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A电子书 > 历史电子书 > 草清 >

第428章

草清-第428章

小说: 草清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借由罗马公教千年延续下来的人心传承,他们这里另有大义,以他们耶稣之名,宣称人人平等,让我英华‘普天之下,人人皆一’这一说更为形象朴实。而我英华所倡的君宪,也跟不列颠人早前推翻恶政,跟国王所立宪章本质相近,只是双方更为平等,昔日东林所倡虚君之说,在欧罗巴已成共识。”

宋既思维开放,满眼看的都是欧罗巴文明的善,由此的政治理念,也开始更多走向“宪”的一面。

“欧人所提之‘法’,比之我华夏之法更为坚实,我听孟德斯鸠说,在这法兰西,法还可由国王、贵族和官员多操弄,但在荷兰、不列颠等地,法则已不握于权贵之手,小民也能借法护权,借法争利。而议院、会议,比之我英华的公局更有权柄,竟可与君王相抗。”

唐孙镐对政治上层建筑看得更细,由此也觉得英华所推的乡绅公议还能大有作为。

李方膺却不满地道:“贵贱相一,墨家早有所言,后人无续而已。公议限君,周公早已有定制,宋明更有所及,只是没有明面规制,及于国体。尔等先被欧罗巴洋婆子给吞了男根,现在又要被吞了心根么?”

被骂作崇洋媚外的唐宋两人大叫冤屈,人家既有好东西,就要看清看透嘛,嘴上可以高挂“老子天下第一”,可实利却是不能不顾的。

小谢也觉得这苗头不对,出声提醒道:“不能只看表不看里,关于政体学思,眼睛就不能总看着不列颠跟荷兰的那一套。据我所知,荷兰就没多少农人,不列颠也不到三分之一,而我英华,农人占了一半,异日要复华夏,农人还要占十之七八!焉能循着那条路子去学呢?段国师就说过,做学问要究真,治理国家要究实……”

论及学术政理,唐宋两人也并非想着搬欧罗巴人的,而是欧罗巴新兴之国的学说,跟华夏早前诸子百家所倡,在根底上其实也是契合的。但小谢举起了唯真唯实这杆大旗,确实提醒了正满心裹着欧罗巴学思的们,东西方可是不一样的。

工商派的刘旦开口,更提醒了大家,这是个东西方争食的时代,脑子里要绷紧一根弦,西方,终究是英华之敌。

为何会由刘旦来说这话呢,因为他一直关注欧罗巴本地商贸,现在已整理出了诸多线索。

“不列颠人跟荷兰人,已在一月前宣布,禁止本国进口中国丝绸,并且禁止本国人穿戴中国丝绸……”

“这两国人,外加法兰西也大幅提高了本国进口中国茶叶的关税,反而降低了印度茶叶的进口关税。”

“欧罗巴诸国,都在高价悬赏,求得能仿造我中国瓷器的工匠和技术。等我们到了巴黎,法兰西摄政王肯定会设下什么局,想从我们身上掏得瓷器制造技术。”

这话让众人吸了口凉气,这是为何?

刘旦解释说,根据他所带神通局人员的分析,不列颠跟荷兰等国,已经不满这三项利润丰厚的消费物始终由中国输入,丝绸他们已经能纺,只需要从中国获得生丝,茶叶他们在印度等地能种,那是他们自己的地盘。为了扶持本国的丝织产业和茶业,他们自然要排斥中国产品。

不列颠跟荷兰人更视自己为商贸中心,尽管他们不让本国消费中国丝绸和茶叶,却还能利用全球商路,将中国的这些商品转销到其他地方,不仅是欧洲其他国家,还包括他们在非洲和美洲的殖民地。

刘旦这话,让众人更意识到了一桩严峻现实,欧罗巴人已把住全球商路,靠着这商路吸金,同时为维护本国工商,正开始排斥中国货物。在商言商,对东方来说,这就是个你死我活的战场。谁居于下游,谁就受上游盘剥,从外交、国政到军事,都要屈从于这样的现实。

使团诸人并不清楚,此时的东西方商贸态势,已比李肆前世那个时代缓和许多。数年前,李肆凑巧拦截下了耶稣会神父殷弘绪关于景德镇陶瓷制造技术的书信,到现在欧洲还没能完全仿造中国瓷器。原本靠着这桩技术,欧洲对中国瓷器的排斥也渐渐进入轨道,不仅不列颠跟荷兰,甚至法兰西人,为保护和扶持本国瓷器产业,都下了禁令,不再进口中国瓷器。

