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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天上所有的星-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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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太太爱屋及乌,帮伟谦收拾。

“衣服带不足,展航你让几件出来。”

展航一看,“鞋子也不对,都穿我的好了。”

“唉,报上经济版全是某富商一百亿财产化为乌有兼负债千亿的消息。”

展航大惑不解,“一夜之间,钱去了何处?”

于太太答:“我不明白的却是当初巨款从何而来。”

“怕是同一处吧。”

“那是什么地方?”

展航答:“一种黑洞。”

伟谦过来,怪羡慕地问:“你们母子谈什么,那么亲密,我与妈妈很疏离,她应酬多,爱打牌旅游,时时不在家。”

“过来,”于太太说:“把心事告诉阿姨。”

第二天在演讲厅,约三四十个同学才坐定,一个妙龄女子推门进来。

她手中拿着讲义,放到书桌上,用笔在黑板上写下朱本欣博士五个大字。

她说:“我是你们的讲师。”

朱博士正是昨天展航认错的人。

今日,她穿黑色套装,更加瘦削,更象一个人。

展航十分震惊,她竟是他的老师。

同学们纷纷争着问幼稚的问题,象“可要考试”,“有几条题目”,“可需实习”,“将来找工作容易吗”。

朱女士似乎有无穷耐心。

她太懂得他们的心理了。

铃声一响,同学们一哄而散,不知怎地,经过走廊时人挤,他需与她面对面。

她冷傲的表情忽然融解了,有一丝诧异,“你在我班上?”

展航跑到注册处要求转系。

注册官走出来见他,“每学期都有几个象你这样举棋不定的学生。”

于展航赔笑,“是为着避开一场劫数,请帮忙。”

那人没好气,“所有学位统统满座,下学期请早。”

展航颓然。

“你成绩上佳,我替你留意空位,下次,你又想选读什么?”

“出名老教授的科目。”

“有,英国文学的麦都考教授及量子力以的姚德森教授。”

“让我做旁听生。”

“年轻人你再胡闹我会要求同你家长面谈。”

伟谦知道了抱怨:“你搞什么鬼,无心向学。”

“来,”展航拉着他走,“我带你去看一个人。”

他把伟谦拉到教员室外,朝窗里张望。

伟谦问:“看什么?”

展航用手一指。

伟谦呆住了,他的记忆慢慢回来,脸上变色。

“她!”

“是,象不象?”

“约有三分。”伟谦喃喃说:“但是,还是不够媚,不够柔惑。”

说得真好,没想到这个老实头对女性也有这样精确的见解。

“你最近可有见过她?”

“好几年不见了,现在的姿色恐怕也大不如前了,越是美人,越老得快。”

“不,她没有老。”

伟谦奇问:“你怎么知道?”

“猜想。”他不想透露太多。

这时,教员室里有人看见他们,推开窗门问:“找谁?”

展航与伟谦只得匆匆离开。

伟谦同好友说:“你总是喜欢年纪比你大的女子。”

“你不觉得吗,女性总要过了三十岁才有韵味。”

“你说的是,对于一些女孩那种嚣张的‘我还小我不必守规矩’的态度有时甚感厌恶。”

“有的也不小了,也不是十五六七了。”

“可是,社会仍然保守。”伟谦提醒他。

“伟谦,你也长大了。”

“真难过,别提这些,展航,学业重要。”

“是是是。”

两人坐在饮冰室吃冰淇淋。

“可有李举海消息?”

“听说他目前在澳洲大堡礁附近定居,天天在珊瑚海里潜水打鱼,不知多逍遥。”

展航诧异,“上天好似不惩罚这种人。”

“我的想法与你一样。”

“你看他,一生好衣食,多少比他端正比他勤力的人都没有他那么舒服。”

“做了亏心事,他也睡得着。”

“她仍跟着他?”

伟谦答:“我不知道,我们同他己没有来往。”

展航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

“段福棋那样的女子,社会上是很多的,展航,你不必念念不忘。”

展航不语。

“她已是残花败柳。”

“很明显,你不喜欢她。”

“我厌恶这种社会寄生虫。”

“你太偏激了。”

“展航,那么多漂亮大学女生对你挤眉弄眼,你视若无睹?”

“有吗?”

