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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不做帝王妻:璃妃传-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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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日的深情,温暖不了他的心,也无法温暖我早已如千年寒冰的心。

“奴婢不是宸贵妃,皇上,请您清醒一点。”甫启唇,语意同心一样冰冷。

他的手骤然发力,将我的身子扳向他,与他正面相对,象牙勺中的残余的香粉随着他的用力,洒落彼此一身,使得周遭都笼了这层,最早,也是最初的香味。

“朕对白樱,难道你真看不出?”他望着我,语音里的痛楚一丝丝渗出。

“奴婢仅是卑微的宫女,岂能擅揣圣意。”我低首,如同对陌路人一般的口吻。

他的手颤抖着抬起我的螓首,但看到的,恐怕仅是漠然。

“你恨朕,是应该的。自古,孝为先,朕灭你全族,换得你的恨,早在下旨那天,朕就知道这个结局,可,朕却不能象割舍其他人一样,割舍你,如果当日割舍你,或许,我们都会好过一些。”

“您错了,奴婢不恨您,恨要有爱才称为恨,没有爱,没有感情,又哪来恨呢?您是西周的帝王,自古,还有一句话,是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哪怕是愚忠,亦是无可厚非的忠。”

“你已放下?”他的眼中必定是失望掠过,我不能,也不敢去注视,我怕心中还残存的柔软,会将自己再次推到心碎崩溃的边缘。

“从未拿起,又有何放下之说?”我反问,眼眸平静无波的凝望他,八年后,第一次这么近地看到他,岁月的沧桑在他脸上刻下的是成熟,也是更深的威仪。

但,我却不再如八年前一般,卸下家族的重负后,我的坦然,同样,也已深深刻在我的脸上,映进他此时的眼底。

他冰冷的手松开我的下颌,轻轻抚上我的脸,带着一种眷眷的深情,更带着一种令人心痛的绝决,但,手抚过处,依然仅是漠然的神色,丝毫未因他的这分柔情,将我脸部的线条一并柔化。

“朕知道或许许你自由,是最好的选择,但,朕的私心,只想将你留在身边。八年,朕一生没有几个八年,愿意在没有你的日子中耗费。”

“只要西周一天是您的,您当然可以留任何西周子民在您身边,但,倘若一一”我唇边忽然泛起一道弧度,轻,浅,但,冷冽。

他抚着我脸颊缓缓停滞:

“北溟的国主,对你真的这么重要?”

“奴婢的身体是西周子民,所以只能任你发落,但奴婢的心,却是属于自己的,那里,一直仅有他的存在。”

他浮起一抹笑意,我很少见到天烨笑,一直以来,哪怕曾经柔情时刻,他也收敛着自己的笑意,久了,我甚至认为这是一种刻意的收敛。

笑这种表情,从一个男子成为君王开始,所用的场合就少之甚少,因为,笑与君王所需的威仪往往是格格不入的。

“如果这是你唯一可以得到的自由,朕会默许。”他落寞的垂下眼眸,睫影在他如玉的脸上投下一道阴影,这一刻,我终于知道,我的心,还是会痛,看到这样神情的他时,会痛。

第98章 花自飘零独为君

他终于说出,只要我留在他身边,心里想的是谁,都可以容许的话。刹那间,我清晰明白地知道,我的心随着这句话痛到无以复加。

八年,我已习惯平静如死水的不惊,心上包着一层薄薄的冰瓷,看似坚硬冰冷,但却被这句话,轻轻地一敲,顷刻成为齑粉,瓷始终是瓷,坚硬和冰冷都是伪装的表相。

“奴婢谢主隆恩。”说出这句话,我知道,所有的伪装,在面对杀父灭族仇人的柔情时,依然会溃不成军。

“这是朕最后可以应允你的,也是朕的底限,但你的人,除非灭国那日,否则,朕依然会将你囚在身边!”他收回抚着我脸颊的手,眸底,是片刻的凄泠。

在他转身要离去前,我终于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轻声,但清晰: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③üww。сōm快灭安陵一族?为什么?您可以让父亲致仕,您可以留下族里其他无辜者的命,为什么,这万余人的命,在您眼中,就这么可以轻易地舍去?八年,我以为八年,我可以忘记恨一个人,我可以忘记,那鲜血的事实,可,我忘不了,父亲即便有其他的心,但,他始终没有做过大逆之事,为什么你轻易地可以相信,他有谋逆的野心?真的因为我怀了你的孩子,所以才导致你下定决心提前铲除吗?”一叠声的为什么,我甚至忘记要自称“奴婢”,每一句,都攫着心,沁着血,说到后来,接近哽咽,可,我没有泪水,我还是没有泪水,想哭,但,我竟然再也流不出泪来。