巴黎渐渐在望,使团诸人的心思也渐渐沉凝下来,这不止是文化之争,东西方的国运之争,也正迈步到了关键门槛前。

而他们所营造的赛里斯形象,以及渲染的中国文化,用处也从之前的塑起优越之心,转为服务于这场东西之争的实在武器。

第五百二十八章 九头龙的中国

法兰西果然是欧罗巴心脏,即便仍在“中国热”盛时,王国对来自万里之外的“赛里斯人”依旧抱持着足够的警惕。使团进入巴黎后,就被限制在迎宾馆内,再无法像在里斯本那样自由活动。

不少人因再没机会跟巴黎小娘子亲近而沮丧,但在领略了巴黎那排山倒海的异味之后,花花心思也如嗅觉一般,骤无踪影。由此他们明白了法兰西人为何钟爱浓烈刺鼻的香水,而不是东方那种含蓄清幽的香囊。

“街道上满是粪便,后院还有尿味,卧室里散发着沾满油污的床单、潮湿的羽绒被的气味以及夜壶的刺鼻的、甜丝丝的气味,壁炉里散发出的是硫磺味。人身上散发着汗味和脏衣服的气味,嘴里面呵出的是坏牙齿的气味,从他们的胃里冒出来的是洋葱汁味。倘若这些人已不年轻,他们的身上就会散发出陈年干酪、酸牛奶以及肿瘤病的气味。”

“河水里、广场上、教堂里、桥下边和皇宫里都是臭气熏天,农民的臭味就像教士的气味,手工作坊伙计们的臭味就像师傅们老婆的味道,整个贵族阶级、甚至国王身上的臭气就像猛兽一样,王后的气味又像一只老山羊一样,夏天和冬天都是如此。”

使团为此不得不将熏香点满所有房间,郎世宁对太阳王时代的追述几乎就是李肆那时代某位德国作家所写小说《香水》的翻版。

离世界闻名的巴黎下水道建成还有一百多年,此时的巴黎,还是座进食、消化和排泄都挤在同一个平面上的城市,整个十八世纪瘟疫肆虐。太阳王路易十四在晚年接连失去四个儿孙,都与此有关。如今在位的路易十五是路易十四的曾孙,他的健康曾是整个欧洲和平的保证。

十岁的路易十五被保护在巴黎郊外的万森讷城堡,法兰西摄政王,路易十四的侄子,奥尔良公爵腓力二世被国内所爆发新一轮中国热吓住,也许是为了展示自己的热情,也许是想借太阳王时代的余荣来压使团一头,正式欢迎仪式没在巴黎皇宫进行,而是改在了凡尔赛宫。

在太阳王时代,凡尔赛宫就是欧罗巴的政治舞台,路易十四将法兰西贵族都赶到了凡尔赛宫居住,靠“宫廷舞会政治”来操控着法兰西,影响着欧罗巴。这位一年只洗一次澡,甚至传闻一辈子只洗了三次澡的国王,以他所独有的“宫廷教化”,把法兰西凝聚成了欧罗巴心脏。而所谓的“宫廷教化”,除了日日宴会,夜夜笙歌外,还包括凌晨组团围观国王起床,国王每穿一件衣服,都要换一批贵族来亲手伺候,让他们能分享亲近国王的荣耀等等……

如今太阳王不在了,他跟鞑靼君主康熙的联系也一并消散,在“赛里斯使团”到来后,法兰西对“鞑靼中国”的印象也被恢复了古老传承的赛里斯覆盖。不管是商贸利益,还是在安南、暹罗等地的殖民努力,如今都被赛里斯人握在手中。

赛里斯人在凡尔赛宫的表现,一般的法兰西人不怎么了解细节。摄政王和大贵族们提起时,都是“他们震撼于凡尔赛宫的辉煌和法兰西文化的精美”一类的官样言辞。但“赛里斯人对凡尔赛宫的风格非常不屑”这类传言却在民间盛传,而凡尔赛宫廷礼仪总管的遭遇更是小贵族和平民们津津乐道的段子。

金碧辉煌的凡尔赛宫确实让小谢等人极度鄙夷,尽管他们也承认,宫廷的建筑、绘画、雕塑等等艺术令人叹为观止,但这些细节却被恨不得闪瞎客人双眼的金银光芒和满墙镜子给尽数遮蔽。在他们看来,这凡尔赛宫就是“买椟还珠”一语再恰当不过的表述,跟英华治下那些双手戴足了十个金扳指的煤老板有什么区别?

