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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一段锦-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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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久一哆嗦。

“如果我没有猜错,她就是赫赫有名的李夫人。”飞华将画放在石案上,踱到窗边远远的望着院子里枯败的玉兰树。

“小姐怎能这么肯定?”

阿久不解的俯身细细看去。却觉得那女子的确美的很特别,既摄人心魄又彻底的哀伤。

“你看看她的衣服,那哪里是普通女子所穿的。”飞华没有转身,淡淡的说着。

阿久忙点点头。

“是啊,这衣服好艳丽,而且,露的好多。真的只有坊间女子才敢穿呢。”阿久盯着她凹凸有致的身体,禁不住流露着艳羡。

“当时,李妍应该只是个妓女,还没有入宫。而且……”说到这里,飞华停了一下。

阿久转了转眼珠。

“而且,定然就是这幅画,打动了先帝!”

飞华赞赏的点了点头。

“可是,既然是这样,它应该藏在宫中,为何到了老爷这里?而且,明明被严严实实的挡在了木板后面,又是怎么被我们看见的?”

飞华转过身来,她的脸淹没在自己的影子里,良久,才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临江仙 陇首云飞(四)

杜飞华展开父亲留下的手札,学习在布帛上作画的技巧。

自古以来,画匠只有在器皿和墙壁或是砖石上作画的,偶尔在墓葬中,或后宫选妃体制中才利用布帛为载体绘画非衣或肖像。而杜飞华已对漆器的绘制和画像砖石有很深的造诣,如今只差帛画没有涉猎。而此处,却是父亲的拿手之作,又怎可任其失传。(中国著名的卷轴画,是到了唐宋之后才逐渐兴起的,此时为西汉中期,自然是没有的。)

然而,在研习的过程中,飞华发现普通布帛因为纤维缝隙的关系,透水性很强,一般的颜料,瞬间便会渗透进去,留下的颜色,很容易变色,且无光泽。

恰逢此时,杜怀中派人送来了一盆秋牡丹。

艳丽的紫红色,灿如织锦一般。杜飞华更加觉得,自己的画艺苍白无力,根本无法展现如此浓艳瑰丽的磅礴之美。

正暗自气馁中,忽然再次想到了平日里用的漆器。

漆器颜色华丽堂皇,且光泽度好,细想究竟,竟悟出了一些道理。

次日,来到后院,寻来了一些木料,命福叔做成刺绣用的撑子,不要圆的,只要见方的就好。

福叔老迈,竟不能领会她的意思,做出的东西驴唇不对马嘴。

杜飞华无可奈何。

谁料,几天后,阿久竟疯了般冲进飞华的卧房,手里还举着两个打磨的极光亮的框子。飞华眼前一亮,将略大些的放在案头,又将小些的往中间一放,用力按下。果然,二者严丝合缝扣在一处。

“这东西从何而来?”她兴奋的拉住阿久。

阿久却不说话,只扯着她往后院奔去。

供桌上,竟赫然堆放着三五个大小不一的木框,都如她手里的一般。

飞华俯身过去,伸手轻抚。只见木框光洁如玉,打磨的十分仔细。

明知不是福叔所为,却又再无第二个人。

飞华灵机一动,快步来到供桌前深深的拜了下去。

此后,飞华将粗麻布刷了兔皮胶绷在画撑上面,就如寻常绣娘刺绣一般,再选用做漆器绘画的油性颜料,很快,一副华美灿烂的秋牡丹跃然而出。

飞华亲手将此画送到父亲的病榻前。

杜怀仲眼前一亮,竟久久的张着嘴巴。

他没有想到,女儿竟会将前人已经定型的绘画技巧进行改造,且这大胆的做法,竟会出现如此意想不到的效果。虽然先前自己一直不同意她的做法,可是现在看来,的确是开辟了一条前无古人的新路。

他不断的点头。

尽管言语有些含混不清,飞华仍能感觉到,父亲是真的非常满意她的做法。

接下来的日子,她不断的发现这样的画撑,每每都是余下的快用完时,便会有新的出现。

这天夜里,已是秋末,冷风阵阵刮过。

阿久已经睡下,福叔也回了自己屋里。

飞华一个人披衣而起。

后院月光如洗,银白色的清辉洒落一地,就如朦胧的纱。初来时的荒草早已除尽,脚下是青石砖铺地。飞华轻轻踱着步,来到院子当中,扬首望月,只觉胸中一舒,拾起三只素香,点燃后插进供桌上的铜香炉中,香烟袅袅,让月色越发的有些苍凉高远。她双手合十,垂眉而立。

