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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忘却如此清晰-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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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头的居委会,居委会的房子上也写了一个“拆”字。推开门,刘老太倒是还在,不过屋子里的东西都已经打了包,捆上了,准备搬家的样子。刘老太说市里要建步行街,把这一带的地征了,以后在别的地方按面积补给她们房子,她现在可以带上手续到房地局领一笔拆迁补助费。
古道巷就这样不存在了,红灰在心里暗自高兴,所有关于这里的痛苦记忆都将随着新景观的落成而消失掉。她计划着把未来的房子租出去,自己在城市的另一边租一套带卫生间的房子,她不想和以前许秉昌他们的邻居继续住在一起,她想重新开始,在一个相对陌生的环境里,开始她真正的不与他们有任何关系的新的生活。
然而,伯父来了,在一个周二。从小到大,红灰只见过伯父许秉利两次,因为他住在郊区。红灰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远离南门口这个许家世代生活的地方。许秉利比许秉昌长得壮硕,当他握着一叠登有南门口古道巷即将拆迁的消息的潭州日报,气咻咻地坐在居委会的办公室里时,真把刘老太吓得不轻。
刘老太对他说:我们又没有你的电话,怎么通知你?再说了,许秉昌的女回来了,没有别个的话,这个房子自然就归她继承了。
许秉利拍了一下桌子:什么叫没有别个?!凭什么许秉昌住着这房子就是他一个人的?我不是我爹的崽吗?这房子拆迁当然应该有我的份!我今天来了,这拆迁款就该给我!
刘老太看着她的搪瓷杯子在许秉利的重力敲击下跳了两下,她赶紧把杯子拿了起来,斟酌着说:那我看还是把红灰找来,你们两个商量去。我们外人不好参与。
那天红灰正在家里收拾,准备搬离。她蓬头垢面地穿着件旧外套,琢磨着是不是该留下点什么。她在蓝灰的床边坐下,摸起一个已经生锈了的自行车铃铛,按了一下,那个铃铛有气无力地响了一声。红灰无奈地把它扔在地上,想了想,又拣了起来,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她想,总要留下一件弟弟的东西吧,如果一件都不留的话,也许以后会更加后悔的。
下了楼,屋子中间堆着乱七八糟的家居用品,她把江蕙的那双脏污得没了颜色的半高跟的塑料拖鞋踢到了那堆物件中,脱下旧外套,拢了拢头发,准备到巷子口叫一个收破烂的过来,把家腾空了。
刚把门打开,刘老太喘着气拎着她的搪瓷杯子从巷子后面赶了过来,告诉红灰,她的伯父来了,以为这个家里没有人了,就直接到居委会要房产证,要去领拆迁款。
听了刘老太的话,红灰没有吭声,她默默地跟着刘老太后面到了居委会。
这是她成年之后与伯父的第一次见面,红灰一眼就从许秉利那个塌鼻子和小眼睛上找到了许家的特征。她的心里竟然漫过一阵哀伤,同样有着这种鼻子和眼睛的另外两个男性都永远地消亡了,面对的这个人,应该是她在血缘上最亲近的人了。但可笑的是,这个很少见面的亲人这次专门来不是为了看他唯一的侄女,而是为了那栋即将拆迁的小楼。想到这里,红灰淡淡地笑了一下。
看见红灰进来,看见瘦弱的红灰那淡漠的微笑,气势汹汹的伯父居然有点乱了方阵,他撑着藤椅的扶手准备站起来,想想又坐了下去。
红灰没有叫他,只是看着他。刘老太赶紧上来说:你们俩谈谈吧,这是你们的家事。
红灰很直接,没等他开口,就冷冷地说:拆迁费对半分。
许秉利张了张嘴,但一肚子的话被红灰那冷冷的眼神堵了回去。他想了想,说:那把房产证拿来。
红灰说:房产证我拿着,我们一块去拆迁办。
就这样,红灰回家拿了房产证,和许秉利走在了去房地局拆迁办公室的路上。红灰一言不发,她在口袋里捏着那本房产证和自己的身份证,紧紧的。
许秉利问:房产证上是谁的名字?
红灰说:许秉昌。
许秉利说:是许秉昌吗?怎么不是许大有?这房子什么时候过户给许秉昌的?我怎么不知道?他站了下来,向红灰伸出手,命令道:给我看看!
