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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清山变-第285章

小说: 清山变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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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没有。”‘李兄’似乎是个秉性毛躁的,不等他继续问,就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原来,这个梦中舫似乎是秦淮河上的画舫中的一条,掌班的姑娘据说叫赛香君,自然是以之比拟国朝之初的秦淮八艳之一的李香君了——而且,听人说,这个什么赛香君还是个未疏拢的清倌人。

只不过,这艘画舫与别不同,首先说,不论来的客人名头多么大,预备花多少银子,做疏拢之资,也要先过三关,过了三关之后,才能见到这个赛香君,至于能不能做小姐的入幕之宾,还是后话。

甘子义一边听,一边点头,不提旁的,只是这份人人热议的哄传效应,可见梦中舫的掌班,是个有心人当下又问:“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三关呢?”

说起这个,那个李兄更加恼火:“什么三关,我看,纯粹就是骗人茶钱的”

他的那个同伴给甘子义解释,所谓的三关,很少有人能够过得去第二关,便只好就所见到的答说几句了。第一关是花关,也不知道哪里准备来的花,要能够在二十盆花本中,说出、说对十六盆的花本,方才算过关。

“那,都是什么花啊?”

“不一样的,有牡丹,有芍药,有月季,有茶花。”

甘子义笑了一下,“嗯,第二关呢?”

“第二关是宝关,所谓的宝贝,也不知道赛香君是从哪里弄来的这许多的玉瓷之器,要人分别鉴赏、品评。这位老兄,想来您也是其中通人,中华玉瓷之器,从黄帝时起,千百年来递嬗不绝,又有谁能够尽识其中珍品?这不是摆明了强人所难,有意推搪,只为赚几两茶水银子吗?”

“那,第三关呢?”

“第三关,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只听说是品酒之关,到底是什么酒,怎么个品法,就不知道了。”

甘子义大约的做到心中有数,嘿声一笑,又换上了很纯熟的天津口音:“听你了二位说,还要花茶钱,才能登船吗?”

那两个人一愣,怎么好端端的,这个人口音变了?天津人嗓门本来就大,听在耳中,分外觉得不舒服,用词粗鄙,更加让人心生厌恶:“嗯,嗯。”的支吾两声,走到一边去了。

甘子义心中好笑,挤过人群,站到了画舫的前面,正好,画舫中的八音联欢也结束了,八个年轻的女子各自抱起怀中的乐器,进到后舱去了。

一个穿着春水绿的裙子,头上梳着三丫髻的小姑娘笑盈盈的到了舱外,拿起一根鼓槌,在舱口吊着的一面锣上敲了一下:“当~”锣声清亮,传出去好远,周围立刻安静了下来。

小姑娘慢悠悠的说:“各位俊彦之士,我家小姐在这秦淮河边,设下三关,奈何数日来从无一人能连闯过关,让人难过之余,也更以天朝之大,读书人灿若星海,却无一人能够识得闺阁之中的贫贱之物而以为憾。今天是我家小姐在此地设关的第六天,若是到了十五天头上,仍然没有能够闯关成功的话,我家小姐就要启程北上,到天子脚下,去碰碰运气了。”

小姑娘声音尖细,语速极快,岸上围观的众人,竟有未能听清楚的,还要向身边人询问:“她是什么?”

话音刚落,一个清朗的男子声音响了起来:“小小侍女,也敢看低天下饱学之士?待我来闯上三关看看?”

光影中,站出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子,一身儒士打扮,相貌在灯影里看得不是很清楚。几步登上船头,站到小姑娘的身前:“我来闯关,不知道可不可以?”

“登船就是客。”那个小姑娘甜甜的笑着:“不知道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在下李慈铭,浙江会稽人士。”

小姑娘笑着蹲身行礼:“李公子,有礼了。”

李慈铭倒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点失礼,向侍女拱拱手:“不必多礼。几时可以闯关?”

