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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比如女人-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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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你说的,麻醉诱导做的比较慢,现在看还稳定。”麻醉师说。
  “开始做的时候控制好药量,勤看着点儿血压。”侯博说完又回到台前,看着李医生分段地分离胸骨。
  “这小伙子命不好啊。”李医生边做着手中的活儿边说。
  侯博没有说话,看看也站在一边的刘云,他们都清楚,这样的情况容易引起。已脏破裂大出血,所以都格外冷静,对认真操作的李医生表现出了极大的信任。
  “这病人是不是有毛病,我听说他第一次手术时非要求做瓣膜成形。”护士小周说。
  “说点别的有用的。”麻醉师说。
  “我说的就是有用的,要是第一次就把瓣儿换了,何必遭二茬罪呐。”小周不停地从柜子里取出各种针剂,按医嘱写下的做着准备。
  “各有各的活法,”侯博在李医生分开胸骨后,接过手,“纱布。”他说着伸出手接过护士递来的纱布,擦去胸骨上的渗血,开始由浅至深地分离粘连的心包,他伸手,“电刀。”
  刘云站在侯博的对面,将侯博切开的心包缝合固定在胸壁上。
  “纱布。”刘云说完就从护士手里接过来所要的东西,然后把纱布盖到胸骨上,李医生拿过来牵开器,放到心包腔,推大胸骨间的距离,固定牵开器,显露出心脏和需要手术的部位。
  做完了这个工作,李医生往边上闪了闪,他知道现在用到他的事不多了。
  “你呀,就是一个普通人,”李医生对护士小周说,“所以你理解不了人家患者为什么这么选择。”
  “你不是普通人啊?要是你你能这么干吗?”小周讥讽地说。
  “有什么不能的!总比吃一辈子药好吧。你以为那药是什么好东西呐?吃上老恶心,说不定还得掉头发,这么活一辈子有啥意思。”
  “你现在说的好听,等轮到你你就不这么说了。”
  “轮到我我怎么说?”李医生打趣地说。
  “你肯定说,哎呀,侯博啊,刘大夫啊,快给我换几个瓣吧,能让我活着就行啊,天天不吃饭,光吃药也行啊,大夫啊,让我活下来吧。”护士小周夸张地表演着,所有的人都笑了。李医生却窘了起来。
  “你老公才那样呐,我肯定跟这个病人一样,绝不吃药。”李医生有点认真起来。
  “那你就死了。”小周继续说。
  “死了就死了呗,谁都得死,老天说你井里死,河里你就死不了,命运,你懂吗?!”
  “不懂,像咱们这样的普通人,哪懂那玩艺儿啊,命运是个啥东西啊?”
  “好了,换个话题吧,别在这儿谈命运,听着怪吓人的。”刘云说。
  侯博和刘云看着他们上一次为洛阳做过的修复,刘云用皮钳夹起前瓣,辨认瓣环,刚要伸手朝护士要剪子,被侯博拦住了。他在仔细地察看,希望找出上一次修复失败的原因。刘云只好停下,她能理解侯博,但不知为什么,她不希望侯博发现什么疏忽。她和侯博一起察看了上次做的用肺动脉瓣替换的主动脉瓣,发现缝合处有撕脱。
  刘云和侯博互相看了一眼,谁都没说什么。
  “换瓣吧。”侯博说。
  “好的。”刘云点点头。
  刘云动手切除了给洛阳带来了无数痛苦的不健康的主动脉瓣。
  “针。”侯博说。
  他在瓣环上做了缝合,刘云测量了瓣环的大小,对小周说:“给我一个二十三号的。”
  护士小周把一个人工瓣交给刘云,刘云将瓣膜放进去,正好配合侯博把刚才瓣叶上的缝线再一次与人工瓣膜的边缘缝合,然后一起将人工瓣膜缝到主动脉瓣上。侯博长出了一口气,离开了手术台,刘云在检查缝合缘和缝线,以及止血情况。
  “多长时间?”侯博问。
  “四十分。”监控体外循环机的护士小宋说。
  “缝的时候慢一点儿,仔细点儿。”侯博又对李医生说。
  刘云通知停止体外循环机,等着患者心脏复跳后,又看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异常情况,才大喘了一口气。
  李医生和另一个医生开始做最后的结束工作,做胸骨缝合。刘云对大家说:“中午我请大家吃饭。”刘云边说边往外走。但没有人在她身后马上反应,刘云又回来了。
  “没人去吗?”刘云的声音似乎有些发颤。
  “什么呀,”小周叫了一声,“刘姐,你可好久没请大伙儿吃饭了,所以我们都忘了该说什么了。”
  “那你们去吗?”刘云问。
  “傻子才不去呐。”小宋说了一句。刘云离开了。
  大家互相看看,谁都没说话,也许大家都觉到了刘云和从前的不同。
  傍晚,刘云想一人去公园走走。中午跟大伙儿一块吃饭以后,刘云心情不好,有一个东西一直打扰着她:从前她从没觉到自己跟大伙儿有什么不同,但是现在,她感到了格格不入,尽管她仍然不晓得区别在哪儿。晚上,她还想留下来看护洛阳。
  在公园门口,刘云刚要买票进去,听见有人喊她。她回头发现是洛阳的学生,那个叫白冰的女生。
  “对不起,打扰您,刘医生,我想问问老师手术的情况。”
  “你知道他的第二次手术?”