至于那位宫廷礼仪总管,用着“估计你们一辈子也学不全”的高傲表情,向他们展示法兰西宫廷礼仪。小谢等人是觉得有些繁琐,可唐孙镐宋既等人却是嗤之以鼻,百来条规矩算什么?当年他们中了进士,即便是简化后的殿上传胪,也有百多条大小规矩。

唐宋等人回敬给礼仪总管三百多条规矩,这是要求摄政王对等相待的外交礼仪。包括面会时座位的方位讲究,陪臣的位次对应,细节繁复到让那位宫廷礼仪总管头皮发麻。其中从递上皇帝陛下的亲笔国书,到摄政王接下这个环节就有百多条规矩,震得礼仪总管败阵而逃。这些条目都是人家一挥而就,绝不是刻意刁难。

“我华夏,乃礼仪之邦……”

李方膺的感慨道出了使团心声,这一套虚的,咱们英华已经腻味得不再玩了,要靠这东西来压人一头,真是找错了对象。

明暗的心气之争仅仅只是过场,英华使团放眼寰宇,自然不会把自己当作上国天使,法兰西人也还没自大到觉得自己的文化能让屹立东方数千年的赛里斯人低头。礼仪之争淡淡揭过,双方务实相商,正式会见仪式很顺畅地举行了。

文化之争的调和,不等于东西方意识的调和。法兰西摄政王很慷慨地延续了太阳王对待东方的礼敬,同意向赛里斯人送去“文明种子”,包括大批科学仪器、书籍。但在传教士权益上,他坚定地表示,赛里斯本土不论,安南、暹罗等地的法兰西传教士,必须享有自由而充分的传教权。此时他已收到了罗马教廷的消息,对英华在安南的行动颇有不满。

小谢敏锐地抓住了这位摄政王的心理,摄政王被使团所营造出来的赛里斯印象迷惑住了,依旧以为英华还是那个内敛、保守而不懂欧罗巴,没有放眼寰宇那等心胸和目光的古老帝国。李肆那封国书所起的作用也很关键,“赛里斯皇帝”放下身段,跟法兰西平等相待,甚至以热情洋溢的崇仰之词盛赞法兰西的辉煌和强大,这让摄政王和国务秘书等执掌王国权柄之人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

为维护住这个形象,小谢没提跟法兰西签署有关协约,乃至在法兰西设置外交公馆之事,这会让法兰西人警觉英华怀着混入欧罗巴格局的用心。同时小谢满口应承,要坚决维护法兰西在交趾、暹罗等地的既得利益。

日后法兰西人将这位赛里斯外交大臣称呼为“背信者”,将摄政王称呼为“受愚者”,就来自1720年4月,小谢跟摄政王奥尔良公爵所达成的非正式约定。

赛里斯使团借着摄政王的允诺,在法兰西大肆搜刮科技书籍,按照李肆的清单,从法兰西哲人迪卡尔到德意志大家莱布尼茨等人的著作一路扫过去。也正是靠着法兰西的开放,不列颠诸多名人,特别是“炼金术士”一类的波义耳到牛顿的著作都没落下。

工匠忙于搜罗书籍,刘旦一派的商派则有了机会透过法兰西来考察欧罗巴的商贸和金融体制,鲁汉陕、郑威和白正理更是获益颇多,他们得到了考察法兰西海陆军的机会。造船厂和兵工厂依旧是禁区,使团的陆海军将领仍然获益颇多。

之后使团到了不列颠,在获取信息这方面遭遇严格限制,才暗道幸亏早在法兰西已有收获。

对于摄政王关于传教士的权益申明,小谢压根就没理会,反正这不是正式约定,而且还跟罗马教廷有关。

实务派忙于“间谍行动”,派则另有一番事业。1720年,这些赛里斯“贤者”,给法兰西人留下的印象既深刻又混乱,难以汇聚为一个整体,以至于跟这些“贤者”接触的法兰西知识分子,曾经化了数十年时间争论,到底是谁所了解的赛里斯,才是真正的赛里斯。

身为“赛里斯第二外交大臣”的李方膺身负重任,由他跟法兰西上层贵族接触。上到摄政王,下到一般贵族,对这位年轻的孔圣门徒给予了极高赞誉,也使得李方膺成为法兰西贵族最为推崇的一位智者。他以儒家经典和“尊王攘夷”的观念,盛赞太阳王路易丝十四确立法兰在西欧罗巴“盟主”地位的丰功伟绩,以及追随他拱卫伟业的臣子们的忠诚和大义。

李方膺将《孔子》的解读跟欧罗巴历史,特别是法兰西历史紧密地结合在一起,痛斥欧罗巴其他国家,特别是一帮新兴“小国”背弃古老传统。就如早前他在英华痛斥李肆和国家背弃儒教正义一般,号召法兰西人要紧守传统,奉行“正朔”。

“三纲五常”、“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天无二日,地无二主”、“国不可一日无君”等等观念,这给法兰西“王权派”输送了来自东方的强大军火。这些言论欧罗巴人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