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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萧十一郎-第37章

小说: 萧十一郎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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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十一郎苦笑道:“我们方才就想到这里来玩玩的,想不到现在居然真的如愿了。沈璧君已失去控制,突然拉住他的手,道:”我们快——快逃吧!“
  萧十一郎道:“逃到哪里去?”
  沈璧君垂下头,一滴眼泪滴在手背上。
  门外有了敲门声。
  是谁?
  门是虚掩着的,一个红衣小环推门走了进来,眼被流动,巧笑倩然。萧十一郎依稀还认得出她就是那在前厅奉茶的人。
  她本也是个玩偶,现在也变成了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萧十一郎眼睛盯着她的时候,她的脸也红了,垂头请安道:“敝庄主特令贱婢前来请两位到厅上便饭小酌。”
  萧十一郎什么话都没有问,就跟她走了出去。
  他知道现在无论问什么都是多余的。
  转过回廊,就是大厅。
  厅上有三个人正在聊着天。
  坐在主位的,是个面貌极俊美,衣着极华丽的人,戴着形状古怪的高冠,看来庄严而高贵,俨然有帝王的气象。
  他肤色如玉,自得仿佛是透明的,一双手十指纤纤,宛如女子,无论谁都可看出他这一生中绝没做过任何粗事。
  他看来仿佛还年轻,但若走到他面前,就可发现他眼角已有了鱼纹,若非保养得极得法,也许是个老人。
  另外两个客人,一个头大腰粗,满脸都是金钱麻子。
  还有一个身材更高大,—张脸比马还长,捧着茶碗的手如磐石,手指又粗又短,中指几乎也和小指同样长,看来外家掌力已练到了十成火候。
  这两人神情都很粗豪,衣着却很华丽,气派也很大,显然都是武林豪杰,身份都很尊贵,地位也都很高。
  这二个人,萧十一郎都见过的。
  只不过他刚刚见到他们时,他们都没是没有灵魂的玩偶。
  现在,他们却都有了生命。
  萧十一郎走进来,这三人都面带微笑,长身而起。
  那有王者气象的主人缓步离座,微笑道:“酒尚温,清。”
  他说话时用的字简单而扼要,能用九个字说完的话,他绝不用十个字。
  他说话的声音柔和而优美,动作和走路的姿势也同样优美,就仿佛是个久经训练的舞蹈家,一举一动都隐然配合着节拍。
  但萧十一郎对这人的印象并不好。
  他觉得这人有些娘娘腔,脂粉气太重。
  男人有娘娘腔,女人有男子气,遇见这两种人。他总是觉得很痛苦。
  厅前已摆了桌很精致的酒席。
  主人含笑揖客,道:“请上座。”
  萧十一郎道:“不敢。”
  那麻子抢着笑道:“这桌酒本是庄主特地准备为两位洗尘接风的,阁下何必还客气?”
  萧十一郎目光凝注着这主人,微笑道:“素昧平生,怎敢叨扰?”
  主人也在凝注着他,微笑道:“既已来了,就算有缘,请。”
  两人目光相遇,萧十一郎才发觉这主人很矮,矮得出奇。
  只不过他身材长得匀称,气度又那么高贵,坐着的时候,看来甚至还仿佛比别人高些。
  谁也不会想到他居然是个株儒。
  萧十一郎立刻移开目光,没有再瞧第二眼。
  因为他知道矮人若是戴着高帽子,心里就一定有些不正常,一定很怕别人注意他的矮,你若对他多瞧了两眼,他就会觉得你将他看成个怪物。
  所以矮子常常会做出很多惊人的事,就是叫别人不再注意他的身材,叫别人觉得他高一些。
  坐下来后,主人首先举杯,道:“尊姓?”
  萧十一郎道:“萧,萧石逸。”
  麻子道:“石逸?山石之石,飘逸之逸?”萧十一郎道:“是”麻子道:“在下雷雨,这位——”他指了指那马面大汉,道:“这位是龙飞骥。”萧十一郎动容道:“莫非是‘天马行空’龙大侠?”
