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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尘劫录-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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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桨划船放掉一半,奴隶裁减四分之一——以后,嗯,以后有许多事情要我们自己动手了,”我垂下眼睛,不去望那三个人的脸色,“把善于航海的、种地的、战斗的……有技能的都尽量留下来。”
    “是。”耒又磕一个头,倒退着膝行出去。到了门边,他却又停住了,很小心地俯身下去:“臣……臣有一件事,不知道能不能问?”
    “问吧。”“是,”他抬起头,生满虬须的下巴在轻微颤动,“时局不知道究竟、究竟怎么样了?”
    “你听到了什么?!”廪瞪着眼睛问。“他们说,帝已经……”耒的声音徒然提高,但随即又降了下去,“已经、已经归天了。”
    “胡说!”廪直起身子,按住剑柄,“你不要命了?!”耒赶紧俯伏下去,把脸埋到双手中间。
    “算了,他们迟早要知道的,”我此刻的心中,不知道是悲伤,还是惶惑,“是的,帝归天了,周人已经入殷,也许……也许很快就会追来。”
    耒把头抬了起来:“周人不懂得航海,不用怕他们。”“我听说,”一直没有开口的史咎说话了,声音很和缓,很清晰,“周人一昼夜用四十七条船,载运兵车三百乘、虎贲三千人和甲士四万五千人,渡过盟津。”
    “能载车,未必能载人,”耒咬一下牙关,“能渡河,未必能航海。臣自然会用心应付。”
    我点点头,耒深深一俯,倒退着出去了。又是长时间的沉默,谁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廪终于忍不住了,年轻人需要的是战斗,而不是思想:“难道殷祀就这么、这么绝了吗?”
    我该怎么回答他呢?说是,给他迎头一棒?还是面对渺茫的未来,轻率地回答不是呢?
    “都为帝不听大人的话,没防备周人……”
    “住口,”我想喝止他,语声却软绵绵地没有力量,“做臣下的不能私下议论主君的对错。何况,何况他已经不在了。”
    廪低下头去。我转向史咎:“殷祀究竟……你能卜一下吗?”“没有沐浴,没有斋戒,也没有牺牲?”那老人固执地反问。
    “事急只好从权。”“今天不行,”史咎掐着手指,“今天凶日。等明日昃时大吉,虽然没有牺牲,没有……也许可以得到上天的垂怜吧。”
    我点点头,转过身来。又是长久的沉默。沉默中,奴隶们的脚步声更清晰了。沉寂,死一样美丽的沉寂,你在哪里呢?
第二章
    一夜都很平静,我已经疲倦得连噩梦也没有力气做了。第二天的早晨,是耒把我叫醒的。
    “家主,家主?”
    “什么?”我披上衣服,坐了起来。耒的声音很平静:“周人追来了。”
    “多少人,装备怎样?”隔着门帘,还是可以听见耒咬牙的声音:“九条帆船,战士二百左右,装备好象很精良。”
    “我们呢?”“臣数了一下,家臣中可以战斗的八十人,士中可以战斗的二十人,以一敌二。”
    “如果,”我突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主意:“我把全部指挥权交给你,包括廪也归你调遣,你准备怎么打?”
    “臣用奴隶十多人驾两条桨划船诱敌,一面派人潜水凿穿敌船的船底,一面用大弩发火箭点燃敌船的帆桅,使其不易逃遁。我们船虽少,但大而且结实,敌人船小而且不坚固,凿不沉的,就撞沉它!”
    我已经穿好了衣服,把被子踢到身后,正襟端坐:“进来。”耒答应一声,掀帘膝行而入。
    我从枕下取出令简,双手各执一端,递给他:“我命令你全权指挥这次战斗,以令简为凭据,违令者杀无赦。”
    “是!”耒恭恭敬敬地接过令简,高举着出去了。我就坐在那里,久久不动。
    宰人端进饭来。很简单,一盘热饼,一碟生鱼,一壶米酒。我喝一口酒,酒很甜,可不知道为什么,吞下去却突然变得苦不堪言。我只好撮了饼来吃。
    “咱们这一去,背井离乡,也许不会回来了,”我叹口气,“是不是应该带几个女人,以延宗嗣?”
