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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绝顶-第81章

小说: 绝顶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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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不肖了?”

“老袖五名弟子中,本来唯有涤尘最合吾心,可承衣钵,只可惜……”说到这里,蒙泊国师忽然吐出一句藏语,而他一惯平实的语气似也有一分叹息。

小弦听不懂藏语,忽想到初遇宫涤尘时他曾唤自己“杨惊弦”,并说是听了扎风喇嘛的描述。但听蒙泊语意,扎风根本没有机会提到自已,就被罚面壁,以宫涤尘的高傲心性自然也不会特意去问,他又是从何处听说自己从前的名字?难道宫大哥果真是与御伶堂有关?

蒙泊国师又道:“许施主可知这屋中的两幅画有何含义?”小弦思索道:“大师说一人盗窃,一人杀人。那这被吊起的男子想必是盗窃钱财的小偷,另一个定是杀人之徒。这两幅画莫非说的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道理?”

蒙泊国师简短道:“铁签刺体、千刀万剐者犯的才是盗窃之罪。”小弦一怔,只听蒙泊国师续道:“许施主想来已见到门口的‘法’字了吧?”小弦呆了一下,忽然醒悟:“我明白了,表面上盗窃虽比不上杀人,却要看所盗何物,所杀何人?”

“杀人者虽穷凶极恶,但那盗者虽不过窃几十银两,却令一家数口贫困致死。其中罪孽轻重,自不可同日而语。”蒙泊国师依然不动声色,淡道,“所以杀人越货,不过害一人之命,盗国窃权者,害的却是天下百姓!”

小弦沉思,蒙泊国师自此再无言语。

※※※

且说水柔清走入第一间挂着“佛”字的竹屋,进屋首先看到的,是一张大大的围棋棋谱。那棋谱足有五六尺方圆,占据了整整一面墙壁,棋已至中盘,黑子所占之位亦隐隐组成了一个大大的“佛”字。

宫涤尘随之入屋,立在水柔清身后:“清儿姑娘可懂围棋?”水柔清并不回身,略点点头:“稍知一二。”宫涤尘笑道:“不知清儿姑娘棋力如何?这盘棋现在轮到黑子下,姑娘可有起死回生之术?”水柔清定下心神看谱。

四大家族杂学极多,她在围棋上的造诣虽不比象棋,却也不弱于普通棋士。但见谱中黑白纵横,数条大龙纠结在一处,双方都无回旋之机,局势极为复杂。黑棋稍落下风,如今最关键处应该是将中腹棋筋作活,才可以继续对外围白棋保持攻势。可这块棋筋虽可两眼苦活,但势必将白棋外围撞厚,影响其余几条黑龙。只要一招落子不慎,便可能前功尽弃,再无翻盘的余地。

水柔清思考良久,也没有想出万全之策,一时沉吟难决。

忽听宫涤尘淡然道:“清儿姑娘可知为何这盘棋以‘佛’为名吗?”水柔清亦是极聪明,一时心里隐有所悟,却不肯在宫涤尘面前示弱,冷哼一声。

宫涤尘也不以为意,自顾自道:“佛法讲究舍身成仁。一局棋有舍有弃,为了最后的胜利,原本无须看中几枚残子。只不过若是将这棋局换成了人间尘世,便有许多恩仇情怨夹杂在其中,欲弃无从,欲舍无力……”

水柔情猛然一震:对四大家族与御泠堂的千年恩怨来说,每一个人都是一枚棋子,只要能求得最后胜利,舍弃原不足惜。只不过当这被人轻轻舍弃的棋子换成父母亲人,才变得如此难以接受吗?她不禁喃喃道:“可我,应该怎么办才好?”

宫涤尘笃定一笑:“对于棋者来说,胜固欣然,败亦可喜,大可收拾残局再战山河;但对于陷人世情的凡夫俗子来说,恩怨纷扰原没有什么解决的方法谈得上‘最好’。所以,这一局说的并不是棋理,而是佛道!”水柔清脑中一片紊乱:“那又如何?”

