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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嗜血的皇冠光武皇帝之刘秀的秀-第46章

小说: 嗜血的皇冠光武皇帝之刘秀的秀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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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刘秀命冯异等人将刘縯悄悄葬于宛城之外乱坟岗,不植树,不立碑。一代英雄的归宿,不过只得一抔新土。

刘縯虽然已经下葬,然而刘秀的考验并没算完。按照习俗,他还必须得为刘縯服丧。父母死,大抵服丧三年,兄弟死,服丧期限则并无定制,以数月到一年不等。服丧期间,有诸多禁忌,撮其要者,则为不可饮酒,不可吃肉,不可近女色,不可娱乐,不可娶妻,不可出门访友等。

此等居丧之礼,自古已然,仅于魏晋时期曾被短暂摒弃。斯时名士风流,以自由之心灵,视礼教为无物,服丧期间,酒肉女色照御不误。陶渊明诗云:“感彼柏下人,安敢不尽欢!”我自为我,干卿底事!

数千年中国,只得一魏晋而已。其余朝代,无不以居丧之礼为成规,小心恪守。而在西汉和新朝之时,对居丧之礼的要求尤其严格,几乎成为一种强制性义务,其中一位皇帝由于居丧非礼,甚至还因此丢了工作。

再说刘秀,先不为刘縯发丧,草草掩埋刘縯之后,又拒行居丧之礼,在人前照样饮酒食肉,欢声笑语,就跟平常一样。可想而知,在当时的社会大环境之下,刘秀的行为该引起怎样地侧目和惊诧!刘秀怎么能够这样,居丧而非礼?须知礼就是夫子的命根子。命根子能随便非礼吗?小心夫子射你!

然而,当卫道士的声讨慢慢稀少,当道德的喧嚣渐趋寂寥,宛城各方,对刘秀的行为终于开始了理性的思考。

先说刘氏家族,他们很快就发现,刘秀不发丧、不服丧,其实正好符合他们的利益。刘縯死后,刘氏家族人人自危,虽然他们不肯明说,但内心却巴不得和刘縯撇清关系。如果刘秀回来之后,真的硬要给刘縯发丧,那么,他们的处境就会变得无比尴尬。去吊丧吧,刘氏家族成员齐聚一堂,正中则是刘縯冤死的尸体横放,此情此景,会让杀害刘縯的绿林军怎么想?说不定,绿林军本已猜忌的神经一紧张,便会先下手为强,干脆来一个血腥的清场。不去吊丧吧,身为同宗同祖的家族中人,良心和道德该往哪里放?这么一想之后,他们立即就回过神来,他们甚至要感谢刘秀不为刘縯发丧服丧,刘秀救了他们!要知道,生逢乱世,良心不值钱,道德却很昂贵!刘秀之不为刘縯发丧服丧,虽然不孝不悌,但从刘氏家族的整体利益出发,不得不承认,刘秀这孩子识大体!

刘秀不为刘縯发丧服丧,南阳豪杰们也齐松了一口气。如果刘秀真为刘縯发丧,他们无疑将面临一场道德上的讹诈和绑架,去还是不去,两者必选其一。去,日后很可能会遭到绿林军的清洗;如果因为贪生怕死而不去,他们还有何脸面以豪杰自诩?谢天谢地,还好刘秀没闹,还好刘秀没有血性、没有骨气。

至于朱鲔等人,更多的则是体会到了快意。他们这些绿林军将领,出身庶人阶层。所谓礼不下庶人,他们这些庶人,的确也无法像贵族那样讲究礼仪。即使是父母逝世,他们也只能短期服丧,绝无可能像贵族那样一服丧就是三年。贵族三年不干活,照样有人供养,他们三天不干活,一家人就得跟着饿肚子!因此,对于贵族的那些礼仪,他们是既羡慕又厌弃。如今刘秀不为刘縯发丧服丧,让他们心中大感平衡,也让他们觉得有了嘲笑的资本。你刘秀不是前朝皇室吗?你刘秀不是还读过太学吗?然而你长兄死了,我们知道你急于跟他划清界限,可你的表现也实在太非礼了,比我们更加非礼。悠悠苍天,汝何人哉?噫嘻!

