行。到达前线时，奉命支援的部队已被杀被俘了。日军已经撤退，通讯设施陷入瘫痪，负责继续防守的军官连敌人的方位都不清楚。
接下来的几天对于巴丹的指挥官是绝望的几天。命令颁发后又被取消，因为根本无法执行；部队找不到驻军点，前线指挥官甚至不知道部队到底身处何方；道路上挤满了散兵游勇，援军不能顺利向前；整群整群的菲律宾士兵扔下武器，消失在丛林里。两天内，整支军队都散了。
迈克尔的心情在厌恶与恐惧间徘徊。他的部队很少遇上日军，一旦遇上了，支援部队一下子作鸟兽散，只剩下自己的部队孤军奋战，独自杀出一条血路。刚刚打完一仗，部队又被调到东边公路向费什将军报告。将军站在一辆吉普车前，身边是纷纷逃散的菲律宾士兵——他的士兵。
“你们这些该死的黄种人！”将军朝手下高喊：“坚持作战，不要做逃兵！”
他掏出手枪，开始朝天射击，但对那些瘦弱憔悴，目光空洞的士兵一点效果都没有。将军盛怒之下，放低了手枪，朝人群射击。杀了伤了好几个人，但扭曲的尸体根本没人过问。将军只能将手枪塞回套子中，钻进吉普车里。没有地方掉头，他命令司机倒回路上，然后双手抱胸，闭上眼不去看车子旁边的逃兵。
目睹此情此景，迈克尔站在川流不息的人群边，转过身向手下说道：
“我们回马里维尔吧。”
这不是军令，但每个人都跟着他。4月9日，日军进攻一周后，战斗结束了。盟军还固守着部分防线，但东边防线全面溃散，东部公路门户大开，看到情势危殆，麦克阿瑟从澳大利亚发出进攻的命令，要求将士们拼死奋战，绝不投降，杀身成仁。当金将军——吕宋部队的司令官收到命令时，他难以置信地摇摇头。
“如果照这样下去，巴丹迟早会变成一个屠场。”他望着手下，有好几个已在哭泣。快午夜了，他沉默了好一刻，转身说道：“给科里吉达打电话，我有事跟怀恩？赖特将军说。”他停了停，“告诉他们，我准备投降。”
凯瑟琳在麦提亚的书房里流连，下午茶时间很快就到了。尽管面临战争威胁，物资紧缺，这户英国家庭仍保持着喝茶的习惯。自从一个月前到达麦提亚之后，她一直在农田和菜园里度过。卡拉不会骑马，朱里尼不感兴趣，所以凯瑟琳做了迈克尔以前做的工作，每天骑着马到处帮忙种植和收割庄稼。麦提亚和周围的村庄正在努力实现自给自足。在图书馆中的家庭肖像里，凯瑟琳端详着每一个斯坦福家族成员。在肖像里，有一种她在美国无法找到的历史感。她的爱尔兰家族总是竭力想摆脱移民的影子，但在麦提亚，过去无处不在，自豪地维持着联系。回到麦提亚后，她的儿子也会成为历史的一部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歌唱的种子》第三十九章（2）
马洛特，家族在英国的领地，收藏了更多的肖像。波尼奥这里收集的是近期和显赫的成员。凯瑟琳出神地观察着一幅肖像，画中年轻貌美的女子长着碧绿的眼眸、棕色的长发和苍白的英国式皮肤。她穿着丝绸长袍，周围是一群当地妇女，绘画有着高更 式风格，但比这位画家要早了55年。
“那是一个先人画的。”
后面传来朱里尼的声音，凯瑟琳转过身。
“很漂亮，是吧？”朱里尼边说边走过来，站在凯瑟琳身旁。
“斯坦福家族因两件事而出名：漂亮妻子和漂亮杂种。我母亲是一个例外，她根本不漂亮，她的孩子也不漂亮，我父亲继承了家族的英俊潇洒，与他的本性相得映彰。”
朱里尼走到一个书架边，拿下一面小镜框，递给凯瑟琳。里面是一幅精致的英俊男子的肖像，五官分明，长着棕黑色头发。