宫涤尘不语,上前双手轻拂,将那张棋谱卷入袖中,转身出门而去,只留下呆立在竹屋中、忽然流下两行泪水的水柔清。

※※※

“宫大哥,清儿在哪里?”看到宫涤尘走入竹屋,小弦急忙发问。“你放心,我可不敢对你的清儿姑娘有丝毫不敬。”宫涤尘的目光中似乎有一份揶揄。

小弦的脸微微一红,望定宫涤尘,一字一句道:“宫大哥,你会骗我吗?”宫涤尘一愣,面对小弦真诚的目光,机智如他,一时竟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许久后才勉强点点头:“你想问我什么,我一定如实问答。”

小弦知道外面的蒙泊国师定能听到这番对话,只好语意隐讳:“我与何公子见过泼墨王。”宫涤尘一震,冷笑道:“他还好吗?”小弦道:“他疯了,还不停画着一个女子,而且,我知道……”宫涤尘忽然抬手止住小弦:“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吗?”小弦眼中又浮现出温泉边永生难忘的一幕,重重点头。

宫涤尘长叹一声,缓缓道:“那一日,我之所以去温泉洗浴,是因为他的眼污了我的身子!”小弦忽然大叫一声,眼中涌上一层迷蒙的泪光,上前两步捂住宫涤尘的口:“宫大哥,不要说了,我们是好兄弟,永远是!”事实上他的心中虽有无数怀疑,却从未想过宫涤尘居然会向自己直承其事。这一刻,既被他对自己毫无保留的信任所感动,亦害怕再问出什么更难接受的真相。

宫涤尘轻轻拨开小弦的一手:“我早就告诉过你,有些事情当时不必对你说,但日后总会让你知道。只是,一旦到了这一天,我们却无法再做兄弟了。”

小弦听宫涤尘说得郑重,吃了一惊:“宫大哥,我并没有怪你隐瞒啊。泼墨王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人,你就算打死他,我也不会不认你做兄弟。”说到这里他方才醒悟,如果泼墨王画的那名女子果然就是宫涤尘,那么自己这个“大哥”实是女扮男装之身,确实是无法再做“兄弟”。想到这里,小弦不由松开抓紧宫涤尘的手,低声道:“难道,你……你真是女子?”

宫涤尘苦苦一笑:“除了我的家人,你是第三个知道此事之人。”听宫涤尘承认此事,小弦心中百般滋味涌上,一时不知是喜是忧:“还有两人是谁?”宫涤尘长叹一声:“一个是我师父,一个就是那已疯的薛泼墨。”

原来宫涤尘初入京师,结交各方人物,并无人怀疑她女扮男装的身份。而她身怀蒙泊师那“试门天下”之题,对学富五车的乱云公子、书法极佳的泼墨王等人刻意结识。乱云公子也还罢了,偏偏泼墨王薛风楚擅长绘对人物的形象神态把握细致入微,竟被他从宫涤尘平日举止中瞧出蹊跷。泼墨王心计深沉,见宫涤尘谈吐不俗,更有蒙泊国师这个大靠山,不由见色起意,一面邀其游山玩水,一面百般挑逗,被拒后竟以宫涤尘女子的身份要挟。宫涤尘一怒之下,方用离魂之舞将泼墨王逼疯。

也正因如此,才有了那日在温泉中洗浴,与小弦相识之缘分。

小弦听到蒙泊国师早知此事,登时去了顾忌:“好啊,宫大哥你瞒得我好苦,怎么赔我?”他“宫大哥”叫得顺口,一时改不过来。而说到“赔”字时,两人都想到小弦当初不明就里,一意要宫涤尘“陪”睡之事,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宫涤尘轻笑道:“我欠你一首诗,还不够么?”小弦撅着小嘴:“不够不够!我好容易才有了一个肝胆相照的好兄弟,你把他还给我!”说到一半,忽觉悲伤。自己从小就希望有这样一个大哥,谁知现在却变成了“姐姐”,可又想到以后再也不必担心宫涤尘与林青做“情敌”,一时又觉得放下一番心事,眼中泪光盈盈,嘴角却又露出笑容。

宫涤尘何曾想到小弦有这许多心思,只是感动他对自己的一番诚挚,正色道:“只要你不嫌弃,我永远做你的大哥也无妨。”“好,一言为定!”小弦伸出小指。

宫涤尘亦是心情起伏,她自幼女扮男装,其中诸多不便,唯有故作冷漠,与人保持距离,并无什么朋友。和小弦相识,一方面因为对方是个小孩子无须防备,一方面小弦的坦荡确实也令她心喜莫名,当下勾住他的小指,一字一句:“今生是兄弟,一世是兄弟!”两人各自心情激荡,良久方休。

蒙泊国师那不紧不慢的语声忽然传来:“涤尘去吧,小弦和我也该走了。”

宫涤尘瞬间恢复平静,应了一声,转头对小弦道:“小弦,今夜你必须随我师父走,过几日我再与你联络。”“为什么?我不要和他走。”小弦话音未落,宫涤尘已出指点在他胸口。小弦根本未想过刚刚对自己信誓旦旦的宫涤尘竟会突然出手,眼中闪过惊讶与不解,却无愤怒。只因他相信宫涤尘如此做必有原因。

