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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绝顶-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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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弦一面大叫,一面直冲入宫涤尘的怀中。自从发现了乱云公子就是青霜令使后,小弦的心底一直暗暗打鼓,生怕什么地方露出破绽,被他杀人灭口,此刻看到宫涤尘,他如同见到了救星,心中的喜悦难以尽述,一把抱向宫涤尘的腰:“宫大哥,你可算回来了。”

宫涤尘本能地略往后一让,却终于忍住不动,任小弦结结实实地抱住自己,口中笑骂道:“你不是号称少侠么,如此搂搂抱抱成何体统?”他又望着随后赶来的乱云公子一笑,“郭兄好。”本应是抱拳行礼,奈何双手都被小弦牢牢抱住,只好轻轻点头。

小弦嘻嘻一笑:“我们兄弟间还用客气么?今晚你一定要陪我睡。”他心想到了晚上,一定要把乱云公子的真实身份告诉宫涤尘,说不定他结交宫大哥亦是不安什么好心。

宫涤尘不动声色地运功轻轻一弹,总算从小弦的搂抱中脱身:“你的脚好臭,我才不陪你睡。”“咦,难道宫大哥闻过?”小弦哈哈大笑,“再说我们自然是齐肩共枕,你可闻不到我的臭脚。”

宫涤尘听他说得越发不堪,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你再如此无赖,明日见到你林叔叔时,我必要告上一状。”

小弦想到,自己明日自然是将与林青同问白露院,只怕再难有与宫涤尘朝夕相处的机会,心头更是涌上不舍之情:“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们今晚更要好好多说几句话啊。咦,你们都怎么了?”

小弦转头却见周围十余人包括乱云公子在内皆是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显然众人都想不到,如宫涤尘这样矜持克制的人物、竟会与这样一个小子如此亲热。

小弦这才反应过来,讪讪松开抓住宫涤尘衣角的手,却见他那纯白如雪的衣衫上已留下一块黑黑的手印,大觉不好意思,低声道:“宫大哥不要生气,以后在外人面前我一定收敛些。”

他忽见乱云公子眼中精光一闪,瞬间逝去,才醒悟自己手上沽的全是火盆中的灰烬,只怕已被他瞧出了什么。不过此刻有宫涤尘在旁,谅乱云公子也不敢把自己如何,害怕、担心等念头一闪而过,也不放在心上。

宫涤尘微微一笑:“我又没怪你什么,又何须自责?”说着手掌轻拂,将那块有黑手印的衣衫折起,他的动作是如此潇洒,神情是如此自然,仿佛是从枝头采下一朵鲜花、或是拂去草尖上的露珠,不但未令小弦感觉到任何嫌弃之意,在周围众人的眼中,宫涤尘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从容淡定的韵味,恍如下凡的仙人。

小弦望着那十余名官兵,好奇地问道:“他们来做什么?”乱云公子眼中亦有同样的疑惑。

宫涤尘解释道:“这十几位都是京师守军,本是替我护送粮草的,今天特借来一用。”他又望着乱云公子道,“不及通知郭兄,还请莫怪。”

乱云公子招呼诸官兵道:“若是诸位不弃,请入庄喝杯茶。”

一位看似领头的官兵惶恐答道:“能替宫先生做事,大家都觉得荣幸之至,不敢再打扰公子。”这些官兵皆闻乱云公子谦和之名,见他果然不摆什么架子,皆流露出感激之色。

乱云公子不知宫涤尘打的是什么主意,谦让几句作罢。宫涤尘淡然一笑:“清秋院中人手不多,明日宴客不容有失,所以小弟特意从军中挑出十几位机灵的士卒替我们传信。”

诸官兵听宫涤尘赞他们机灵,齐称不敢,面上却皆隐现喜色。宫涤尘虽不同乱云公子谦和好礼,反在言笑间有一种拒人千里的冷漠气质,但也正因如此,蒙他夸奖一句,便令人如沐春风。

小弦与乱云公子齐声问道:“传什么信?”小弦听乱云公子也如此问,不由一呆。他本以为明日宴请京师诸人之事乃是乱云公子与宫涤尘一起筹划的,尚担心乱云公子是否在其中藏有什么阴谋,但如今看来,显然乱云公子并非主事之人。

官涤尘一笑不答,转头向十几位官兵道:“你们都记下到清秋院的路程了吧,明日且按我的分派行事。张勇负责去请太子,巳时一刻离开太子府,已时三刻到达清秋院;胡九负责去请管御师,巳时初离开管府,已时砚刻到达清秋院;刘天正负责去请八千岁,辰时正由泰王府出发,巳时正到达清秋院;葛文华负责去请牢狱王黑山,辰时二刻离开黑府,已时正到达清秋院……”他每吩咐一声,便有一位官兵高声答应。