他停步,沉重的叹息溢出,殿堂内,因着这一声地叹息,肃穆闷窒。

“朕以为,有了这个孩子,可以留下你的命,可以留下你在朕的身边。”提到孩子,他的语意中皆是不忍再听的苍涩,“纵然下旨之前,朕已料到这般的结局,但,这道旨,朕没有办法不下,朕是西周的君王,但——”

“南越使者临行前的那晚,姬太后与你所商定的,就是治我父亲这莫须有的罪名,对吗?她说过,要替您分忧,可您为什么要对天下人言,那封密函的内容,是我告诉您的?就为了璃妃大义这四字吗?”

缠绕自己八年的疑问,还是问出口,在这样的时刻,以这样的方式,我望着他的背影,知道,他的痛,和我一样,那么深,那么重。

“朕从没有告诏天下,那道密函的内容是你告诉朕的。”他低缓启唇,“朕诏告天下,璃妃大义,是指你自愿脱离母族,而并非因为其他。”

转身,他望着我,眸光深邃,如同一潭深渊,但这潭深渊,却不再平静无波:

“密诏的内容,是姬颜告诉朕的,朕虽未对外告知这层关系,但绝没有假借于你的身上。”他的眸光内有杀意顿现:“是楚瑜宣旨时,这么说的吗?”

是,以天烨的个性,确是不会这样陷我于不义,如果真的这般对外宣告,父亲在临死前不可能还让我为他报仇,李太医复述事件经过时同样未曾提到过这点。

只有楚瑜,在宣旨时曾说过这类的暗示,但,当时,只有我和他在场,如果我现在一口咬定是他,那么,他完全也可以抵赖,况且,他手握重兵,在朝内的兵权仅次于太尉,亦是天烨的亲信,即便天烨此刻起了杀心,但,焉知,这其中几多乾坤呢?

在所有真相未明前,我何必再卷进是非中。

楚瑜讹传旨意,担的是欺君之罪,他既知而为,则,背后的原因,恐怕更是此时的我,所不能去触及的。

“各种缘由,奴婢不愿再提。”我恢复常态,不是他陷我于不义,知道这点,就够了。

他缓缓走近我,当我们近到,呼吸都可以缠绕,他却并不拥着我,只静静地望着我,柔声:

“当年,朕真的很想我们的孩子能诞下,可,你还是选择放弃,那一刻,朕其实已经知道,一切都不可能继续,但,朕可以对所有人绝情、负爱,对你,始终忘不了。你用了八年,来忘记恨,朕用了八年,试图忘记你。但,当朕看到白樱的时候,朕知道,哪怕仅是你的影子,朕都愿意去接受。而,在你姐姐离去时,朕并不试图去找她的影子。”

我该笑吗?这样的话,曾经,可以轻易打动安陵宸,因为他是她的夫君,所以她,明知道,家族要的,是虚情假意的承恩,还是义无反顾地爱上他。

所以,安陵宸到最后,剩下的仅是心死。

这个曾经美好到不知道深宫险恶的女子,盛开于深宫,也凋零在九重宫阙。

亲手将她折下花枝的人,就是她最爱的夫君,花离开花枝,盛放过后,必定是更快的枯萎腐败。

赏花的人,仅能看到明媚鲜妍,却看不到,花离开枝的噩运。

“请皇上,怜惜眼前可惜之人。”我垂下螓首,声音平和。是的,白樱才是他现在该去珍惜的,而,我和他的路,早就已经不可能再继续。

沉默,此刻的沉默,原来更能让人心痛,当所有声音骤然消失在空气里,这寂冷辉煌的大殿,空旷到每一声的呼吸,都会有轻缓不一的回音,一脉脉地映出彼此,并不沉默的心绪。

“留在朕的身边,这一辈子,这样,就好。”当他的声音打破寂静时,我的呼吸,分明停滞了一下,我抬起眼眸,凝望着,这个男子,以最近,同样是最远的距离,凝望。

他的眸底,没有隐藏,刻满了,深隽的情意。

一切都回不去了,曾经一切的牵绊折磨,终于在,我们发现彼此深爱的时候,都化为无尽的伤害。

“奴婢会一直留到国将不国。”我淡淡而笑,妄图将这瞬间的柔情摧毁,但眼底的情绪还是泄露了我真实的想法。

闭上眼眸,我不要让他看到,在我心里,没有任何人,只有他的身影存在。

闭阖的瞬间,他揽我入怀,我没有挣扎,没有反抗,双手颤抖地同样拥住他,如果这是今生最后一个拥抱,我可不可以不放手,我可不可以自私到忘记杀父灭族的残忍。

但时间,不会静止,我必须要放手,他也必须要松开揽住我的手。

“皇上,该用晚膳了。”佾痕的声音响起。

其后跟着顺公公不悦的声音:

