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唱的种子-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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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码头那边隐约看到有只小船的轮廓。他望着天空，很幸运，没有敌机飞来。他又降下望远镜，船已驶得近了些，可以认出船上的人影。其中一个戴着墨镜，拄着文明杖，滑稽的压得扁扁的帽子下，是长长的头发。
“该死！”迈克尔嘟囔着，告诉比尔斯基，“通知船长，他得到码头去一趟。”
凯瑟琳正赶往麦提亚。
卡拉关上房门，靠在门上。想起那时飞机在新几内亚大峡谷降落时在湖边看到的情景，她又感觉到恶心难受。没有迈克尔，只有凯瑟琳。她的心沉了下去，那时凯瑟琳独自站在空地上，卡拉永远无法忘记她脸上表情。还有迈克尔的表情，从林中走了出来，表情冷漠，双唇紧闭，她想那正是她自己的表情的倒影。还有比他们两人更不愿被拯救的遇难者吗？
阿加特兹大屠杀事件10个月后，荷兰迪亚有传闻说一个金发白人居住在西面的高地，消息是由原始居民与外界交易的渠道散布的。卡拉坚信那个男人是迈克尔，她从不相信他会死于大屠杀，她信赖他的求生能力。由于传闻没有提及女人，她和家人都以为他是孤身一人。如今再想想，她知道为什么当时会如此传闻了。在新几内亚，女人是财产，而不是独立的人。正如传闻不会说那个男人有多少头猪一样，它不会说他有多少女人。
到莫尔兹比港的途中，她一直安慰自己迈克尔与凯瑟琳的关系只是形势所迫，回到麦提亚，回到她和孩子们的身边，事情总会过去，她需要耐心和理解。每一次迈克尔离开时，她都准备着失去他——但这一次不同，是另一个女人的出现。迈克尔过去一向对爱的人十分忠诚。
查尔斯爵士表示先让他和迈克尔谈一谈，于是她独自在漆黑的房间中等待。那是生命中最漫长的一小时，突然间，房中的灯亮了，迈克尔站在门口，手按着开关，紧绷着脸。她一直盼望着两人团聚，但在她脑海中，从未设想过情形会如此紧张。
她站在房间中，全身僵硬，下意识地保护着自己。
最后他说道：“对不起，我伤害了你，卡拉。”
“我也是。”她轻声说。
“我一直无心伤害你。”
她相信他，他一直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或许，太关切了。
“我不会回麦提亚，至少目前不回去。”
她松了口气，他继续说道：
“几天后我会去美国——一个人。我需要单独静一静，想一想。”
她想走上前，抱住他，哀求他留下来。但她做不到，也不能那么做。那会是最糟糕不过的事情。她一直给予他自由，毫无要求，毫无索取。尽管她痛恨这个角色，他从不知道她的感受。她之所以忍受着，是因为她知道：他需要自由，只有让他自由，她才能留住他。直到现在，她一直坚信他总会回来；但此刻，她的信心没有了。
《歌唱的种子》第三十八章（3）
“然后呢？”她问道。
“我不知道。”他的神情很疲惫，眼里充满痛苦。
孩子们怎么办？她想问。她想用一切手段绑住他，因为他的心已不属于她。或许从未属于过她。他是被婚姻、孩子和承诺束缚住，但不是为了她。泪水涌进她的眼眶里。
“噢，迈克尔。”她只能哭喊着。
他快步走上前，抱她入怀里，把头埋进她的卷发中。
“我爱你，卡拉。”他低声说，然后拉着她，看着她的眼睛，“我希望你明白这一点。”
她点点头，“我一直都知道，迈克尔。我也爱你，全心爱着你。”
他靠着她，眼里泪水晶莹。他亲了亲她的额头，松开她，向门口走去。
“我不想你走！”她大喊着，她抛开了自尊，“至少今晚留下来，求求你！”
他转过身，脸上痛苦的表情正是她的答案，“我不能留下来，我不喜欢这样，我真的不行。”
他又转过身，离开了房间。几天后，他加入了美国海军。他说过他爱她，她一直相信那句话。尽管他外表冷漠，但对身边的亲人关怀备至，温情脉脉。在他的感情中，她一直排在查尔斯爵士和阿玛德之后。凯瑟琳呢？她可以觉察得出，凯瑟琳已占据了他心目中的第一位。尽管她知道他心里爱着凯瑟琳，但他仍会回到她身边。她还能接受他吗？尽管很痛苦，但她知道答案。是的，只要他能回来，她愿意接受任何条件。