宫涤尘不但把每个官兵的名字部记得清清楚楚,分派亦是井井有条,而且听起来,似乎连从各人府第到清秋院的距离都曾细细算过,随路程的远近,他相请的时间亦各不相同。

小弦本还想算算一共是多少位客人,听了一会儿大觉头昏脑胀,不多时听到了林青与骆清幽的名字,再也顾不得细数,只是留意到请来的客人共有四批,将按不同的四个时刻分别到达清秋院,偷眼瞧见乱云公子郭暮寒亦是一脸迷茫,全不明白宫涤尘此举,到底有何特别的用意。

小弦并不知晓京师派别的关系,乱云公子却越听越是心惊。

——在宫涤尘的安排中,与太子相关的一系人物皆是巳时三刻到达清秋院,比如太子御师黍离门主管平、简歌简公子、妙手王关明月等人;然后是与泰亲王接近的一些人物在巳时正到达清秋院,如刑部总管关雎掌门洪修罗、追捕王梁辰、琴瑟王水秀、牢狱王黑山等;暗器王林青、兼葭门主骆清幽、凌霄公子何其狂、机关王白石等逍遥一派则是午时一刻到达,最后午时共刻到达的,是将军府中三大高手:明将军、水知寒与鬼失惊!

宫涤尘如此胸有成竹,显然是早有计划,不留一点纰漏。

宫涤尘吩咐完毕,那群官兵自是十分用心地记下,不敢有丝毫差错。宫涤尘又令平惑去拿来纸笔,按每名官兵所请之人写下信件,分别交给诸人收好,他本已给京师各方人物都送过请柬,此次却是为了给官兵们一份信物,便于相请。所以在信件上随意挥洒,龙飞凤舞。他按各人的名字或绰号写下些藏头词句,又从指上取下指环,其上安置有一枚小小的印章,上有“宫涤尘”三字。他每写好一张信件,便盖一个印戳,字体虽小,却清晰可辨,可谓是极难模仿。

小弦注意到给林青的信件上是:

烟敛寒林,青云画展,把酒从容晨霭里。

音减声偷,天尽睛岚,箫鼓宴罢待重头。

虽非工整,却巧妙嵌着“林青”与“偷天”两字。小弦读了几日书,增了不少学问,好歹能瞧出其中有一份盼待在如画风光中相知相得之意,看起来宫涤尘对暗器王不无敬重,心中暗自猜想,是不是因为自己这个“小兄弟”的缘故,而读到最后一句又觉得豪气隐生,似乎在暗示明日宴后便可让暗器王一展胸中抱负……

宫涤尘给骆清幽题下的则是:

草木冻折,犹有冰齿映“清”唇。

群卉争知,试推北窗醒“幽”芳。

小弦瞧出这两句大概是在夸赞骆清幽的容貌,最喜那一句“犹有冰齿映清唇”,仿佛已可看到骆清幽那冰姿雪艳的绝代风华……其中又隐示冬去春来,难道是说林青到了京师,所以骆清幽这朵“幽芳渐醒”?

小弦正胡思乱想间,却听乱云公子叹道:“宫兄高才,若是小弟便万万不能这般出口成章。”

宫涤尘淡然道:“郭兄谬赞,愧不敢当。这都是我早就想好的词句,小弟哪有如此机智。”

乱云公子有意无意道:“我们这些闲人在打发无聊、消遣时光时方才会吟诗作对,想不到宫兄亦有此雅兴。”

宫涤尘微笑道:“小弟做事一向讲求完美,所以宁可多费些心神。”

乱云公子呵呵一笑:“只观宫兄外貌与行事,确配得上‘完美’两字。”

宫涤尘依然提笔挥毫,并不因乱云公子的夸赞而稍停,仅是潇洒地耸耸肩膀:“小弟文思比不上郭兄,书法比不上泼墨王,唯有些许胆识和勤奋,所以才不怕贻笑方家。”

乱云公子“哦”了一声,再无言语。听着两人的对答,小弦却是心中一动,宫涤尘分明对这场宴会早有准备,究竟是为了什么?他转念想到,上次宫涤尘曾提及,此次宴客是为了完成师父蒙泊大国师的一个心愿,但又何须如此郑重其事,行事滴水不漏,丝毫细节也不放过?