竹屋一开,蒙泊国师大步走入。宫涤尘拜伏于地:“弟子不肖,只请师父答应我一件事。”蒙泊国师似是看破宫涤尘所想,淡然道:“涤尘放心,就算为师性命不在,也必会护得许小施主的安全。”宫涤尘不再说话,鞠躬转身离去。

小弦满腹疑虑却问不出口,蒙泊国师已将他抱入怀中,大步往门外走去。

门外的百姓已散,蒙泊大师更不停留,连四间竹屋也不望一眼,径直南行,小弦耳边风声呼呼作响,其势迅快至极,又觉得蒙泊的双手中有一股温暖的力量托着自己,几乎就要沉睡而去,迷糊中心底勉强浮起一句疑问:“蒙泊国师要带自己去什么地方?”

突然蒙泊国师仿佛感应到小弦的疑问,低头望定他,“不要怕,涤尘自会送小姑娘回京。而我们,去泰山绝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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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绝顶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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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八,傍晚。寂静的泰山脚下,一骑白马沿山道飞驰而来。马上之人身材高大,一身劲服,目光冷峻,唇边却挂着一丝若有若无、意味深长的笑容。他正是当朝大将军明宗越。

山道前立着一块丈许见方的大石碑,上刻四个大字:岱岳千秋。白马来到石碑前长嘶而起,明将军飞身下马,将马栓上石碑,同时以掌拍碑,陡然发声长啸。这一啸直震得夜鸟齐飞,松针雨落,山谷回响,良久方歇。

两大高手的绝顶一战震惊朝野,早在半月前,朝廷五千官兵就在半里之外驻扎,先驱散山中猎户樵子,再封锁所有通往泰山的道路。此刻整个泰山再无人迹,一切都在静等明将军与暗器王两大高手。虽然泰山方圆数十里,武学高手足有能力悄悄突破封锁潜入山中,但那样无疑将成为明将军与暗器王的公敌。普天之下,只怕并无几人有此胆量!

但此刻,明将军啸声方停,那石碑顶端却移开一条裂缝,一只手慢慢探了出来,将一张纸卷插入明将军落在石碑上的手掌下。

此情此景本是奇诡至极,明将军的脸色却平静如常,并无惊疑,抬掌之时纸卷已粘在掌心,看似手抚额发,却已就着蒙蒙夜色,将纸卷上的话看得清清楚楚……

就算有人从远方山峰高处看去,也只能见到明将军拍碑长啸,以壮声色,根本不会有人想到在那石碑中会另藏有人,竟用如此方法与明将军暗通消息。

看毕纸卷,明将军略一沉吟,一手入怀中,亦取出一物,轻轻放在石碑顶端,低声淡然道:“三日内,若是水总管至此,拦住他,并将此物交给他。”

石碑内并无应承之声,但那只手却再度探出,把明将军留一下的东西握住,正欲缩回,明将军忽又道:“且慢,另外传我一句活给水总管……”说到这里,明将军忽然停下声音,仰天思索,似乎在考量措词。

半晌,他口唇轻动,却无半分语声泄出,显然正在传音给碑中之人。

石碑上的那只手一震,明将军的信物几乎脱手。这碑中人乃是明将军早早安排下的心腹,他既然能暗藏于泰山脚下的碑身之中,又能避开五千官兵的搜索,无疑身怀不凡武功,更有一份超人的定力,但听到明将军这句话时,竟然亦失神至此,由此已可见此话的分量。何况以流转神功之威,明将军然能确定周围半里内再无他人,所以才不怕对碑中人低声说话,但这最后一句转交给水知寒的话却宁可暗中传音,足见郑重。

碑中人停顿片刻,手指在石碑上轻敲数下,示意己收到命令,然后缓缓收回,石碑上的裂口亦再度封起,看起来全无一丝痕迹。

山顶上亦传来一记长啸,虽无明将军震落林叶的冲天气势,却是清朗激越,仿佛随大自然的山风而至。明将军心知是林青发声相邀,暗运神功,掌中纸卷于刹那间化为无数碎片,从指间落下,抬头望着黑沉沉的峰顶,似是自嘲一笑,自言自语般道:“林青啊林青,想不到你我这一战,竟会如此多磨!”

※※※

“啊,这一定是林叔叔的啸声。”一前一后两声长啸把小弦从睡梦中惊醒,只觉得身下空空荡荡,寒风掠体,禁不住打个冷战。茫然四顾,吓了一跳,原来自己正平躺在一棵大松树的枝丫间,扶摇在他怀中发出一声低鸣。

这是一株百年松树,枝叶茂密,挺拔高大,小弦离地足有一丈多高,以他爬树的本领或可下来,但稍有失手,必会摔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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