而此时的刘秀,身在宛城,心在地狱。他知道,如果这次死的是他,刘縯一秒钟也不会多想,绝对会在第一时间为他复仇,不计任何代价,哪怕赔上自己的性命,也要替他杀光仇人全家,告慰他于地下。刘縯是如此爱他,而他却无法以同样的爱回报刘縯,两相比较,刘秀觉出了自己的羞愧和软弱。

影子还有办法逃避,灭灯上床即可。而此心不可逃,尤其是它在折磨你的时候。刘秀与心为敌,早已是不堪折磨,引刀成一快,他也并非没有考虑过。然而,他必须活下去,哪怕活得如此卑微而隐忍。

如果刘縯在天有灵,他会听到他弟弟这样的心声:相信我,我爱你,与你爱我一样的深。只是,我们表达爱的方式不同。我不是不敢为你复仇,我实在是能力不够。与其作无谓的牺牲而复仇失败,不如暂且含垢忍辱,等以后时机成熟,我必将千倍万倍地还你,我将祭你以朱鲔、李轶的头颅,让你于幽冥间快慰不休。

刘秀也只能以这样的心声鼓舞自己。未来究竟会怎样,他其实全无把握。他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忍耐一旦开了头,就只能继续忍耐下去,否则,还不如当初就奋而一战,落它一个淋漓快活。如今,他的人生已经变成了一场生意场上的赌博,而他就是一间店铺,他必须不断变卖资产,以避免迫在眉睫的倒闭危机。他变卖了自己的军功,变卖了自己的名誉,变卖了刘縯的哀荣,变卖了家人的信任。变卖至今,他几乎已是一无所有,他这间店铺,究竟还能坚持多久?

【No。10 拯救】

于无所希望时见光明,于走投无路处见援兵。世态虽然炎凉,终归还有温暖的人性留存。当刘秀朝不保夕、惨淡经营之时,仍然会有人不计利害,站出来给他支撑。

而最先站出来的,竟是一群妇人,刘氏家族的妇人们。按照辈份,她们都是刘秀的伯母或婶婶。她们不像男人有那么多的计较和考虑,她们的观点简单而直接。在她们眼中,刘秀虽然已经老大不小了,但始终是自家的孩子,既然是自己的孩子,就绝不能任人欺负。她们越是可怜刘秀,就越是气愤刘玄:你和刘秀好歹也算是兄弟,可看你把咱们家孩子给逼的!

妇人们找到刘玄,还没开口,刘玄就感到扑面一阵寒意,来不及收拾细软,抱头鼠窜,却哪里来得及,当即被团团围住。刘玄冲又不敢冲,突又不敢突,只能媚笑四望,一副放弃抵抗的模样,这些妇人把他从小抱到大,有的甚至还喂乳过他,他如何惹得起?

然后,妇人们就戳着刘玄说话:

“托伯升的福,我们刘氏才有今日。你忘本就算了,居然还要杀人!”

“你对付完伯升不算,现在又要加害文叔?”

“文叔自小谨信直柔,不比伯升跋扈,这你也下得了手?”

“文叔到底犯了什么错,被你给逼成这样,死不敢死,活不能活?”

在妇人们的围攻之下,刘玄被榨出了皇袍下的渺小。他徒劳地张开嘴巴,发言辩解道:“可……”才说了一个字,立即又挨了一顿尖酸刻薄:

“可什么可?你这孩子,打小就不老实!”

“当了皇帝,你就自以为出息了是不是?就不认我们诸母了?”

“你杀了伯升还不够,你还要杀他全家不成?”

刘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根本没了脾气。男人们不会这样和他说话,男人们懂得委婉含蓄。然而妇人们却可以百无禁忌,想到哪里就骂到哪里。他在别处是皇帝,但在这些妇人面前,他却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活该被教训的孩子。哦,我热爱这些妇人,她们看着你长大,她们根本不把你当人。

刘玄被逼无奈,只得表态求饶:“诸母在上,我绝不会杀文叔。”妇人们得偿所愿,又意犹未尽地补骂了刘玄几句,这才背起双手,得胜地离开。

接着,邓晨来到刘秀家中,见面就说:“大喜,大喜。”刘秀忙问究竟,邓晨笑道:“我特地代李通前来向伯姬提亲。”

一切尽在不言之中。这不是一桩简单的提亲,这是李通主动向刘秀伸过来的友谊之手,拯救之手。李通是宛城李家的老大,在南阳豪杰中间举足轻重,他的势力,足以给刘秀提供庇护。至于联姻,则是李通精心选择的一种策略,既能表达对刘秀的支持,又不至于公开和绿林军对着干。

刘秀于是找来妹妹刘伯姬,问道:“李通前来提亲,你可愿意?”

刘伯姬小刘秀八岁,时年二十有一,但在那个年代,已经堪称是剩女恨嫁了,忽然来了一桩姻缘,本该大为欢喜,但一听是李通提亲,顿时大怒起来,道:“李轶害了伯升,你居然还要我嫁给他们李家?”