“万岁爷,奴才让佾痕不要进来打扰您,但——”

“朕知道了。”他缓缓启唇,一分一分,松开拥紧我的胳膊,我迅速抽离抱住他的手,转过脸去的瞬间,一颗清泪悄然坠落。

心底,随着这颗泪的坠落,渐渐归于初时的淡漠。

我,终于,能流泪了。

因为他失去眼泪,因为他,又能流泪。

原来,今生,我欠他,要还的,就仅剩眼泪了。

佾痕从黄梨木衣架上拿起龙袍,欲替他更下便袍,却陡然发现龙袍颈部的问题,她径直走到我面前,指着颈部的修补处:

“你怎么当的差,竟然把皇上的龙袍都损坏了,以为这样修补,别人就看不出吗?”

她厉声指责,却被天烨伸手拿过龙袍,手磨蹭过我修补的地方,唇边,隐隐嚼出一丝笑意,但却,带着一抹悲凉,道:

“佾痕,下去传膳,这里,由她伺候朕即可。”

佾痕回身盯着我的眸光,充斥着冷凌,顺公公则识趣地与她一起退下。

我从他手中取过龙袍,亲手替他穿在便袍外,昔日,我只替他更过衣,今时,我却第一次替他系上龙袍,手,触到龙袍表面的金丝刻线,有微微的碎痛,那明黄,如天涧,横亘在我们之间,再也无法逾越。

晚膳依然是满目的锦绣,他略略动了几箸,便放下象牙箸,我伺立在一边,听到李德海适时的声音响起:

“皇上,今晚翻牌否?”

他的手移在那银色的盘子上,滞了下,依然翻下一块牌子。

“宸贵妃伴驾!”李德海的声音尖利地响起,我的心中,竟然还会品到一阵涩苦,要他怜取眼前人,不是我吗?

口不由心,言不由衷,说的,是此时的我吗?

放下吧,该放下,否则,我只是该被万人唾骂的不孝女儿。忘记家仇,忘记弑父的恨,我不可以!

我的神情,却还是落进顺公公的眼里,我看到他眉心蹙得那么紧,望着我,他肥白的脑袋,轻轻,不露痕迹,无奈地摇了一下。

当天烨起身,往偏殿书房走去,顺公公并未紧跟,吩咐:

“今晚,萱滢值夜。”

其实,今晚该是我当值,顺公公此举,又一次的助我于无形,身为大内总管的他,我在为妃时都未许过他多少好处,唯一的,便是一罐茶罢了,可,入宫至今为止,他是除了吟芩之外,再一个,对我默默相助的人。

静夜无思,望舒趁着晚上空闲,依然替我制作着茯苓酥,我信步走到宫外,有多久,不曾这样,信步在宫中的甬道上了呢?

转朱墙,低绮户,照无思,不知觉,已走到太液池边,池边,却早站着一人影,听得我脚步声,转身,竟是五王。

他依然着明蓝色镶金丝的锦袍,但眼底,再不似往昔般,蕴了太多复杂的情绪,他是帝太妃之子,论辈份,亦算是我的表哥吧。

八年间,依稀听得,太后在帝太妃出家,为五王指了婚,王妃的出身,不过是朝内一名二品官员的女儿,本来,论资历,是配不得亲王的,但太后此举,是种轻视,也借机让五王成婚后必须离宫迁居亲王府。

小言和亲前的话,依然记得,彼时,她无望地爱着眼前这个男子,也拗不过和亲的圣旨,如今,她所爱的男子,同样,事事都不由己,帝王之家,尊贵如天烨,又何尝都能率性而为呢?

突然又念起天烨,让我莫名觉得自己可悲。

“奴婢参见五王。”避无可避,行礼是首要的。

“起来。”他声音低暗,“本王今日进宫替母妃收拾剩余的衣物,想不到,终于有一天,是要彻底告别这个紫禁了。”

“告别?”我不解他话中的意思。

“皇上今日早朝下了旨,划分陇西为本王的封地,并封本王为陇西王,后日,本王便该启程前往陇西了。”

“焉知非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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