“你不要,由我接收。”

“你上吧。”

真幸运,与伟谦重逢,多一个伴,家里也热闹起来。

伟谦完全不客气,在于家吃喝住,当自己家一样,叫主人放心。

展航查到了朱本欣的地址,他的老毛病犯了,周末,他到她门口静候。

她穿着便服出来取报纸,看到他,却并无惊讶。

心理学博士,什么没见过:

她问:“等了多久?”

展航笑笑,“一辈子。”

她不动容,“你的一辈子也不过十多年。”

展航喜欢她,她有智能,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我想喝一杯柠檬水。”

她笑,“也不是那么小了,大可喝咖啡。”

她是第一个说他已不是那么小的人,展航恍然若失。

他随即说:“博士,请分析我的心事。”

“好奇。”

“不,不是那样简单。”

“好胜。”

“不,我并无资格去征服谁。”

“那么,是为着渴望。”

“被你说对了。”

“进来喝杯茶。”

屋内整洁美观,布置叫人舒服。

展航说:“有一张长沙发呢,最适合心理病人躺下来倾诉心事。”

“你可以在上面睡一觉。”

“我不敢对老师无理。”

“你好象真的有话想说。”

“是,我来求助。”

“尽管说来听听。”

展航颓然说:“我遭到绮惑。”

老师忍不住笑,“十个少年九个曾经拥有这种痛苦的快感。”

“不,我已多年不能控制自己。”

老师凝视他,“那么,你比较早熟。”

展航没好气,“连老师都只能说这种模棱两可的话吗。”

朱博士用手托着腮,这名相貌漂亮的学生叫她警惕,呵现在叫他走还来得及。

可是,她并没有那样做,她太想听他的心事,她书房里有一本未完成的论文,叫一个人的理想伴侣及其最终选择,有几章始终未能完成,也许,谈话会对她有益。

“你渴望精神寄托。”

展航不出声。

“父亲早逝,兄姐不与你同住,母亲有新生活,你又涩于给交新朋友,故此抓紧一个人的倩影不放。”

“不不不。”

他心里嘀咕,真是陈腔滥调。

不过,只要得到倾诉的机会,也不便埋怨。

“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

朱博士答:“我看过你的资料,我愿意了解我所有的学生。”

“你是一个好教师。”

她却感喟,“不,我考虑改行执业做心理医生,人们批评我的外型不象教育工作者。”

“因为太漂亮?”

“谢谢你。”

不,她其实不象段福棋,她是那种配备红外线视野镜的现代能干女性,黑夜中哪里有凼,何处有陷阱,看得一清二楚。

但是当她低头沉思之际,神情落寞,又有三分似她。

她是于展航心目中的女神?并不,但是,她的映象几乎已经流在他的血液里。

朱博士断言:“你爱上了她。”

展航很幽默,他笑问:“你怎么会那样说?”

“来,我同你到沙滩去走走。”

一路上他们没有说话,亲密程度已经超过一般师生许多。

一清早海滩上坐着一对情侣,是昨晚没有走吗,可能,一直还在接吻,嘴唇不知有无肿起。

展航凝视他们,耳遇听得老师问:“她拒绝了你?”

展航点头,“我再也找不到她。”

“把她的照片在互联网络上公布寻人。”

展航吓一跳,“那会造成多大的骚扰。”

老师微笑,“可见你的确爱她。”

稍后,她送他回家,被于太太看见。

她问展航:“那妖媚的女子是谁?”

展航明言。

“我不相信。”

“你看,长得太漂亮也有烦恼。”

“你是抱怨母亲吗?”

“我哪里算得上突出。”

“展航,慎交女友。”

“妈妈,我都没干涉你社交自由。”

“嘿,我怎么同,我是大人。”

可是于太太还是识趣地走开。

第二天,展航去问校监:“师生可以做朋友吗?”

校监愣住,“什么样的朋友?”

“朋友。”

“我们绝不鼓励。”

“之后呢?”

“视情况而定。”

“假设十分低调呢?”

“可以做得不为人知,我们又怎么会知道?”

“谢谢你。”

朱本欣即日就知道了这件事,校监己与她谈过。

她召于展航见面。

“你打算追求哪位老师?”