“那是第一任拉杰 ，詹姆斯？斯坦福爵士。他是一个浪子，终生未婚。他兄弟威廉的两个儿子，是他的继承人。哥哥，理查德，是一个废物加酒鬼，麦提亚的事务由弟弟约翰打理，那边有他的肖像。约翰是一个冷酷、自律、野心勃勃的人，对妻子和孩子很少过问。他有个美丽的妻子，伊丽莎白，就是你刚刚看的那幅画。伊丽莎白热爱波尼奥和它的人民，愿意和丈夫一起在这里生活。但约翰却让她留在英格兰，最终她不堪忍受，带着孩子回娘家。路上，孩子们患上霍乱而死去。”
“詹姆斯爵士回到英格兰，满足于在马洛特的庄园嬉戏游乐，选了约翰为其继承人。有一天，一个年轻人跑到马洛特，声称是詹姆斯爵士的私生子，是他去印尼群岛前与一个情妇所生。他的名字叫斯蒂芬？巴顿，他母亲直到去世才公开其身世。”
“这里没有斯蒂芬？巴顿的肖像，但据说他也是金发灰眸，非常英俊。詹姆斯爵士承认了他，但整个家族都很怀疑，特别是他的兄弟，把他当成继承人身份的威胁。詹姆斯爵士送斯蒂芬去了牛津大学读书。约翰强烈反对他到波尼奥参与家族经营。与此同时，斯蒂芬遇到了伊丽莎白，彼此相爱，两人坐船回印尼群岛。其间伊丽莎白怀了孕，她回到约翰身边。孩子出世后，约翰并不知情，立了孩子为继承人。真相大白后，孩子已长大成人，成为第三任巴列图的拉杰。”
朱里尼朝凯瑟琳笑了笑，“你要明白，迈克尔和他的儿子并非继承斯坦福家族家产的第一个私生子。”
“那斯蒂芬和伊丽莎白呢？”凯瑟琳问道：“他们怎么样了？”
朱里尼大笑着，“你是想听到美满结局吗，凯瑟琳？我不会告诉你的，永远不告诉你。”她看着凯瑟琳。
“想想看，那时我们还是大学同学，未经世事。如今你竟然和哥哥有了关系，让我们蒙羞。”她尖笑道：“亲爱的、完美的凯瑟琳，一个堕落的女人。在女生宿舍同住时谁会料到有今天呢？”
“你是个恶魔，朱里尼。”凯瑟琳淡淡地说，不理会她的挑逗。
“是啊，”朱里尼严肃地回答，“迈克尔全都告诉你了，那也好。我也不用再伪装下去。你知道，我很开心。”
凯瑟琳知道再这么让朱里尼疯下去对自己没好处，朱里尼开心地看着凯瑟琳。
“你比外表和蔼的卡拉有耐性多了，这里真是无聊透顶。”
朱里尼走到房门口，又转过身。
“我差点忘了说，达玛尔让我通知你茶点时间到了。”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歌唱的种子》第三十九章（3）
她仍站在门口。
“我想或许你会对我刚刚听到的广播感兴趣：巴丹已经投降。我正赶着告诉卡拉，顺便也告诉你。”
看到凯瑟琳目瞪口呆的神情，朱里尼心满意足地走开。
卡拉不在房里，朱里尼站在门前，看着迈克尔离开后逐渐占据房间的女人的小玩意。迈克尔的书和论文都被搬走，卡拉一直不喜欢的大洋文化的木雕也不见了。朱里尼皱着眉头，她不喜欢改变。还是孩提时，父亲书房中一本书的位置没放好都会让她大发雷霆。那时候她的记忆力特别好，仆人们学会了把每件东西放到固定的位置。她去问达玛尔关于卡拉的行踪，在大厅找到了他。
“苏巴迪奥队长从巴塔维亚过来，”达玛尔激动地说：“他带来了玛吉特小姐的消息。”
朱里尼赶到河边。队长的船绑在码头上，他站在船边，穿着长长的“卡恩”，额头上绑着头巾，双手托着臀部，眼里带着从来没有过的忧虑。战争开始前，队长定期负责从巴塔维亚和别的地方为麦提亚运送物资。这一次，他运送的糖和大米在马辰被日本人没收了，但他还是设法保住了茶和咖啡。他不知道玛吉特的近况，上一次到巴塔维亚是两个月前，那时正准备撤离。