  马面大汉欠了欠身,道:“不敢。”萧十一郎看着那麻子,道:“那么阁下想必就是‘万里行云’雷二侠了。”
  麻子笑道:“我兄弟久已不在江湖走动,想不到阁下居然还记得贱名。”萧十一道:“无双铁掌,龙马精神——二位大名,天下皆知,十三年前天山一战,更是震铄古今,在下一向仰慕得很。”
  雷雨目光闪动,带着三分得意,七分伤感,叹道:“那已是多年前的往事了,江湖中只怕已很少有人提起。”
  十三年前,这二人以快掌连战“天山七剑”,居然毫发未伤,安然下山,在当时的确是件了不得的大事。
  萧十一郎道:“天山一役后,两位侠踪就未再现,江湖中人至今犹在议论纷纷,谁也猜不出两位究竟到何处去了。”
  雷雨的神色更惨淡了,苦笑道:“休说别人想不到,连我们自己,又何尝——”说到这里,突然住口,举杯—饮而尽。
  主人轻叹道:“此间已非人世,无论谁到了这里,都永无消息再至人间了。”
  萧十一郎只觉手心有些发冷,道:“此间已非人世,难道是——”主人安详的脸上,也露出一丝伤感之色,道,“这里只不过是个玩偶的世界而已。”
  萧十一郎呆住了。
  过了很久,他才能勉强说得出话来,嘎声道:“玩偶?”
  主人慢慢地点了点头,黯然道:“不错,玩偶——”他忽又笑了笑,接着道:“其实万物,皆是玩偶,人又何尝不是玩偶?”
  雷雨缓缓道:“只不过人是天的玩偶,我们都是人的玩偶。”
  他仰面一笑,嘶声道,“江湖中又有谁想到,我兄弟已做了别人的玩偶?”
  萧十一郎道:“可是——”主人打断了他的话,缓缓道,“再过二十年,两位只怕也会将自己的名姓忘却了。在陌生人面前,沈璧君是不愿开口的。但此刻她只觉自己的心一直在往下沉,忍不住道:”二——二十年?“
  主人道:“不错,二十年——我初来的时候,也认为这种日子简直连一天也没法忍受,要我忍受二十年,实在是无法想象。”
  他凄然而笑,慢慢地接着道:“但现在,不知不觉也过了二十年了——千古艰难唯一死,无论怎么样活着,总比死好。”
  沈璧君怔了半晌,突然扭过头。
  她不愿被人见到她眼中已经流下的眼泪。
  萧十一郎沉吟着,道:“各位可知道自己的是怎会到这里来的吗?”
  雷雨盯着他,道:“阁下可知道自己是怎会到这里来的?”
  萧十一郎笑道:“非但不知道,简直连相信都无法相信。”
  雷雨举杯饮尽,重重放下杯子,长叹道:“不错,这种事正是谁也不知道,谁也不相信的——我来此已有二十年,时时刻刻都在盼望这只不过是场梦,但现在——现在——”主人慢慢地啜着杯中酒,突然道:“阁下来此之前,是不是也曾有过性命之危?”
  萧十一郎道:“的确是死里逃生。”
  主人道:“阁下的性命,是否也是被一位天公子所救的?”
  萧十一郎道:“庄主怎会知道?”
  主人叹道:“我们也正和阁下一样,都受过那位天公子的性命之恩,只不过——”雷雨打断了他的话,恨恨道:“只不过他救我们,并不是什么好心善意,只不过是想让我们做他们的玩偶,做他的奴隶!”
  萧十一郎道,“各位可曾见过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主人叹道:“谁也没有见过他,但到了现在,阁下想必也该知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了?”
  雷雨咬着牙,道:“他哪里能算是一个人!简直是个魔鬼!比鬼还可怕!”
  说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向窗外瞧了一眼,脸上的肌肉突然起了一阵无法形容的变化,整个一张脸仿佛都已扭曲了起来。
  主人道:“此人的确具有一种不可思议的魔法,我们说的每句话,他都可能听到,我们的每件事,他都可能看到,但现在我已不再怕他!”
  他淡谈一笑,接着道:“连这种事我们都遇着,世上还有什么更可怕的事?”
  雷雨叹道:“不错,一个人若已落到如此地步,无论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会再有畏惧之心了。”
  萧十一郎道:“但一个人的所作所为,若是时时刻刻都被人瞧着,这岂非也可怕得很?”