展航不语。

“校方已经得到汇报,当事人水洗不清。”

展航仍然沉默。

“这是一个陷阱可是。”


  







天上所有的星九





展航看着她。

“等着我踩下去。”

展航不发一言。

“我立于必败之地,若人家看不出端倪,只当我俩行动秘密,稍有蛛丝马迹,我便是误人子弟的坏人。”

展航大吃一惊,“有这样严重吗?”

“你太工心机了。”

“我没有这种意思。”

“你想我调你出心理系?”

“我已走投无路。”展航伸起双臂。

“我应去年辞职,那今年就不会碰见你这样特别的学生。”

展航忽然大胆地把双手放到她腰上去量一量,他的手已经长大,张开虎口,只差一点点,双手的指端就可碰到,真是细腰。

她并没有拒绝。

接着一段日子里,于展航与他讲师的关系,已成为公开的秘密。

于太太私底下担心地问伟谦:“会有什么影响?”

“不怕,只多转校。”

“女方呢?”

“不那不干我们的事,她一把年纪,又有专业资格,难道不知道什么叫率性而为,后果自负吗?”

于太太为之恻然。

她特地去探访朱博士。

坐下她就问:“朱小姐多大年纪?”

“二十八。”

“真是年轻有为。”

“于太太你呢?”

“展航是我最小的孩子,我己是祖母级。”

“真看不出来。”

她开门见山说:“朱小姐你这一注押错了。”

对方诧异地问:“我会有损失?”好似毫不知情。

“名誉是人第二生命,社会并不如你想象中那么开放,我的看法不如你想象中老套,你一得到不雅的封号,下半辈子就要吃苦。”

朱本欣不出声。

“况且,你在大学做事,是一个中世纪般讲品德卫道的虚伪小圈子,谁同谁离婚都会受到谴责。”

朱本欣十分佩服,“于太太,你太明白了。”

“话都说完了。”她摊摊手。

朱本欣叹口气,“下学期我会离校。”

“啊。”

“教书并不适合我,我将赴东岸启业。”

于太太放下心事。

朱本欣忽然说:“展航叫你头痛可是。”

于太太苦笑。

做母亲的抱怨:“太多女性喜欢亲近他。”

朱本欣不好意思说,当他的手搁在她皮肤上,她混身微微麻痹,象误触电流那样紧张。

朱本欣别转了面孔。

这种私隐怎么好同任何人说,况且,来人还是他母亲。

于太太好象把朱本欣当知己:“怎不知道她们同他有什么话好说,不过是个孩子,难道还学十六七岁少女,疯疯癫癫一起吃个冰淇淋,然后齐齐去溜冰不成。”

这分明是指桑骂瑰。

朱本欣微笑着不出声。

于太太叹口气,“我告辞了,预祝你顺风。”

朱本欣送这位好母亲出去。

回到屋内,却连于太太喝剩的茶及茶杯一起丢到垃圾筒里。

她们都不知道,展航在门外,看到了这一幕。

他目送母亲离去,然后,才悄悄走开。

朱本欣一定已经疲倦,不要再去骚扰,至于母亲,他太知道她的牺牲有多大,又决定留在于家,顾全他们兄妹颜面,迁就她是应该的。

展航回学校去。

深夜,他偷偷离家。

被伟谦看见,低声说:“去哪里?”

“假设你什么也不知道。”

伟谦不服,“真妒忌,看你,晚上不睡觉,白天不读书,照样成绩优秀,精神奕奕。”

展航笑着摇头离去。

他用小石子扔向朱本欣寝室玻璃窗,咯地一声,窗户打开了。

她探首出来。

“科学馆向电视台报告:今夜可以看到北极光,是千载难逢机会。”

朱本欣笑了,“几点钟?”

“不肯定,午夜至凌晨,都有可能。”

“那岂非需通宵等候?”

“我们在后园草地上守候好了,上一次在我们这纬度见到极光是六四年。”

“我们为什么这样对话?”

“你不愿开门呀。”

朱本欣找出睡袋,冲了热可可,与展航在后园观星。

“看,看天上繁星。”

夜凉如水,远处不知谁家有池塘,最后的蛙鸣点缀了气氛。

“我嗅到玫瑰花香。”

“所有花丛早已凋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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