“飞华有幸,得小姐垂爱,可小姐到底有什么冤屈,为何多年不去?”她喃喃自语,眼神深处竟是无限的悲悯。默了片刻,才又接着说道:“徘徊在这个污浊的世上有何好处,若小姐听得见,不如现身相见,你我也好隔着这阴阳,成为知己。”

她话音刚落,墙头上竟传来一声朗笑。

杜飞华大惊,只见高墙之上,一个白衣少年正歪着头看向自己。

“你是什么人?”飞华忙敛身退去。

那少年见她这样,竟越发笑的起劲,索性,一跃身,飘落在地,远远的望着她。

他一身白衣,在月光里泛着微微的银光,长发随风轻舞,脸上虽然带着笑,却极是俊逸出尘,没有半分歹意。邤长的身子在青石砖面拖出一条挺拔的影。

飞华定了定神。

“你这人怎么敢翻墙入室,若不快走,我会喊人的。”说着,她向后退了一步,心中却已不那么害怕了。

谁知,那少年竟一笑,缓缓道:“杜小姐不是要与在下结为知己吗。”

此言一出,竟活脱脱是个女子声音,清脆婉转,似乎黄莺一般。

“你——”杜飞华瞠目结舌,一时间,思绪电闪。

少年大笑,一双明亮的眸子,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为何装鬼吓人!”飞华大怒。

少年回头看了看香案。一纵身,斜斜的飘了过去,双腿一盘坐了上去。

他身法飞快,竟似夜枭一般。

难怪当初他扮鬼飞落自己身后,自己竟半点都看不穿。

杜飞华情急之下,挺身来到香案旁,举起白蜡就扔。却被那少年一把抓住。

“小姑娘,你何必生这么大的气。”他笑嘻嘻的样子,实在让杜飞华气愤,索性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你是个活人,受不得这样的供奉。”她冷冷的道。

“是这个缘故。”少年点点头,唇边的笑意却不减半分。

“我那框子做的可是你要的样子?”他懒懒的声音再次响起。

杜飞华这才惊觉,这件事果然和隔壁的“鬼魂”有关。没想到,自己今夜的祈拜,竟将它的真身引了出来,想到这里,转过身去,冷冷的道:“你这人,好好的,竟喜欢扮死人,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我便去报官。”

少年闻言一愣,板着脸道:“哥哥说过,帮人必会恩中招怨。今日看来,一点没错。”说着,他将嘴一撇,拾起桌上的果子,就往嘴里塞。

飞华要阻止也晚了,只得冷哼一声,撇过脸去。

想想,又觉得不对劲,禁不住又道:“隔壁是个荒宅,本是姓顾的,卫皇后的亲戚,朝廷的太宰,怎么如今落到你们手上,看来定然是你们装神弄鬼吓走了买主,使这里落了个鬼宅的坏名声,越发的荒芜下去。”

白衣少年一愣,他没想到这女孩子竟这样聪明,索性一甩手道:“我和哥哥都是浪子,只怪世人蠢笨,与我何干。”

说到这里,他竟将身子一歪,斜躺在香案上面,一脸的坏笑,看着眼前的女子。

他这句世人蠢笨,到是对了杜飞华的胃口。她细细想着,唇边竟也露出了微笑,隔着面纱让人摸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

“你说的对,世人蠢笨,与你们何干。”她淡淡的道。

“怕是世人心里有鬼,人人有见不得人的秘密。否则,为何要怕。”似乎有所领悟,飞华声音不大,却眼神闪动。

白衣少年点点头。

这些日来,他不断的观察着俪屋的动静,可是,他发现这边的女子竟与旁人不同,每日除了作画写字,或者研制各种颜料,毛笔之外,竟没一点其他动静。

“你为何总戴着面纱?”他有些迷惑。

“因我貌丑。”杜飞华答的到爽朗,那少年先是愣了愣,而后,大笑。

“好,我喜欢痛快的人,怎么个丑法呢?”他又追问道。

只怕此一问,若换了旁的女子,定会恼羞成怒,而杜飞华却并不激动,只淡淡的道:“左脸颊有块红色的胎记,甚大。”

少年点点头。

“为何不去医治?”

杜飞华斜了他一眼,冷冷的道:“为何要医治?”

少年歪着头,似乎琢磨着她的话,片刻,展颜一笑。

“说的好。”

杜飞华反身踱到他的身边,借着月光注视着他的脸庞。

这张脸如此的干净,竟不似人间的男子一般。

“你会口技?”