9个月前，卡拉收到他一封潦草的便条，那是他调派在菲律宾之后。信中说到他要求离婚，无论他能否活到战争结束，他都不会回到她身边。她接受了无情的事实，心中涌起一股奇怪的力量。查尔斯爵士和迈克尔都走了，她独力挑起了经营麦提亚的重担，并且处理得井井有条。而且她很惬意，无法忍受放弃这一角色的念头。不能让给迈克尔，甚至查尔斯爵士也不行，更别提那个女人凯瑟琳。
现在凯瑟琳正要来麦提亚。她为什么会同意让她来？她走进更衣室，看着里面的镜子。闷热的天气让头发微微发亮，她出神地盯着自己。明天凯瑟琳会带着迈克尔的儿子到麦提亚。身为麦提亚的女主人，卡拉接纳了她们。她微微抬起头，打量着自己。她仍是麦提亚的女主人，她会不惜一切捍卫这个位置。无论是凯瑟琳，或者是日本人。她看到镜中的人影露出了微笑。
码头上的两个女人相映成趣：朱里尼穿着卡其布衬衫、长统马靴，刚骑完马回来，还汗水淋漓；卡拉穿着淡绿色长裙，文静而冷漠。她们肩并肩望着船只驶来，彼此间没有说话。这很正常，自从8年前卡拉第一天过门，两人就很少交谈。那时卡拉和迈克尔从欧洲度完蜜月回到麦提亚，朱里尼和卡拉单独在房间里，正谈着旅程在巴黎的事情。
“我不想听巴黎的事。”朱里尼冷不防地冒出一句。卡拉惊奇地看着新姑姑，朱里尼一只手肘撑着身体，躺在床上。
“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来了？”
“来了？”卡拉问：“来哪呢？”
朱里尼笑得乐不可支：“我就知道你不懂，”她既开心又鄙夷地看了卡拉一眼，“就是说性高潮。你和迈克尔一起时有高潮吗？”
卡拉窘得满脸通红，回过神时，她望着小自己两岁的姑姑，似乎看着一个淘气的小孩。
“我想你不应该过问吧？”
“你还不明白，”朱里尼微笑着，打量着她，“你可能还不懂我说什么。”
卡拉反驳道：“我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懒得和你说这些。” 。 想看书来
《歌唱的种子》第三十八章（4）
朱里尼一直笑个不停，卡拉不想再扯下去，保持着沉默，直到最后忍不住问：
“有什么好笑呢？干吗老是笑？”
朱里尼好不容易回过气，回答道：“太滑稽了，你嫁给了每个女人渴望得到的男人，却不懂得欣赏，真是好笑。”
“够了，”卡拉伤心地说：“你真忍心拿我和迈克尔开玩笑。朱里尼，我不会原谅你的。”
朱里尼清醒了一些，意识到自己太过分了。“对不起，卡拉。真的，我是无心的。”
卡拉心里知道她并非无心，尽管事情再也没有提及，两人的关系留下了阴影。如今两人又站在一起，等着同一艘船。
卡拉瞄了一眼朱里尼，脸上长着雀斑，鼻子微微上翘，她看起来象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卡拉猜想着朱里尼对凯瑟琳的到来会有什么反应。她认为朱里尼或许会很高兴，当她告诉朱里尼阿玛德的请求时，她并没有反对。凯瑟琳是朱里尼的同学和室友，她肯定会欢迎她，尽管凯瑟琳是她哥哥的情人，为斯坦福家族带来了丑闻。
但抛开丑闻不谈，如今是战争时期，事情已经不重要了。船靠了岸，阿玛德走了出来，怀里抱着一个金发的小男孩，灰色的眼眸认真地盯着面前两位女性。卡拉的敌意融化了，眼里含着泪水，孩子一眼就能认出是谁的。她向阿玛德身后苗条的黑发女郎问好，两人之间只剩下对同一个男人深深的爱联系着她们。卡拉一向大方宽容，她的气度战胜了好强与嫉妒。
朱里尼开了口：“欢迎你，凯瑟琳。也欢迎迈克尔的小崽子，我们斯坦福家族总是出这种事。”她好奇地打量着孩子。
“奇怪了，”她说道：“斯坦福家族的野种看起来都一个样。”她转过身，没再说什么，轻松地朝马厩走去，她的好奇心和任务已经完成了。
卡拉由于朱里尼的无礼而脸上一红。凯瑟琳微笑着说：“别担心，卡拉。我和朱里尼闹惯了，没什么要紧，真的。”
卡罗琳娜和蕾切尔听到船只的声音，连蹦带跳地赶过来，想抱抱阿玛德叔叔，却发现他正抱着另一个小孩。卡罗琳娜站在阿玛德面前，睁大了眼睛，打量着新的小客人。
“他是谁的孩子呢？”卡罗琳娜问。