  “我每天都来,我妈妈认识你们病房的一个护士。”
  “谁?”
  “我叫她周阿姨。”
  刘云点点头,她心里为这女孩儿的深情一阵阵发热。
  “需要观察两天。”刘云的口气完全是医生式的。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能对这个孩子亲切些,即使她心里很感动。
  “那时候,我们班同学能来看看他吗?”白冰问。
  “为什么?他在特护病房,别人不能进的。”
  “没什么,我们大伙儿这么商量的,老师手术后肯定各方面都,怎么说,都挺受影响的,我们想,鼓励老师一下,让他振作起来。”白冰好像没听见刘云的后半截儿话。
  刘云心里又一次热起来,但还是以医生的口吻说:“到时再说吧。如果你们老师这几天没问题,很快就能出院的。”
  “谢谢您了,刘医生。”
  又回到病房,刘云心情并没有好起来。她先是想念吴刚。如果他在,这会儿她可以见见他,说几句不重要的话。她知道,她现在也可以给他打电话,但不知为什么,她不愿意打这样的电话。她去监护室看看洛阳,还是昏睡着,然后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她找出纸笔,想给吴刚写封信。这时电话响了。
  刘云没有马上接,她有些激动,怕是吴刚打来的电话。但是,她还是马上接了电话,她更害怕对方挂断电话。她没有想电话可能是别人打夹的。
  第四十四章
  “刘云吗?我是王老师。”王教授本来就亲切的声音。在有意识地被强调后,听上去更亲切。
  “您好,王教授!”刘云很激动,仿佛猛地抓到一个正在渴望的东西,使她有短暂获救的感觉。
  “给你打过几次电话,你都不在,所以就给你打到医院来了。怎么样?”王教授询问着。
  “有时我值夜班,您怎么样?师母的病没事了吧?”刘云像惯常心理虚弱的人一样,越是自己需要帮助的时候,越表现出对他人的体贴。这也许是人们必须抓稻草时的一种羞愧。
  “都挺好的,刘云呐,也许你愿意跟我说说你怎么样,我们都挺惦记你的。”王教授表示出令人尊敬的果断——我要给你帮助。
  刘云立刻说不出话来。她很愿意对这位亲切智慧的长者敞开心扉,但发生的那么多事像塌下来的石块一样堆在她心的门口,她想不出该搬哪一块。
  “我还行,”她试着表达,“我想我好一点儿了。怎么说呢,发生了好多事。”
  “耿林来过我这,他说过一些。”
  “是这样。”刘云小声说了一句。
  “现在多少平静些了?”王教授似乎知道怎样适应刘云此时的心态,并引导往外走。
  “是的,可是我——”
  “说说你的感觉。”
  “我——我觉得挺丢人的。”刘云哭了。
  王教授没有马上说话,刘云哭出声音。
  “我常想起那些事情,”刘云打开了感情的闸口,一边哭一边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些事好像总跟着我,我——我不相信,我那样做——我——王教授,对不起,我不该这样,我好像乱了——我——有时候,我真觉得,也许死更好过些。”
  “刘云,没关系的,这一切都不正常,但也正常,它是一个特殊阶段,也许是你必须经历的阶段。你觉得很惭愧,是吗?”