少年一笑。

“雕虫小技。”

这次,飞华也笑了。

月光之下,两个银装的年轻人竟似故人一般。

“难怪那天晚上,你学女人哭声,我一下子就被你骗了去。”她的语气已不再那么冰冷。这少年既然帮自己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应该必不是什么歹心的人。

“还有一事,我不明白。”飞华忽然想起一事,忙问道。

少年笑着道:“何事不明,快问。”

“当时,你可知道我在库房里看到了什么?”

少年微笑的看她。

“鬼。”

飞华倒吸了口凉气。

“那里有幅画像,是个女人,究竟是谁,我不便相告,但是她明明被废旧木料挡的严严实实,可是我却真真的看见了。难不成她真是画中鬼,那天现身便是让我把那画取出来?”她这话虽是说给姜浪萍的,却声音小的很,到似自言自语一般。

谁知,那少年一笑。眼中竟现出一团精光。

“事到如今你还怕吗?”

飞华抬头看他,片刻,摇了摇头。

“有何可怕,你我早晚都要死。”

少年朗声大笑。

“既是这样,便不必挂怀,只要记住,无缘不闻,无缘不见,便相安无事。”

至此之后,二人经常共同探讨世间人情,丹青画艺,金石草药,甚至是剑术武功。

渐渐的,飞华知道了,这个少年是个术士,而且推演甚准。姜浪萍也看的出,杜飞华是个心地清冷的脱俗人物。几次,要为她演算,都被拒绝。然而,从她那双冰冷的眸子,和过于硬挺的双眉,仍能透出一股非凡的英气,让他感到凛凛的寒。

临江仙 陇首云飞(五)

“这两年里你都去了什么地方?”杜飞华问道。

姜浪萍抿了口茶,重又换上了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先是去了昆仑山,又沿着昆仑去了西域,直至大月氏。”

杜飞华点了点头。

若自己是个男子定然也会这般生活,只可惜,身在俗世,竟不知何时才能出头。

姜浪萍注视着眼前的女子,他从来就猜不透她在想什么,此时亦然。

飞华似乎忽然想起什么,将手指伸进手边的茶碗里,在案头画了一朵花。

“你可认识这是什么花?”她喃喃自语般的说道。

姜浪萍垂眉一望,便道:“西域的曼陀罗花。”

飞华默默的望着那逐渐干去的蝴蝶般的花瓣和不协调的尖刺,缓缓叹了口气。

“这花可有何寓意?”

姜浪萍缓缓眯起眼睛,放慢了语速,正色道:“狡诈,欺骗,使爱颠沛流离。能唤起前生的记忆。并且……能够与亡魂对话。”

飞华抬起冷定的眼,牢牢的注视着他,仿佛这个答案让她颇有些震惊。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颜色的曼陀罗?”姜浪萍缓缓说道。

飞华垂下眼去。

“金黄色,戴在一个死去女人的头上。”

姜浪萍忽然间笑了。

“给她戴上这朵花的人是个可爱的傻瓜。”

飞华不接的望着他。

他对视着飞华,用一种哀怨的声音解释着。

“金黄色的曼陀罗代表上天的娇宠,一定是某个男人想将所有的宠爱都倾注在这个女人身上,但是,别忘了,曼陀罗的另一个名字是彼岸花。这是注定幻灭的恋情。”

飞华仿佛有些气馁,点点头。

“那个可笑的男人,好像是我的父亲。”

接下来,两人陷入长久的沉默。

“有句话两年前忘了问你。”姜浪萍忽然正色道。

杜飞华抬起头,眸子里干净的令人心寒。

“为何一定要在这个时候要它?”他指了指手边的包袱。

两年前,也是正月。

自己正拿着刚刚做好的画撑准备送给飞华,却见墙头一阵劲风扫过,黑衣的男子披着长发,额上系着一根金色的丝带,耀目如正午的艳阳。

“玄墨!”

自他兄弟二人搬来这里不久,哥哥就去了燕国。算来已经有快五年了。

男子的双目如同涌动的黑色旋涡,没有任何的神采。他额上的金色丝带在发丝间闪耀着刺目的光辉,让姜浪萍微觑着眼睛。

“此地不能留了。”男子冷冷的道。

白衣的少年和黑衣男子相视而对。在正月茫茫的雪色里,姜浪萍感到一股来者不善的杀意。

“陛下已经下旨,将此地赐给鲁王孙刘晙,你我要尽快离开。”

他声音低沉,尽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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