刘秀耐心劝道:“李轶是李轶,李通是李通。李通的手是干净的。伯升生前就极其赏识李通,他如果还在,一定也会同意这门婚事。这是一门好婚事,你可明白我的意思?”说完,望着刘伯姬,重复问道:“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刘伯姬明白了。在这场联姻中,她并非新娘,而是筹码。刘伯姬看着刘秀,忽然一阵心疼。在她们一家人当中,她和刘秀的关系最为亲密,然而眼前的刘秀,已经不再是她熟悉的那个意气潇洒的三哥,自从刘縯死后,短短数天,刘秀分明苍老了许多,她知道,让她在这个时候答应这桩婚事,刘秀的心里同样也不好受。不过话又说回来,刘秀其实也并没有把她推向火坑,李通无论家世还是人才,都称得上是一位如意郎君。

刘伯姬心中点头,嘴上却不肯明说,反而将了刘秀一军,道:你都没结婚,哪有我做妹妹的先结婚的道理?

刘秀大笑,很快却又叹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阴母要的聘礼,我又哪里拿得出?”言罢,神色黯淡,浑身怅然。

呜呼,世间哪有尽如人意之事,好不容易讨个老婆,也还得再搭一个丈母娘不是?

刘伯姬却远比刘秀乐观,怂恿刘秀道:“此一时彼一时。无论如何,你也得请叔父刘良前去问问。”

刘縯攻破宛城之后,作为刘縯的铁杆粉丝,阴识带着全家老小前来投奔,因此,阴母和阴丽华眼下都在宛城。已经跌入人生谷底的刘秀,得了妹妹的鼓励,怀着必败之心,托刘良前往阴家提亲。没想到,向来势利的阴母,居然一口应承。

老太太给刘秀的答复只有八个字:盛世认钱,乱世认人。

【No。11 完璧】

刘秀和阴丽华,李通和刘伯姬,两桩喜事传开,因刘縯之死而变得阴霾密布的宛城天空,终于有了云开日出之势。

刘秀不敢发丧,发喜帖却是理直气壮。朱鲔等绿林军首领也都在受邀之列。刘秀回到宛城之后一系列识趣的表现,已经使得朱鲔慢慢放下猜忌。如今,刘秀又不顾其长兄刘縯尸骨未寒,便迫不及待地举行婚礼,可见他满脑子尽惦记着老婆孩子热炕头这点事,确实胸无大志,甚至也无廉耻。这样的人,没有杀的必要,杀了只会脏刀。再者说了,即使朱鲔仍然存有杀心,此时却也不好动手,一则碍于李通的势力,二则喜事在即,却要杀人家新郎官,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既然是刘秀结婚之喜,朝廷总得有所表示才是。朱鲔于是以刘玄之名,拜刘秀为破虏大将军,封武信侯,算是朝廷的贺礼。而这份贺礼,也表明了朱鲔等人的态度,那就是刘秀已经暂时摆脱了生存危机。

正常婚姻,礼节烦琐,必经纳采、纳吉、纳徵、请期、亲迎等诸多程序,然后方成婚姻。如今非常时期,自然一切从速从简,就在六月三十日,大宴宾朋,行新婚之礼。

当初岑彭坚守宛城,城中居民死亡殆尽,最后仅存一千余人,人都死了,房子自然也全空了出来。刘縯入宛城之时,便圈下整个当成里作为自家府邸。如今刘秀摆酒,房子尽够大,宾客齐聚,却也不显拥挤。刘家上下,一片欢腾之声,绿林军、南阳豪杰、刘氏宗族等各派势力,借着喜事喜酒,将刘縯之死抛在脑后,在觥筹交错中和好如初。

喧哗吵闹一直持续到了深夜,宾客们这才依依不舍散去。留下新房之内,刘秀和阴丽华两人无言相对。他们很早就知道彼此将在一起,然而却难得见面,他们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今夜,是他们多年来第一次单独相处。刘秀望着阴丽华,她已经是十九岁的曼妙少女,她比他记忆中的更为美丽。

对于刘秀来说,这本是他美梦成真的时刻,然而,他却丝毫也无狂喜的力气。他的眼神痛苦无比,阴丽华的美丽,加倍着他的罪孽。这并非一场纯粹的婚姻,他选择这场婚姻,很大原因是为了保住性命,而并非完全出于爱情。

刘秀心中满是愧疚:阴丽华,你不应该承受这些,这不是你梦想中的婚礼。小女孩会从四五岁起就开始憧憬她们的婚礼,她们盼望着那一天的到来,她们将在那一天前所未有的美丽,她们将会永远记住那一天,作为余生最为温暖的回忆。然而,我毁灭了你的梦想,我利用了你,我只给了你一个仓促而简陋的婚礼,一个在错误的时间和错误的地点举行的婚礼,这个婚礼,更像是一场骗局。

更让刘秀于心不忍的是,他如今虽然暂时告别了性命之忧,然而脖子依然很细,随时被刀一砍,还是得应声而断。他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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