    宰人一边熟练地把生鱼切片,一边很恭敬地回答:“可是,主人,我听说航海,尤其是战船航海,带了女人很不吉利的。”
    “是吗?”我忽然觉得很好笑,“亏得我妻妾都死光了,又没有儿子女儿——别的人没有命令也不敢携带家眷吧。女人嘛,哪里都有吧,只要能找到个安身的地方,不用发愁不能繁衍吧。”
    宰人一边点头,一边把切得很细的鱼脍端到我面前。
    “大人,”忽然廪的声音在舱外响起,“您把令简给了耒?”“是,”我在心里暗笑,这小子沉不住气了,“怎么了?”
    “他只是个家臣……”“是,”我抬高声音打断他的话,“怎么了?!”“没,没什么,”年轻人立刻软了下来,“侄儿告退了。”
    “等等,”我突然想起了“火鸷”,“我放在库里的那四口大木箱,耒带来了没有?”
    “好象……”没等廪好象完,我已经掀开门帘,走出了船舱。
    立刻,一副宽大的背膀挡在了我的身前:“家主,请退回船舱里去,这里危险!”这是全身甲胄的耒。
    我从他的肩膀上方望出去,战斗已经开始了,就在我们身前三十多丈外的海面上:“为什么不划过去?”
    “他们足以对付敌人,这是主船,不可轻动。”我“哼”了一声,想要命令他把船划近战场,想一想,却又忍住了:“那四口大木箱呢?”
    “就在这条船上。”“好,”我精神忽然一振,“快去取来。”
    耒答应一声,走开了,立刻又有另外一名家臣补上空缺,挡在了我的身前。一片水沫卷来,我不由得又咳嗽了两声,强咽下一口血去。
    上天哪,千万别让我在这时候倒下去啊!
    船随着西风,缓缓地向战场靠去。木箱运到了,我打开一口箱子,沉声向身边的几个人说:“照我的样子去做。”
    解开皮索,四只两尺多高的“火鸷”被取了出来。我打开一只“火鸷”的背脊,嗅了嗅药气:“还很干燥吗?”
    “是。”另三个人齐声回答。我把“火鸷”放置在木架上,望一望敌船的距离:“各对准一艘敌船,距离要在二十到二十五丈。”然后取下腰间的火石,敲亮,点燃了药索。
    四道火光箭一般穿破层层激荡的水雾,射向敌船。除了我以外,所有人都大声惊呼起来。四只“火鸷”向敌船上吐了一串火焰之后,又原路飞了回来,跌落在船头。
    敌人的阵脚乱了,他们的斗志已经被从天而降的神鸟给完全摧毁了。
    “这是什么?”史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捡起一只“火鸷”。我笑笑,把名字告诉了他,然后转向耒:“不要放走一个人!”
    “捉几个活的,作为牺牲。”史咎平静地说道。是啊,这样一来,不必要杀奴隶来祭天了。这些周人,真是送上门来的好祭品啊。
    我和史咎走进舱内。他还念念不忘“火鸷”:“没有机械,它怎么会飞的呢?”
    “我配了一种药,”我详细向他解释,“用一定量的硫磺、硝石和木炭,磨细混合,遇到火则会激发出一种极大的力量来……”
    “本打算献给帝的,用来对付周人,”我忽然感慨万端,“可现在……唉,也许这东西……不知道这东西什么时候才能重回华夏。”
    “我们都是要回去的,不是吗?”史咎苍老的脸上,皱纹越来越深,“我们若是埋骨异乡,子孙总是要回去的,不是吗?”
    他的眼睛湿润了。那只“火鸷”在他手里颤动,象他的一颗心,想要飞回故乡去……
第三章
    战斗仅仅延续了不到半个时辰。吓破了胆的周人全面溃败,被我们打死了一百多人,捉获七十四人,他们所有划船的奴隶也都成了俘虏。
    昃时还没有到,我打算先找个人来问问陆地上的情况。耒押来的,据称是最怕死的一个。
    “周军已经占领了整个殷地了吗?”俘虏被捆得象块饭团一样,跪在我、史咎、廪,还有耒的面前。
    “是,是的。”俘虏脑门上汗如雨下,浑身筛糠一样抖个不停。
    “昌已经臣服于我帝,”廪恶狠狠地瞪着他,“为什么发要在他父亲死后不到半年,就胆敢以下犯上?!”
    “说是,说是纣王无道……”“什么?纣?是在诽谤帝辛吗?!”廪的铜剑已经出鞘了,我赶紧拦住他。“怎样无道,”我转向俘虏,“。”
    “是,是,他们都、都在说……”俘虏结结巴巴地回答,“纣王修建鹿台,耗费民力,是、是崇侯虎帮凶,每天欢宴不理国政……”
    “胡说,鹿台是祭天所建,什么叫‘欢宴’?!”廪又沉不住气了,“崇侯贤明方正,他做了什么,要叫他‘帮凶’?!”
