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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天一生水-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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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墨听后幽幽收回目光,撇着茶沫道:“我就是随口感叹两句,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残烟姐别往心里去。”
残烟笑了笑,没有说话。喝毕了茶,庄墨又道:“这些日子总来叨扰,想来残烟姐也觉得烦了,为了赔罪今日我帮你收拾院里的鸽子羽毛如何?”残烟道:“那倒不必了,近日看你对鸽子也颇感兴趣,难不成也想学学京城里富家子弟,弄些名种来养养?”
庄墨顺口应说:“养这么些鸽子不就为了传个书信,还分什么名不名种。说来秦府这些鸽子,想必都是名种罢。”

残烟道:“没有十分也十有八九的,最好的那几只秦主舍不得带走,怕是路上颠簸。”
庄墨拉个长音道:“噢。”然后抖擞的向前倾了半个身子,继而又作无事道:“说来秦主一走也有月余,也不知去了何处。”
这句话庄墨从残烟回来那天起便想问,一等等了小半个月,时值今日才终于遇到台阶,这么一问,水到渠成,半点儿不觉得唐突。残烟抬眼,微笑,给庄墨递了个果子,待庄墨捧着啃了才道:“秦主来信说这两日是在京城耽搁了,正好这儿有一个包袱,若是有机会便帮着差人送到秦主那里去罢。”
庄墨感叹了晃了晃,似是盛夏时绿豆汤里绿豆皮的抖了抖,少顷方道:“这样一说,我更不能不应这个忙了。”牵了小半个月的驴,这才就着坡儿跟顺了下来。
花是月下的酒,酒是花间的月,月是酒中的花。左手是尘土飞扬,右手是飞扬的尘土。包袱装得也不是什么要紧东西,只有几件不太厚的衣裳以及几张银票。辞了残烟取了包袱,庄墨简单收拾之后便出了秦府。月上时分,这一人一骑已然行至官道。
临到离开秦府末了,庄墨骑在骏马上回首望,似是而非的远远看见一个白衣少年郎持扇而立树下默默侧首看,身前是月色娆娆浮云蹁跹,身后还是月色娆娆浮云蹁跹。
秦楚与庄墨的相逢是在一个夕阳漫漫的傍晚,街上人声鼎沸,吆喝声不断,红云笼罩京师,不少人收拾了摊子预备回家。庄墨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秦楚,而是一家烧饼铺旁边蹲着的叫花子。说是叫花子也不尽相似,身上裹得很厚实,远看像个球儿,尽看像个麻袋。一张脸遮了大半边,一双眼睛很有神的盯着前边。直到烧饼铺的老徐娘感叹:“我闺女要是能许给这么样的一个人可就好喽。”
庄墨这才悠然抬首,在万千人群中寻见了秦楚。
秦楚很忙,忙得很是风流快活。前有武林同道,后有侍从小厮,一行八九个,正往风流田地里走。庄墨愣愣的望了一会儿,烧饼摊的大娘叫唤说:“走开走开,要饭的你离我这儿远一点儿!”这一叫唤,让前呼后拥的秦楚同样望见了庄墨。
四目相对,情感很是俗套。
后来庄墨很含蓄的问秦楚关于玉佩的事的时候,秦楚就说有的东西其实都不是真的,只不过说着说着就像真的了。于是庄墨琢磨过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是不是多数都是戏台上的故事,翻来覆去的演。能不能是真的究竟有多悲戚,活着的有几个知道的。能在一起在最实在,其他的都不是要紧。
怕就怕间隔的还不止这些。
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庄墨掏出包袱里的一柄银器,赏给了烧饼铺旁边的叫花子。叫花子怔怔的望着,一把夺银器叫嚷着跑了。
秦楚回过身来看见他,慢慢的弯起双目,随后嘴角上翘。夕阳西下,人影散乱。有那么一刻,春暖花开。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完结