  主人道:“开始时,自然也觉得很不安,很难堪,但日子久了,人就渐渐变得麻木,对任何事都会觉得无所谓了。”
  龙飞骥叹道:“无论谁到了这里,都会变得麻木不仁、自暴自弃,因为活着也没有意思,死了也没有什么关系。”
  主人一向很少开口。
  很少开口的人,说出来的话总比较深刻些。
  萧十一郎不知道自己以后是否也会变得麻木不仁,自暴自弃,他只知道现在很需要喝杯酒。
  一大杯。
  他很快地喝了下去;忽然忍不住脱口问道:“各位为什么不想法子进出去?”
  这句话,沈璧君本已问过他的。
  龙飞骥叹道:“逃到哪里去?”
  这句话也正和萧十一郎自己的回答一样。
  龙飞骥已接着道:“现在我们在别人眼中,已无异蝼蚁,无论任何人只要用两根手指就可以将我们捏死,我们能逃到哪里去?”
  主人忽然道:“我们若想逃出去,也并非绝对不可能。”
  萧十一郎道:“哦?”
  主人道:“只要有人能破了他的魔法,我们就立刻可以恢复自由之身。”
  萧十一郎道:“有谁能破他的魔法?”
  主人叹了口气,道:“也只有靠我们自己了。”
  萧十一郎道:“我们自己?有什么法子?”
  主人道:“魔法正也和武功一样,无论多高深的武功,总有一两处破绽留下来,就连‘达摩易筋经’都不例外,据说三丰真人就曾在其中找出了两三处破绽。”
  萧十一郎道:“这魔法自然也有破绽,而且是天公子自己留下来的。”
  萧十一郎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主人道:“挑战!他为的就是向我们挑战。”萧十—郎道:“挑战?”
  主人道:“人生正和赌博一样,若是必胜无疑,这场赌博就会变得很无趣,一定要有输赢才刺激。”
  萧十一郎笑了笑,道:“不错。”
  主人道:“天公子想必也是个很喜欢刺激的人,所以他虽用魔法将我们拘禁,却又为我们留下了一处破法的关键!”
  他缓缓接着道:“关键就在这宅院中,只要我们能将它找出来,就能将他的魔法破解!”
  萧十一郎沉吟道:“这话是否他自己亲口说的?”
  主人道,“不错,他曾亲口答应过我,无论谁破去他的魔法,他就将我们一齐释放,绝不为难。”
  他长长叹息了一声,道:“这三十年来,我时时刻刻都在寻找,却始终未能找出那破法的关键!”萧十一郎默然半晌,道:“这宅院一共只有二十七间屋子,是吗?”
  主人道:“着连厨房在内,是二十八间。”
  萧十一郎道:“那破法的关键既然就在这二十八间屋子里,怎会找不出来?”
  主人苦笑道:“这只因谁也猜不到那关键之物究竟是什么,也许是一粒米、一片木叶,也许只是一粒尘埃!”
  萧十一郎也说不出话来了。
  主人忽又道:“要想找出这秘密来,固然是难如登天,但除此之外,还有个法子?”
  萧十一郎道:“什么法子?”
  主人忽然长身而起,道:“请随我来。”
  大厅后还有个小小的院落。
  院中有块青石,有桌面般大小,光滑如镜。
  萧十一郎被主人带到青石前,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
  主人道:“祭台”萧十一郎皱眉道:“祭台?”
  主人道:“着有人肯将自己最心爱,最珍视之物作为祭礼献给他,他就会放了这人!”
  他眼睛似乎变得比平时更亮,凝注着萧十一郎,道:“却不知阁下最珍视的是什么?”
  萧十一郎没有回答这句话,却反问道:“庄主呢?”
  主人苦笑道:“现在留在这里的人,都很自私每个人最珍视的,就是自己的性命,谁也不愿将自己的性命献给他。”
  他很快地接着又道:“但有些人却会特别的人,别的事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
  萧十一郎淡淡道,“这种人世上并不太多。”
  主人道:“十年前我就见到过,那是一对极恩爱的夫妻,彼此都将对方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不幸也被天公子的魔法拘禁在这里。那丈夫出身世家,文武双全。本是个极有前途,极有希望的年轻人,但到这里,就一切都绝望了。”
  萧十一郎道:“后来呢?”
  主人叹息了一声,道:“后来妻子终于为丈夫牺牲了,作了天公子的祭品,换得了她丈夫的自由和幸福。”
  他一直在瞧着萧十一郎,仿佛在观察着萧十一郎的反应。
  萧十一郎完全没有反应,只是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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