“我去了小姐那，央求她跟我回来，但她就是不肯走。”他伤心地摇摇头，“现在全部都被抓了。”他钻进船里，拿出一个小包裹，“她让我送这个过来。”他递给了朱里尼，那包裹看起来是一叠相册和纪念册，松松垮垮地绑着一根带子。
朱里尼不悦地接过包裹，玛吉特太感性了，她至少得送些值钱的东西，象珠宝之类。船员们开始卸货，朱里尼跟着他们回庄园，不屑地看着手里的相片、出生证明和玛吉特视为珍宝的孩子们的绘画。在里面朱里尼找到一封给凯瑟琳的信，是玛吉特的笔迹。她心里一阵反感，为什么玛吉特给凯瑟琳写信，而不给她写？或许还有另外一封信是给她的，她开始搜寻那一叠东西。伯德？拉尔森的纸条在一幅她小侄子的相片下出现。她停住脚步，感觉身体一阵发冷。她把纸条塞进口袋里，匆匆赶回房间，把相片扔在床上，没再看一眼。她坐在书桌边，打开信件，手颤个不停。她知道是谁写的，玛吉特在信封的背面给凯瑟琳留了言，日期是三月二日。
“凯瑟琳，这封信是你离开后到达的。阿玛德从提拉塔普打电话让我告诉你飞机已经着陆，他正准备找你，带你到麦提亚。祝你平安健康，爱你的玛吉特。”
朱里尼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信笺，用胶带粘着保持其私隐。
“亲爱的凯瑟琳：
我仍盼望着很快能见到你。我得长话短说，没有时间为过去的事道歉或解释什么。嫁给我。去年我写了一打的信向你求婚（那些更具文采），但全部都被退了回来。卡拉愿意离婚，但即使她不愿意，我们仍会一起快乐生活，不管是同居还是重婚。我爱你，需要你。如果你和我一样还记得我们之间的事，那么你就会知道我的心没有变。
迈克尔”
朱里尼盯着信笺，迈克尔的笔迹很潦草，当时他肯定是怀着激动的心情写成的。他暂时不能再给凯瑟琳写信，得过很长时间，或许到那时，一切的爱都已不复存在。他会再次回到卡拉身边，回到从前。她的手不抖了，如果她能做到，她决不会让凯瑟琳拥有迈克尔。她平静地把信装回信封，连同伯德？拉尔森的纸条拿到厨房，扔进火堆里，看到完全化为灰烬后，她才离开。
《歌唱的种子》第三十九章（4）
等到怀恩？赖特将军否决金将军投降的命令到达时，已为时太晚。扛着白旗的信使已朝日军阵中去了。消息传开后，分散各处的吕宋部队开始向南边的马里维尔撤退，盼望着能逃回科里吉达。其中2000名士兵做到了，搭着任何能浮的工具到达那里。迈克尔和部队4月9日到达马里维尔时，已是午夜。部队开始摧毁任何可能对日军有用的东西，一些指挥官甚至连交通工具都毁掉了。一个储物库猛烈地引爆，官兵连当时一阵半岛大地震都没有发觉。火箭筒、炮弹朝天空发射着，在海湾的夜色中绽放着辉煌的烟花。
瘦骨嶙峋的队员们把“老人星”号驶出海湾，弄沉了船只。一些人看着船沉下去，失声痛哭，迈克尔的喉咙也哽咽着。驳船在科里吉达与码头间来回穿梭运送部队，但仍有76000名士兵被困。看着乱烘烘的人群，许多人怀着敌意的眼神。一间医院的护士被困在东部公路的交通堵塞中，错过了最后一班去科里吉达的驳船。一艘专门的驳船被派过来，她们成了最后一批撤离者。最后一艘驳船离开后，码头也成为摧毁的目标。巴丹沦陷了，科里吉达成了负隅顽抗的堡垒，海上、陆上都被日军重重包围。
巴丹半岛上的将士在风吹日晒中无所事事，等候着未知的命运。那一天，是岛上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