红灰拿出了房产证,翻到有许秉昌名字的那一页,在许秉利眼前晃了一下。许秉利伸手准备拿,红灰晃了晃手指,房产证顷刻之间就不见了。许秉利的手扑了个空,眼神狐疑,欲言又止。
两人不再说话了,各自想着心事,默默地走着。
红灰的余光看着许秉利,许秉利的余光在他自己的鼻尖上,他在心里吃了一惊,这个侄女怕莫也走了许秉昌的路了,要不然身手怎么那么敏捷呢?但好象这个女孩跟许秉昌两口子是搞不来的,怎么会肯学许秉昌教的东西呢?他想旁敲侧击地问问,但又不知道从何下口,转念在心里想,管他呢,这家人本是孽种,就连自己活着也是作孽的,自己的儿女都管不过来,还管人家干什么?
想着这些,慢慢地也就安心了,只管自己把手插在口袋里向前走着。
红灰看伯父不说话,便有些悲哀地想:这房子一拆,这钱一分完,这个唯一的亲人可能就会再也见不着了。她的手也插在口袋里,捏着口袋里的房产证,红灰在心里冷冷地说:不见也罢。
蜕变 痛苦多于快乐
    红灰拿了她的那一部分钱,在城市的另一边租了套小房子。安顿下来以后,红灰开始到处应聘,在以后的日子里,她当过打字员、校对和文秘,二十九岁的时候,她终于有了一个机会,以她为主策划一本带广告性质的大画册,介绍省内的烟酒企业及他们的负责人。需要拉赞助,拉广告。她又一次跑遍了全省,但是这一次,她是为了自己的事业,所以她很累,但很快乐,她觉得自己终于走出了从前,开始拥有了与父辈截然不同的生活。
她开始想象再一次遇到黎燕语的情形,她甚至有些迫切地希望再在某个未知的场合偶遇黎燕语,并且告诉她关于她自己这些年的一切。黎燕语是她这些年最想见到而又最怕见到的一个旧友。她对黎燕语的思念里充满了甜蜜和矛盾。
随着画册出版的成功,她渐渐地从儿时的阴影里摆脱出来,变得开朗了,手机上存储的客户信息越来越多,她的口才也越来越好,她自己成立了一个小小的公司,挂靠在潭州文化局的名下,有了新的身份和挣钱的渠道,她舍得花钱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一点,以增添自信。
再以后,红灰用拆迁安置费和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钱付了首付,贷款买了房子,在城市的边缘,离古道巷的拆迁安置房很远的位置,一套小小的两室一厅,一个人住完全够了。
装修花了红灰很多的心思,为了省钱,红灰自己骑着自行车到建材市场买瓷砖和踢脚线,买墙漆自己刷墙,那些天她一直灰头土脸疲惫不堪,但她的心里很快乐,因为这是属于她自己的新家。全新的,没有附着任何过去的信息。
她的家装修得很简单,刷了墙,没有吊顶,没有多余的装饰。灯是最简单的圆形吸顶灯,家具也很简单,冰箱彩电、一组带书桌的书柜;一个餐桌两把椅子;一组转角的布沙发;一套在家具市场店庆打折时买的枫木梳妆台、一张床和一个大衣柜。就这些,已经花掉了红灰大部分的积蓄。
入住的第二天,红灰穿着新的粉红和淡绿藤蔓花纹的睡衣,在早晨的阳光中愉快地醒来,她坐在小小的卫生间里那个崭新的马桶上,这种感觉惬意而新鲜。从小到大,这是她第一次坐马桶,虽然马桶比蹲便池要贵许多,但为了这份从小向往的新鲜感,她心甘情愿。
从马桶上起来,她又坐到了枫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搔首弄姿。
这是多年以来她第一次如此仔细地审视自己,她忽然发现自己并不算丑,也许就像蒋天唱所说的,长得挺有特点。可是,那样的特点让她总不能彻底地快乐起来,她总是能从自己的鼻头上看到许家的影子,她的眼睛,如同许秉昌那样的细长的小眼睛,就长在她的脸上,让她不敢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怕看见许秉昌的神情在她的脸上复活。
红灰从冰箱里拿了块芦荟面膜盖在自己的脸上。那个惨白的面具般的东西忽然间让她想起了在乡间杂技团时的自己。她在那块面膜下笑了起来。
“都是过去了,我终于摆脱了过去。”她很享受地闭上了眼睛。