    “这、这都是他、他们传说的,还说纣王原本是不坏的,只为妲己是个妖孽,蛊惑了纣王,杀害忠、忠良……”
    “这又关己夫人……”廪差点跳起来,却被史疚按住了:“你说说,帝杀害了什么忠良?”
    “说、说是王子比干被陷、陷害,挖了心……”“够了!”廪再也忍耐不住了,额头上青筋暴起,铜剑直指俘虏的鼻子,“待会儿祭天,请让我先宰了这个家伙!”
    “不,不!饶命啊!是你们要我讲的啊……都是他、他们胡说呀!饶命……”耒往俘虏嘴里塞了块破布,把他拖出去了。
    “这、这、这、这……”廪反倒结巴了起来,“这些谣言、谣言,真是气死我了!”“周人要革天命,”史咎垂下头,缓缓地说,“当然要制造一些谣言——我有时候想,当年天乙伐夏桀,夏桀真的那么失道吗?”
    “你说什么?!”史咎把我一直想着而没敢说出来的话讲了出来,我不由感到又是惊惶,又是恐惧。“我说,”他还是不慌不忙的,“恐怕帝的恶名会一直流传到后世吧。”
    “太冤枉,太冤枉!”廪大叫,“要不是六师二十二万人远征东夷,他周发哪能拣到这个便宜!”
    “过去了,别再提吧,”我忽然觉得胸口一阵剧痛,急忙弯下腰来,“也许是天要亡殷——昃时快到了吧,该祭天了。”
    唉,历史真的很公平吗?也许那个屡进谗言,被元老们全体议决处以死刑的比子干反倒会名垂千古吧……
第四章
    廪没能如愿以偿地宰杀那个俘虏,因为他既没有沐浴,也不肯斋戒。耒和几个早晨忙于打仗,没来得及吃饭的士或者家臣,就充当了行刑者。虽然在海上航行,淡水非常宝贵,史咎还是固执地要求他们每个人起码要擦一擦身。
    第一批宰杀了五十名俘虏(包括那个最胆小的),还有为敌人划船的二百多个奴隶。剩下的二十四名俘虏,决定留到下次祭祀时使用。
    巳时吉时,史咎开始供献牺牲,祭告天地。这种仪式本来需要一史一巫共同主持,但船上没有巫人,只好让那位可敬的老人一身而兼二任了。
    舞蹈,歌唱,众人虔诚礼拜,然后用船上最好的木炭燃起了一盆火。史咎从随身背囊里捡出最大的一块龟甲来,小心翼翼地端在火焰上烧烤。
    主船上聚集了士四十人、家臣十二人,挤得满满的。大家都紧张地望着老人手上的龟甲,连大气也不敢出。我的胸口又痛起来了,却强忍着不让自己咳出声音来。
    “啪”的一声,龟甲的一侧崩开了道细小的口子,每个人的心都是一跳——这究竟预示着什么呢?
    裂口在逐渐地扩大,一点点延伸到龟甲的中心,却忽然不动了。我的心也悬到了嗓子眼里,耳边只有和缓的风声和海浪拍击船舷的声音。这是多么可怕的静寂啊,我所渴望的沉寂,绝对不是这样的。
    终于,那裂口又开始延展了,但并不象刚才那样是一条整齐的直线,也没有刚才的粗而且平滑——三道细小的、弯弯曲曲的纹路向左右两边延伸了开去。
    我的心上掠过了一道不祥的阴影。如果这道裂纹是殷祚的象征,那么这分裂、细小和弯曲,难道是预示着上天决定的必然衰微吗?
    忽然又是“啪”的一声,三道分支停止了前进,却又有一道新的裂口在直线不远处显现,飞快地向着龟甲的另一端,平稳地延展开去。
    史咎长长舒了一口气,把龟甲从火焰上移开。众人一齐叩头,感谢上天和祖宗的指示。
    “是不是还有希望?”一名做过史官副手的士向史咎发问,“是不是否极泰来,衰而复兴的意思?”
    史咎不说话,取出刻刀来,在龟甲上记录下了占卜的原因和结果。放下刀很久,他才缓缓地说:“我想起一件事,去年八月里,我和巫邑同时为帝龟占和卜蓍……”
    “我们得到同一个结果:殷的兴盛,是在空桑,”他转向我们,目光炯炯,“谁知道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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