不过小弦相信,宫涤尘绝非玩弄阴谋诡计之人,何况他当着众人的面做出各项安排,也不像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只是……若仅仅是因为追求完美,似乎也太过了些。

在场诸人心中都有一分疑惑,只是看着宫涤尘从容不迫的神态,纵有千般疑问也无从道起。如此光明坦荡的“神秘感”,给眼前这位风度气质绝佳的年轻人罩上了一层高深莫测的光环。

※※※

不多时,宫涤尘已写好信件,又对那十余名官兵强调道:“你们明日一早先拿着此信件去各府通传,然后就等候在府外,免得对方提前出门。万万不可弄错了时辰,若有差池,我这个做主人的可没了颜面。”

众官兵齐声应了,对于他们这些京中小卒来说,一向被将官呼来喝去,难得有独当一面的机会,此时得到宫涤尘的看重,皆是摩拳擦掌,不敢稍有懈怠。

诸官兵散去。宫涤尘掷笔,扬眉一笑:“天已将晚,郭兄可准备好酒菜了么?小弟可真是饿了。”

乱云公子微笑:“小弟早已令人备下酒菜,权当先替宫兄饯行。”

小弦听到“饯行”两字,一惊:“宫大哥又要走?”宫涤尘轻抚小弦的头:“若不是为了明日一场酒宴,我早就该回吐蕃了。”

小弦急道:“不行不行,宫大哥总应该陪我在京师多玩几天。”

宫涤尘叹道:“明日你就可见到你的林叔叔了,何须我陪?”

“那可不一样。”小弦忍不住又牵住宫涤尘的衣衫,撒娇般不依不饶,“难道宫大哥就舍得抛下我一个人不管?”

乱云公子笑道:“小弦莫要淘气,你看,又弄脏宫兄的衣服了。”

只见宫涤尘不沾一尘的衣衫上果然又现出一个黑黑的手印,这一次正好捏在腰间,势不能将长衫都卷起。宫涤尘生性爱洁,不由皱皱眉头。小弦连忙松开手,不好意思地搓去掌中的脏污。

乱云公子打个圆场:“我这就令人取来新衣给宫兄换上。”

宫涤尘淡然一笑:“无妨,反正明日要离开了,权当个纪念。”

小弦听宫涤尘去意已决,急得跳脚,恨恨道:“那干脆让我再多留几个印子,也好让宫大哥不至于太快忘了我。”说到一半,忽觉伤感,“宫大哥不要生气,我以后再不淘气了。我,我今晚给你把衣服洗干净……”

宫涤尘看小弦说得可怜巴巴,笑道:“明日把你交给暗器王,就算想淘气也不敢了吧。我总共也就几套像样的衣服,可不能全毁在你手里。”说罢当先往饭厅行去。

小弦极为敏感,立刻感应到宫涤尘对自己似乎冷淡了些,怔了一会儿,方才悻悻跟在后面。

※※※

饭厅内早设好宴席。三人就座,平惑与另一位小婢在旁伺候。那小脾生得一张娇俏可爱的瓜子脸,年龄不过十二四岁,听乱云公子介绍,才知是他贴身四婢中的舒疑。

乱云公子身为清秋院主,本应该多尽地主之谊,但宫涤尘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似乎在考虑明日宴请之事,仅是表面随意应承一二。乱云公子何等精明,见到小弦掌中的灰烬,又回想他提到《金鼎要诀》与那公羊先生之语,已猜出他知道了自己偷窥《天命宝典》之事,亦是暗怀鬼胎;而小弦既不愿意与乱云公子多说话,又有些赌气不理宫涤尘,想到明日与宫涤尘一别,心中烦闷,颇有些借酒浇愁的意思,奈何宫涤尘向来滴酒不沽,仅饮清水,桌上根本无酒。

平惑倒是十分关切小弦,瞧出他闷闷不乐,有心开解,却不敢当着乱云公子的面随意调笑,仅是送菜时偷偷打个眼色,小弦却视而不见。

这一顿饯行宴吃得极其别扭,席间全无欢声笑语,气氛沉闷。

小弦本以为宫涤尘回来后可以好好陪一下自己,谁知他的态度虽然如旧,却总觉得少了以往的无拘无束,多了一份疏远,越想越觉得委屈,匆匆吃下一碗饭,起身告辞:“我吃饱了,先回房休息。”

他着到乱云公子似还稍有挽留之意,宫涤尘却只是静静地望着他微微点一下头,面上一如平常,赌着气抢先道:“你们想必还有许多话说,我就不打扰了。”说罢转身出门。

却听平惑低声问乱云公子:“公子,我要不要去照看一下小弦?”小弦鼻子一酸,若是无人在旁,真想对她大叫几声“姐姐”,低头一路小跑回房,和衣蒙上被子装睡。

平惑随后赶来:“小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小弦摇摇头,“平惑姐姐,你给我讲个故事吧。”他这还是第一次把“平惑姐姐”四个字叫得如此字正腔圆。

平惑一呆:“我可不像公子那么博学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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