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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红尘与土-第60章

小说: 红尘与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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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葚说:“你叔叔就不怕你们把消息捅出去?”
蚂蝗说:“我叔叔怎么会把这些讲给我?我叔叔是个酒鬼,一高兴就什么都说了,可也只说给我爹爹一个人,我爹爹忍不住就告诉我娘,我在一边头听到的。不瞒你说,我那叔叔和我爹爹可是拜把子兄弟,好得很,连我娘都说他们前辈子都是兄弟,可我倒觉得他们在搞同性恋,哪有那么好的朋友啊?”
桑葚说:“那样的话你娘就要吃飞醋了。”
蚂蝗说:“没那事,我也是说着玩的。”
桑葚说:“那我的事,他们怎么说?”
蚂蝗说:“我叔叔和我爹爹即使没长脑壳都还机灵着呢,他们知道你和我是哥们,轻易不说你的事,他们越不说,我就越觉得不对劲。不过,你就呆在这儿,暂时没什么危险的,如果风头不过,我们再想其他办法。”
桑葚说:“过一天算一天吧。”
蚂蝗说:“我想你问题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别乱跑就行了。”
桑葚将话题岔开道:“那我爹为什么要杀那个男人呢?”
蚂蝗伸了一下懒腰:“我也是听了我叔叔的半截子话。”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蚂蝗从身上取出一张报纸,说,“这是案子刚刚发生时公安局在报纸上刊登的那两个人的照片,死了的,活着时的照片。难怪那女的招来了那么多的男人,你瞧瞧,绝代美人哪。也难怪你他妈的即使人家死了也要操人家一回。”
桑葚正在整理他的鞋子,他们住的这地方是蚂蝗托一个亲戚租的,地点就在西城,蚂蝗说西城的房子租金便宜。
桑葚说:“当时我也没注意看她的脸,那脸青一块紫一块的,倒是那身材,他娘的,真是美极了。不过,我想那脸蛋也不会差的。”
蚂蝗将报纸递给桑葚:“那你看看吧,绝对的美人。你该知足了,人家是死鬼,你是活死鬼,一起风流过啊!”说罢,母鸭子般嘎嘎地笑了起来。桑葚时常说,蚂蝗你那母鸭子似的笑声,怕连一些老男人都喜欢的。
蚂蝗听到了桑葚发出一声古怪的,极似鼻塞刚刚疏通时发出的第一个声音。
蚂蝗凑上去:“看清楚了,美人吧!换了是我,也想操她!”
桑葚说:“你说他是大篷车的相好,后来和另外一个男人好了?”
蚂蝗说:“是啊,那女的不是本地人,大篷车在外边认识的,但那女的根本就不喜欢大篷车。大篷车既然喜欢上了她,自然就不允许她同别人来往。偶尔大篷车也把她带回枇杷城,可她就是不肯住在枇杷城。你想想,大棚车那号人能受得了女人对他这样?而那个鸟男人倒是轻易就让她到枇杷城里住下了,大篷车不报复才怪。”
桑葚说:“我日他娘,大篷车可是一个吸毒鬼,那女的怕也是瘾君子了!”
蚂蝗说:“你不说我到还忘了,那杀手说,大篷车强行那女的吸毒,那女的很快就成了瘾君子了,听说还有性……病。”
蚂蝗立即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太多了。
桑葚吼道:“那是大篷车有爱滋病!老子也有!”
蚂蝗被桑葚那样子吓怕了,他说:“和尚,我不是那意思,你别误会,可能是我听错了,就像你说的,一定是大篷车那*有病。”
桑葚抓住报纸的手抖动起来。
蚂蝗说:“我想不至于是那女的传给你的,她是死人,按理说不可能的。”
桑葚说:“你给我闭嘴!”
蚂蝗闷闷地坐了一会儿,就告辞走了。
蚂蝗一走,桑葚再也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怎么会是她?可照片上微笑着的那就是她,她就是是芦苇丛里和他共度了他一生中最美妙的黄昏的女人,就是她!而那张身子被遮住可面部却迷糊的照片上的女人,也是她,他从她头部的轮廓和耳朵看出,就是她!