“还得去做整容手术”,摘下面膜,红灰终于下了决心,她决定马上去做几个早就动了念头的小手术,把许秉昌和江蕙遗传在她脸上的印记彻底去掉,她要开双眼皮,去掉这个许家最显著的特征,而且双眼皮更适合上眼影;她还要垫个鼻子,这样的话,哪怕是古道巷的老人,都不会认出她是潭阳市著名的窃贼世家的后人了。皮肤做不做漂白呢?她犹豫着,算了算费用,决定还是先把前两项做了再说。
象做装修一样,红灰很认真地对待她的这两个小手术,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有这样的计划,她瞒着她的同事,找借口要在家里做点文案工作,约了时间去了美容院。小手术做得快,没几天该拆的线也拆了,手术算是彻底完成了。红灰想着该到单位去看看了。
“不着急,等周一再说吧。”红灰看着台历和镜子里鼻子下头的青痕,对自己说。
周六的时候,红灰睡到快中午才起床,从床上爬起来她就直接坐到了镜子前面,细细地审视着里面那个不一样的自己。割了双眼皮之后,眼睛明显地豁亮水灵了,少了许多阴郁的神情,鼻子也垫得很好,只是两个鼻孔之间还暂时有一条青色的印痕,医生说那就是刀口,过一段时间它自己会消褪的。
红灰从梳妆台上拿起台历看了一眼,这天是阴历的起伏天,按潭州的风俗,起头伏是要吃老姜炒仔鸡的,在蒋团长那里,每年的这天蒋师娘都要给她们做一大盘子老姜炒仔鸡,如果生意不好,就会是一大盆放了黑木耳的老姜肉片汤。
记起这个风俗,红灰的兴致高了起来,辛苦了这些天,什么都安顿好了,该犒劳犒劳自己了。
红灰利索地抹灰拖地,打整房间,然后下楼到餐馆里点了份老姜炒仔鸡,悠闲地坐在人家店里等着,东张西望地,还跟老板娘搭了几句不闲不淡的话。在这个城市里,她对于谁来说都是一个容颜陌生的人,所以她的心情格外地好。
打了包出来,路过一个小小的花店,看见里面水灵灵的花怒放如同她此刻的心情,勾引得她摸了摸口袋里最后一点银子,毅然推门进去,左挑右选买了一大把便宜的康乃馨,一手拎着饭盒,一手抱着粉红、鹅黄的康乃馨,红灰快乐得都要飘起来了。
回到家,把花插进餐桌上的白瓷花瓶里,用电饭锅焖了锅饭,做了紫菜虾米汤,开了电视机,调到音乐台,然后用沿子上绘了青花红果图案的汤盆和碗盛了汤添了饭,放在玻璃面的餐桌上,在康乃馨的清香中享受她的单人大餐。
到了晚上,她放了满满一缸热水,一边放,一边心里发疼,热水费太贵了,放这么多太奢侈了。然后又在安慰自己:就一次,又不是天天泡澡,况且这水还能留着洗衣服拖地呢……就这么,在矛盾、喜悦和新奇的心情中,水放满了,一大缸子冒着让人浑身舒坦的热气,让红灰急不可耐地一脚踏了进去。
温暖的水包围着心里还有些紧张的红灰,还有音乐,从收录机里放出来的若有若无的音乐,和水蒸汽一道,氤氲在浴室的上空,让红灰慢慢放松了。她喝不惯红酒,就泡了杯绿茶放在手边。泡着澡,听着音乐,喝着绿茶,一样的醉人。
第二天醒来,她听到了很多声音,有窗外麻雀的叫声,有楼下邻居之间的问候声,还有自己枕头边上闹钟的响声……可是,这些只是听见,她看不见了。她惶恐地摸摸自己的脸,那张脸摸上去居然不象是自己的,象一个厚厚的壳。她的上下眼睑挤到了一块,她掰开一条细微的缝,从那个缝隙中,她看见了光。
“还好,没有瞎”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但还是抑制不住地恐慌。她摸摸脸,鼻子附近肿得厉害,按上去还有点痛。
她摸索着起了床,摸到镜子前,两个手用力把自己的左眼掰开一条缝,她惊恐地看见镜子里有一张陌生而可怕的脸,乌青肿胀得像被人踹了几十脚似的。
她害怕极了,松了手,不敢去碰它。已经是九点过了,她不能不去上班呀,虽然在那个小单位里只有三个人,而她就是唯一的领导。虽然可以找个借口不去的。但这么长时间没去单位的,今天是周一,再怎么样也应该去看看了,需要安排的事情还很多。
她在屋子里转悠着,摸到厕所里,开了水龙头放了一盆子凉水,把脸埋了进去。“没有感觉啊。”她哀伤地想。这张肿大的脸让她怎么去见客户呢?她又摸到衣柜边,想找一条纱巾把脸遮住,硬撑着到单位去一趟,可刚走到门边又转了回来,就这个样子,见了同事和客户还不会被笑话死啊?
正在为难,电话响了,是给她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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