“是我的。”凯瑟琳回答，“你好吗，卡罗琳娜？”
她看着面前可爱精致的小女孩，如同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作品里的小天使，却赤着脚，膝盖上满是泥。“你可能不记得我了，我是凯瑟琳。”
“谁是他的爸爸呢？”蕾切尔奶声奶气地问。
凯瑟琳犹豫了一下，“他爸爸是一名海军。”
“过来，孩子们。”阿玛德插话道。卡罗琳娜似乎很满意凯瑟琳的答案，蹦蹦跳跳地跟在阿玛德身后。
蕾切尔还站在那，“我不喜欢这个孩子。”她大声宣布。
“或许等你认识他之后，你会改变想法的。”卡拉温和地说。
蕾切尔还是很困惑，跟着阿玛德和卡罗琳娜跑开了。
凯瑟琳松了口气，见面的紧张消除了大半，“我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卡拉。你让我们——”
卡拉打断了她，“我不想多说什么。”她的声音里透出少有的激动，“我也不想听你和迈克尔之间的事情。如果你是真心感谢我，那就答应我的请求。”她转过身，朝庄园走去。
凯瑟琳只能应一句：“好的。”然后跟着卡拉。她很吃惊卡拉的情绪和反应，她本想和卡拉好好谈一谈，但卡拉似乎已打算好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一行人静静地走着，两人正默默地竞争着迈克尔的爱与忠诚，心里都以为是对方赢了。
次日清晨，阿玛德准备回马塔普拉，凯瑟琳陪他到河边。
“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你呢？”她问道。
“或许得过一段时间。”他不想让她知道，他很快会离开马塔普拉，到山区里组织伊班部落和迪雅克人进行游击战。“如果可以，我会给你写信。”
两人聊到卡拉和朱里尼，卡拉已习惯于对战争视而不见，一如既往地管理着整个庄园，继续种植生产橡胶。阿玛德早前建议她将橡胶园毁掉，离开麦提亚，但她没有听从。
阿玛德今天穿得正式了点——紧身白色长裤，白色穆斯林上衣，赤着脚。尽管衣着朴素，仍流露出贵胄气概。
“你觉得这里会一直安全吗？”凯瑟琳问。想到他即将离开，她又很害怕。他的自信和勇气鼓舞了她，如果没有他……
“到夏天吧。日本人头几个月会留在油田那边进行上一次海战的修理和维护。”他没有告诉她关于那些油田工人的事。日本人在他们面前奸污杀害了他们的妻子和女儿，最后再杀了他们。“他们还来不及占领内陆的橡胶园，得等到油田正常运作之后才会过来。但你们必须做好随时离开的准备。我可能来不及通知你们。”
“那到时呢？”
“到时我会在山区里开辟一个避难所，你、朱里尼、卡拉和孩子们可以躲在那里。”
他们走到了码头，在几天的旅途中，两人结下了友谊。凯瑟琳伸出手，但犹豫了一下。看到她的样子，阿玛德拉住她的手，把她搂进怀里。
“谢谢你。”凯瑟琳低声说道，面颊摩挲着他的上衣，双手搂着他的腰。“我不知道，让一个王子拥抱是否合乎皇室礼仪。”
他低声笑着，“我的血统中法兰西浪漫的一面一向是允许别人拥抱的。”他回答。
他们只是想着彼此慰藉，没有其他。当亲密的接触开始产生一种新的感觉，她不安地抬起头，松开双手。他仍站在那里，但她不敢看他，怕看到他眼里的热情或暴露自己的感情。他低下头亲吻她，温柔而舒缓，她的手抚摩着他的胸膛，似乎想把自己推开，却粘在一起，无法分开。最后，为了维持脆弱的友谊，两人站开了。彼此很尴尬，假装没有什么发生，绝口不提刚刚的事情——太真切，太可怕了。
他笑了笑，伸出手轻轻搭着她的胳膊，她也笑了。船只启动，他挥手告别，黑色的眼眸一直望着她，直到小船驶进丛林的阴影处，再也看不到对方。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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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唱的种子》第三十九章（1）
“上帝啊！世界末日到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