“先要请公子交上五两银子的茶钱。”

李慈铭少年名士,不过科场之上份外的不如意,从咸丰元年以来,三次下场,始终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场中蹭蹬,家事也不能如意,他的妻子是祖母为他选的表姐,成婚十余年来,始终无子。

这一次到江宁来,是应老友朱希淳之约,到省结伴游玩的。朱希淳自幼席丰履厚,裘带雍容惯了的,兼以朱士彦老蚌生珠,对这个晚生子疼爱的不得了、了不得。只要是儿子要的,无不想法满足。多年下来,也养成了一骄纵的性子。

这一次两个人结伴到秦淮河畔,也是事出有因。朱希淳知道梦中舫有一个叫赛香君的掌班,本该到了疏拢的年纪,却始终不肯答应‘假母’之请,反倒想出一个鉴宝大会来,只有能够过得三关,进到小姐的香闺中,方有做入幕之宾的希望;若是只凭那黄白之物来压人,宁肯一死,也绝不相从。

朱士彦爱花,府中培养着不少珍本善本的花木,朱希淳见得多了,自以为旁的不提,这花关一定能够通过,至于其他的,先看看再说,便花了几两银子的茶钱,登船闯关,不想连第一关都没有闯过去

主人家捧出来的花本,他能够来的,十中无一朱希淳这才知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自己如井底蛙鸣,努目喧嚣,实在是愧煞

李慈铭听说此事之后,心中大为老友不忿,这才跃然而出,抢步登船。

第17节夜闯三关(2)

缴上五两银子的茶钱,小姑娘领着李慈铭,转身欲走,岸上突然有一个无比洪亮,却又无比难听的声音响了起来:“等一等,哎,请等一等”

满口天津口音,在这静谧的秋夜显得无比怪异,船上的两个人站住了,小姑娘回头看来,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一手撩起衣襟的下摆,一边踩着跳板登上了船头:“小姑娘,还有我呢。”

“您……”迎客的小姑娘楞了一下:“您也是要闯关的吗?”

“干嘛?不行啊?”一句话出口,岸上围观的众人哄堂大笑起来。这份口音,可真真是太难听了

小姑娘微微皱着眉头,似乎深为不喜他出言粗鄙,打量了他几眼,倒是个容貌清秀,唇红齿白的年轻人,只是脸上的笑容着实可恶,简直要让人恨不得一巴掌打过去,把这份笑容打掉才好。

“这位公子,也是要闯关的吗?”

“是啊是啊。我是男的,自然对赛香君小姐也有一份倾慕之心,若是能够见上一面,即便做不得的入幕之宾,也就于愿足矣。不知道小姐姐可肯行个方便?”

多日来,这个迎客的姑娘也不知道见了多少自问腹笥宽博,意图闯关显一显名号的少年俊彦,只是或者心中紧张,或者为这三层楼船宏伟的气势所夺,言语中也都是谨守礼仪,从未有像这个人这般高言无忌的。

听他说话嘴甜,小姑娘难得的笑了一下:“这可不行了。能不能见到我家小姐,要看你能不能闯过三关,不是我一个丫鬟,能够行方便的。”

“这样啊?也不妨事。我就闯上一闯。左右和这位李兄做个伴儿”

“这,怕是不合适吧?若是二位公子才学出众,所设三关难不住二位,到时候,又当如何呢?”

甘子义少年顽劣,登基之后多有收敛,此番孤身在外,良辰美景之间,引得他大大的起了玩笑之意,摇头晃脑的一笑:“不怕的。我若和这位李公子能够连闯三关成功,只是见一见赛香君小姐,转身就走。”

这奇峰突起的一句话,让人不得不继续追问下去,“这是为什么?难道我家小姐所设三关,在公子看来,只是为了能够见上小姐一面所设的吗?公子竟毫不动心?”

“没办法。女子见得多了。还不是就是那么回事,况且说,谁知道这个赛香君长得什么模样?或者是国色天香,或者还是麻脸豁嘴,外加一个朝天鼻呢?”

一个好端端的赛香君,给他说成的无盐嫫母。岸上众人无不大笑,更有那促狭的,高声问道:“什么叫朝天鼻啊?”

“就是这样……”甘子义伸出两个手指,向下一戳:“也能够插进她的鼻孔中去”

岸上的笑声轰然大作,都觉得这个天津口音的年轻人,未免言语轻薄的太过了。

那个小姑娘大为不悦,一张俏脸上早已经不见了笑容,狠狠地瞪着他,好半天的时间才点点头:“好吧,这位公子如果有意的话,请缴十两银子的茶水钱。”

“怎么他是五两,我就要花十两?莫不是看我是北方人,有意欺负人吗?”