老天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死死地盯着那张几乎要了他命,这么些年来让他朝暮想思的脸,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和悲伤的感觉使他因为抓紧了报纸而使双臂酸胀。
是的,就是她。
从报道里,他知道了她的名字:茹婕。
他用剪刀将那张微笑着的照片剪下来,将它放在口袋里。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
但在看见这张照片之前,也许他对自己发誓要做好的那件事还需要时间和长时间的准备,或者他还想和爱滋病和那粒铁砂蛋较量一番,彻底输掉之后再去做那件事的话,现在他立即做出了决定,就在这天晚上将那件事做了,干净利索地做了。
终于找到你了,你这个鬼一样的女人。桑葚禁不住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当一切都准备妥当的时候,他的平静让他自己都感到惊讶。他的想法是,从今天晚上开始,他就能找到那个女人了,她将在那片芦苇丛中等待着他,是的,他一定尽早赴约,她也一定在另一个世界的黄昏等候着他。
是的,那一定是一片碧绿得发黑的,让他们立即就沉浸其中的芦苇丛。
他满怀深情地端详着那张图片,呼唤着她的名字,然后他把图片折叠起来,放进嘴里,一番咀嚼之后,他将图片吞下肚去。
他对那女子说,从今往后,你就永远在我心里了。
“在见到你之前,我一定要取了大篷车的性命。我爹那边我管不了了,他也会遭到报应的,你就等着好了!”他对冥冥中的女人说。
时辰到了!
桑葚知道这一去将不再回来,在他走出屋子,被月光搞得有些晕眩的时候,他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方正的木格窗黑黑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他才想起自己出门时已经将电灯熄了。那电灯光就是使一切显得异常闷热的主要原因。他张张嘴,想呼唤什么,也想呼吸一下着被月光洗涤过的城市的空气,但他很快又闭上了,他担心自己要喊出来了。有几个人从他身边走过,带着那种让他觉得极其厌恶的狐疑和冰冷的神色,他知道这个世界的人眼光就是这样的:冷漠、狐疑、古怪、变态、孤独、寂寞,像蛇,像驴,也像狼,就是不像人。一种与世隔绝的恐惧袭上心来,被抛弃的绝望和独行前往的悲壮也同时压迫着他,他真的要喊起来了。但月光模糊了,树木模糊了,路灯模糊了,连那屋子也模糊了。此刻,他才幡然清醒,这儿并不是他的家,不是他熟悉的屋子。他决绝地转过身子,朝他要去的地方走去。这是他决定了的,一切无可挽回。
街上空荡荡的,死亡之前的情形和气氛就是这样的。
这使他感到轻松,那股在刚才因为情绪的转变而被影响了的决定再次坚定起来,就像当头明月,如此清晰而坚韧地逡巡在天空。
灰色的大街闪着幽光,铺展得很远,很远的一方是黑暗的一片。在接近市中心的大街两边,梧桐树很多,此刻,它们像进入了冥幽之境,等待审判,等待裁夺,等待砍头一样。
有人在唱着歌,是一帮流浪在繁华里的有着很好家境、长得清瘦干瘪的小青年在唱,他们目不斜视地在大街上扯开嗓子狂吼,桑葚在他们大摇大摆、吊儿郎当、穿着肥大衣裤的情形中看到了几年前的自己。那时,他经常和蚂蝗以及一些朋友在夜里,也在大街上这么放肆,这么目中无人无物。
有几对情侣在公园和广场搂着抱着,在桑葚看来,那男人是因为*猛翘着被裤子和女人的身子顶撞得要射了,那女人半推半就装成了贞女,动作僵硬可笑,尤其是她们穿的鞋子,像皂靴,像木船,不仅没把女人的线条衬托出来,反而使那些本来就难看的女人,在身材上显得更加笨拙和滑稽。
桑葚想:还是高跟鞋,中跟鞋好看。那才是女人的鞋子。现在的女人,还不如不穿鞋子,那短短的腿,嘿嘿,嘻嘻。
商场依旧灯火通明,购物的人们进进出出,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桑葚在街道另一边阴暗的场景中朝商场这边看来,一个逃犯,一个乞丐,一个偷窥者一样,几乎不敢在光明处露面,只能在远处观望。他想起过去自己也这么自由自在地进出,大声地说着笑,嘴里还嚼着口香糖,大大咧咧地将钱拍在柜台上。现在他已经与这样的情景绝缘了,那些热闹和购物的快感只能留给他人,自己业已无法消享了。