  “是的。”刘云声音低极了。
  “这就说明你已经慢慢走出了这个阶段。”
  “我也很难过。我特别恨我自己。我做了这么多事,去反对耿林和那个女人,这一点也不值得。我太傻了,通过这件事我才看见过去生活的是怎么样的,可惜我明白得太晚了。”
  “为什么晚了呐?”
  “要是我能早一点明白,那个女人出现时我就可以离开,根本不必去跟他们斗。那样我现在会心安理得得多,可以很体面地继续做一个女人。”
  “你现在仍然可以很体面地做一个女人,甚至是一个好女人。”
  “我——”刘云怀疑王教授的话只是为了安慰她。
  “我不是为了说好听的,”王教授认真地强调着,“耿林来过了,我觉得你们似乎没有可能再重新走到一起。”
  “对,我也这么想。”
  “所以我不是因为你曾经是耿林妻子才打电话,我说你是一个很好的人是有根据的,不是每个人在做完这些事以后都会感到羞愧的。”
  “刘云,别软下来,往前走。只要往前走什么事都能随着时间慢慢消失。你听我这么说,像干干巴巴的说教,可是文化大革命的时候我就是这么挺过来的。再痛苦再绝望我都挺着,心里想的就是一件事,我一定要把这个状态活过去,我要看看十年后生活是什么样子。如果还是老样子,再绝望也来得及。”
  “您说得对。”刘云这么说并不是被王教授的话打动。这之前她也有过这样的期望,让这一切都过去,而要达到这个目的,她知道除了时间她指望不上别的。
  “你好像现在还在心脏外科?”
  “是的。”
  “这好像是新兴的一个分科?”
  “是的。”
  “那你肯定能干点儿什么。”
  “您是指——”
  “就是指除了做手术以外,你肯定能有所成就,如果你现在开始研究。”
  “我——”刘云被王教授的话振奋了一下,但又怀疑自己的能力。
  “这话也许我不该说,不是每个女人都能从婚姻中得到幸福,那么干吗不去工作中学业中找找。要学会听命运给你的暗示。”
  “谢谢您,王教授,我懂了,我也很想试试,反正我现在不用做饭,不用干那么多家务,我有很多时间啊。”刘云被王教授劝慰得十分高兴,如同内心的暗处被注入了明亮。
  “试试吧,刘云,几年后听你的佳音。”
  “王教授,我真不知道该怎样感谢您和师母,我——”
  “别这么说,当老师当久了,爱说教。”
  “如果人人都能像您这样说教,痛苦就被缩短了。”
  “常来看我们,刘云,再见。”
  刘云放下电话,突然想起自己的书架。她从前有过的为数不少的专业书现在肯定落满了灰尘。刘云感到窒息,没人逼迫她这样生活,现在她才看见在她过去十几年生活中还有另一条道路。如果她选择了那条路,今天可能就不至于有被剥光的感觉。
  洛阳手术后的第五天开始发高烧。刘云和侯博的诊断是术后心内膜炎。在血培养结果出来之前,刘云已经给他用了大量的抗生素,期望能尽快退烧。但是,期望只是期望,第二天高烧持续,出现心衰和新的心脏杂音。侯博第一次沮丧地跟刘云坦白,他认为没办法了。
  “再做一次手术,换个新瓣。”刘云说。
  “费用太大了,我怕洛阳承担不了。”侯博说。
  刘云没有说话。
  “即使他学校能解决一部分……”
  “费用我出。”
  现在轮到侯博沉默了。他从刘云的表情中看到了一份不寻常的认真。他想,这也许不仅仅关涉着洛阳,也关涉着刘云自己。
  “我想再试试。”刘云说。
  “我能明白你,我考虑的是他的身体情况,再来一次手术……”
  刘云祈求般地看着侯博。
  “准备吧。”说话时候博移开自己的视线,他觉得自己多多少少被刘云感染了。
  “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和理解。我很幸运,有你这样的同事。”刘云说完离开了办公室。
  在洛阳的床前刘云站了一会儿,洛阳一次也没有睁开眼睛。他的面色苍白,不停地出汗,护士告诉刘云已经出现过昏迷,然后把刚刚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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