“二人闯关,总有一个要占到一点旁人的便宜,要公子十两,还是少的呢您交不交?不交就请下船去。”

甘子义心中大恨,不过此来不是为了访美,只是图一个开心,装出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拿出一块银馃子递了过去:“喂,有多的,还要找还我呢我家媳妇管得紧。”

岸上又是一片大笑,连李慈铭也忍俊不禁的勾起了嘴角。这时候众人都看出来了,这个天津口音的男子,是有意来此开玩笑的。

小姑娘拿过银子,正要领着两个人进舱,岸上又有一个人说话了:“再请等一等。”

众人心中大呼有趣,往日闯关,只有孤身一人,今天新鲜,居然来了三个?回头看去,是个身材矮胖,面团团如富家翁的男子,大约是为了什么事心中慌乱,这样的天气里,额头上满是汗珠。

分开众人上到船上,先给甘子义行了个礼,“少爷,您叫奴才好找啊。”

甘子义用力瞪了他一眼,“你来做什么?是少夫人叫你来盯着我的吗?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明天早上我就会回去?”

肃顺知道他的脾气,不敢打扰他的兴致,反而有意陪着他做戏:“少爷,少夫人知道您的脾气,怕您给不认识的人带坏了,这不,着奴才我跟着您。”

甘子义一指他,问那个小姑娘:“这是我府上的奴才,不过他是不用闯关的,也要花钱吗?”

姑娘恨他刚才在言语之间作践自己家的小姐,本来不必花钱的,却故意让他破费:“要的。不论是闯关,还是贵介,一律都要花钱。”

没奈何,甘子义装出一副肉疼的样子,又拿出银子递了过去:“等一会儿回府,从你的月钱银子里面扣除。听到吗?”

“哎,是”

看看再无人登船,姑娘领着三个人进到舱中,进来才知道,这里比在岸上看到的还要大上不少,刚才那八女联欢所坐的地方,用一扇上面镌刻着王石谷的山水画的屏风遮挡了起来,却只占到船舱面积的五分之一大小。其余的地方,摆放着几张八仙桌、椅。容闯关者落座。

坐下来向周围打量,楼梯以上是整齐是木级。尽头是一座飞檐高翘远出,有跃然欲飞之态的木楼,甘子义读书庞杂,大约的知晓,这座楼船,连同屋宇建成的年代,不会太久。这是由于木质易于朽坏,本来就不能耐久,更以木工建筑屋宇之时,从不制作精详正确的图样。只作一个不完全约略图。

所以尺寸长短,各部分之配置,从无精密规格,糊里糊涂的就动手建造。因此,全国各地都常见的一种形式,那就是檐反翘向上的构造,虽是颇费苦心,但由于意匠不充份,加以接续之法不完善,工程马虎粗糙,年代稍久,檐面便呈挫折或甚至下垂。

从这一点判断,深信这一处屋宇历史不会太久,大概只有十年八年而已。

他们走入舱内,那个姑娘笑道:“两位公子请坐一会,我得亲自去泡茶敬客,然后才劳驾监定那些物事。”

李慈铭不自觉的为眼见所惑,忙道:“我等岂敢有劳姑娘。”

女孩儿笑一笑,表面上是对两个人说话,实际上目光只瞧着李慈铭,全然无视坐在一边的甘子义:“你们两位都是不凡之士,起居饮食都很讲究,别的倒还罢了,但这□茶却非同小可,我怎敢让婢女随便泡两□上来奉客呢?”

她吩咐一声,有婢女转身入内。不一会,搬出一套茶具。接著又搬出火炉和一瓶泉水。她很快地烧燃炭火,注水铛内烹煮。他们坐在楼下这座厅内,绿衣姑娘陪他们闲谈著,话题不外是四壁悬挂著的字画,以及一些形式古朴,用粗藤制造的家俱。

过了一会,水已煮沸,姑娘站起身,作一个‘请’的手势,两个人站起身,只见距那火炉不远处,已摆好一张紫檀木矮脚几,几上放著一套茶具。几边另有三个缎面的软垫。

他们走过去,各自在垫上落坐。这时候,他们可就明白何以靠近木几这边有一道窗户,开得这么低。敢情现在他们等于坐在地上,仍然可以眺望舱外的景色。

李慈铭进来的时候打量一番,深知这梦中舫非是寻常风月门户人家可比,饮馔服饰之物无一不是大有来头的,当下更加打起精神,仔细端详。这一看,又给他瞧出了端倪:“这套茶具的壶和盏,非但不是同窑之物,兼且朝代不同。只不知姑娘偏爱那一样?”

绿衣姑娘笑了一下:“瞧婢子多么失礼?两位登船良久,还不曾通报过姓名呢。我叫如烟。李公子就直呼婢子的名姓好了。”至于坐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的那个天津公子,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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