一辆小轿车从他身边飞驰而过。
那是富人的棺材。桑葚想。
一个半裸着上身的小伙子骑着一辆自行车从他身边过去,后架上放着一只篮球。这个小子刚从篮球场上回来。
桑葚羡慕那快活地运动着的人和自己曾经运动过的日子。那些健康的身影和自己健康的过去,回来了,又即刻从身边溜走,永远消失了。想到这,他鼻子就酸酸的。
为了不至于影响自己即将做的大事,他赶紧急速往前走,并摸了摸捆在身上的炸药,那些东西硬梆梆地,与他的身子紧密地贴在一起。他放心地赶路,虽然他知道目的地并不遥远,但他希望这条路让他走得顺畅。
突然他感到极度饥饿。他摸摸口袋,口袋空空的。他只能咽着唾液,迅速忽略胃部因为饥饿而产生的疼痛。他看见自己瘦长的身影在地上摇晃起来,他站住了,吸了口气,可他分明感到自己的身子也摇晃起来,像一片纸。他知道,这个夜晚,他确实连一条狗都不如了,甚至不如那些喜欢被虐待的人所虐待的猫。他想,当一个虐待者或被虐待者无法虐待他的同类,他必然就会去虐待动物,包括他的宠物,去宠物的最好解释就是为了更好更方便地虐待,或许“宠”这行为本身的意义就是虐待,而当虐待人和虐待动物已经成为习以为常之事,那他就要虐待心灵,先从虐待他人的心灵开始,最后以最后的能量去虐待自己的心灵。如果他那个老师现在能见他一面,其实他也很想念这个有些保守却偏偏在课堂上具有激情的老师,他很想和他辩论,那就是教育同爱情一样,是一种高级的虐待,是啊,高级而儒雅的虐待。
桑葚告诉自己,这是命!现在通过这命有了结果,我必须接受这个结果,而且清楚这个结果,一切都是必然要来的,而且无可更改。
一道即将永诀凡尘、脱离苦海、斩断欲望的动人的光芒在桑葚的眼里闪烁,他微微昂着的头颅,他的脸洋溢着祥和与圣洁。
他深深地呼吸着月光下的空气,让积存了太多人世埃尘的肺腑洁净起来,扩张起来,有力起来。
他感觉到时间尚早,夜晚仿佛刚刚降临,他再次摸了摸捆在身上的炸药,感觉到它们真实地存在。
有一处民居里传来《今夜无人入睡》的歌声。
桑葚从不喜欢这类高雅音乐,但此刻他停下了脚步,准备细细聆听,但那歌声却突然中断了。
桑葚立即预感到他最后的时辰真正到了。他从路标和建筑看得出来,再往前走走,就是大篷车家的房子。
桑葚将那只精美的打火机在手中掂了掂,心里说,亲爱的母火鸡,你可得要铆足劲了,过一会儿,就全靠你了。
桑葚鬼魅般地走过了他生命中最后一段路程,走进了大篷车家的院子。以前他只是路过这儿,从没进来过。现在进来了,他感到这家人的家境还是不错的,但却露出一股家道败落的迹象来。
桑葚听到屋子里有人说话,声音嘈杂。他全身的血液都疯狂地奔窜起来,整个身子像豹子一样轻捷而迅速地来到门前。
替桑葚开门的是一个妇人,大篷车的娘。
一看到桑葚,妇人就将脸拉长了。
妇人将桑葚引进客厅。
桑葚站在客厅中央,妇人说你坐,然后就喊大篷车和大篷车的爹,说和尚来了,你们出来见人啦,快点啊。
大篷车听出了桑葚的声音,这个瘾君子其时正在洗澡。当感觉到桑葚已经到了客厅时,大篷车慌张得没来得及把身上的泡沫冲洗干净就穿上了衣服,在厨房里抓起了一把菜刀,但被他娘给栏住了,她说:“我看那狗日的来,大概是想要点钱的,叫你爹给他点钱,把他打发掉就行了,你别再惹事了,不然过几天你想走都不成了!”
大篷车其实还没听到任何不利于他的风声,他老娘说的走,也就是大篷车是老吸毒鬼了,在枇杷城里作恶太多,怕引起注意,一家人合计着想了个主意,要他几天后乘他那个跑运输的叔叔的车,到云南去。
大篷车的爹在枇杷城的一个区做事,他在这天午后听说了桑葚爹多多被抓捕的消息,但他只是把这事当着一般消息听了,他并不知道桑葚爹的被抓捕其实对他儿子将是极大的危险。在蚂蝗告诉桑葚第二天警察就要抓捕大篷车的时候,桑葚也只是当机立断地决定在晚上行动,但当时他并没考虑到他爹多多的被抓捕可能会导致大篷车逃之夭夭。
但老天爷帮了桑葚。
大篷车就待在他的卧室里,由他爹去和桑葚说话。
桑葚还发现,在另外一间屋子里,一圈人正围在一起搓麻将,他们中有人认识桑葚,便在门口看了桑葚一眼,打过招呼,然后又开始兴致盎然地搓起来。
大篷车爹来到客厅,说:“你找我们有事么?”
桑葚说:“我不找你,我只找你儿子。”
大篷车爹说:“你和我说一样的,说吧,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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