第36章 第三十五章  三生万物 全文完
第三十五章三生万物完结章

入夜时,月是正好的圆。
迎春花开的是正好的黄。
秦楚与庄墨一道坐倚在酒楼房顶上,面前摆着同一坛陈酒,头上顶着同样的一片如水夜色。庄墨看着他道:“喝酒就当这样,月圆之夜坐在屋顶上温着喝,饮过一杯还有一杯。
秦楚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一双细细长长的眼睛在风中微微扬着,道:“这酒只算寻常,等到春江水暖的时节咱们同去江南,有石桥有绿水的地方,遍地都是酒家。”
庄墨叹息道:“等到那些经商之事忙完的时候,春江水暖的时节怕也过了,你说的酒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去的成。
风中夹带着偷偷逃来的暖意,秦楚见到庄墨酒后面色微红的模样,忍不住揽过来亲了亲才道:“春天去不成还有夏天,夏天去不成还有秋天。若是能赶上秋天,兴许还能看到落叶满回塘。”
庄墨晃了晃脑袋勾着他的脖颈,想了想凑近了嘿声道:“这倒不错,我听说江南的女子多婀娜,这样也正好顺便见识一番。”
但见秦楚动情的眼睛亮的像是金汁刚铸的锭子,面色好比碧波荡漾上交颈的鸳鸯红。于是庄墨恍恍然想起武当山上天雷地火的那一晚,秦楚也是这般眯着泛光带水的眼,微扬着脖颈,风情入骨。
顿时抖擞。望着秦楚含笑的眼温声道:“江南女子再好,也还是不如你的。”
秦楚抿唇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庄墨忽而一笑,回身道:“你这玉佩戴得倒好,硌得我胳膊酸。”
秦楚道:“横竖这玉佩也不是甚么贵重东西,你若是当真喜欢再送你一次也无妨。”
庄墨看了看玉佩,道:“算了罢,从前听那江堂主提过,后来也有些传闻,这玉佩还是戴在你身上最好。”
秦楚挑眉:“什么传闻?”
俗话说,赶得早不如赶得巧,算得精不如运气好。秦楚若说是个赶得巧,庄墨就是那个运气好的。庄墨不如秦楚的面皮厚,定了定神,刚一个云字出口,正赶上房檐下面店小二着了一概武林人士的吩咐催促秦公子用膳。秦楚皮厚装没听见,另一边庄墨老脸泛红,干咳两声道:“回头我再跟你说罢。”
这一回头,便是许多年。
岁月是把刀,磨坏了年华,也砍坏了记忆。任凭风吹雨打,也照毁不误。
多少年后,庄墨照样记得,秦楚对他的评价说是:“你自己也许都不清楚,其实你就是一尾鱼,浑身都长了鳞,入手滑腻无比,攥紧了立马就溜,等我松一松手,你反而会自己游了回来。”
庄墨笑曰:“这评价颇不客观,若是混身都长满了鳞,岂不沾手就是满身腥。”
后来再见到杜梓离的时候,庄墨在闲谈时把这些事曲曲折折的给他讲了,有点缺点心眼儿的杜梓离难得说:“像你与他这般,总归没有说清道明,辟如在你之前的那人,即便你与他都不讲,心里还是都有这样一个结,谁都放不下忘不了。”
那时庄墨与杜梓离浅酌,杜梓离喝的很多,最后醉了的却是庄墨,醉得不浅的庄墨回了一番很深刻的话,他道:“这样说不清道不明倒不见得是件坏事,就好比说凡事不一定有果就有因,精明的人总没有比糊涂的人过得舒坦。天下这么多的人醉酒成痴,醒也罢醉也罢,求的不就是这一刻糊涂。”
而此时,月圆房顶坐,正是酒酣,正是梦醉。
这个晚上天气极好,一抬头就能看到繁星满空,苍凉满月。
再然后就是春江水暖竹外桃花,秦楚忙起来没有个尽头,到底是没去成江南酒巷。
几个月后,梁笙携遁月钩重出江湖。不知是哪里来的消息,说是少林方丈明镜和一干小秃驴在京城去往麒山的路上埋伏多日,情等着梁笙路过此处时来个瓮中捉鳖。结果到最后鳖来了,瓮没来,一堆坐山观虎斗的闲散之士守着大山却能没看见虎。
秦楚偶尔闲暇一两日时庄墨把这些当个睡前的笑话儿给他讲,秦楚搂着庄墨问:“那时候在京城,我见你把遁月钩给了一名乞丐,怎么后来跑到了梁笙手里?”
庄墨转过身来靠着秦楚,把头埋在他胸前道:“当时当日我见那乞丐不同寻常,我猜可能就是梁笙扮来跟踪你的也说不定,遁月钩是个烫手的山芋,梁笙费了半生心血想要接,那我便送他个顺水人情。”然后弯了双眼,钩月中水波潺潺,“江湖么,总要比想象中的再深一点儿,这才叫江湖。”
片刻之后庄墨再问他可曾猜出来老秃驴的无动于衷的是为何。
面带疲惫秦楚闭上眼睛说:“江湖这趟混水,谁能说的清。”
错过春天进了夏,挨过夏天入了秋,依然没去成江南。
入了秋以后又有第三年冬,天也寒,风也硬。庄墨染了些头疼脑热,秦楚心疼他放下手头事务陪他回秦府住着。回到秦府时,见到了邱繁。府内的公子该走的走该散的散,到最后只剩下一根儿独苗。
仍旧一柄桃木骨,仍旧一把雪白面。
庄墨一直以为邱繁随其他公子一并离开了,直到病将好的一日。煎药的下人犯迷惑,错把三七拿成了人参。世间事事讲究个寸劲儿,劲儿赶得对了便成了故事。恰好邱繁经过药房,见了药方。
邱繁来时,秦楚前脚刚走。庄墨喝了药捧着蜜饯正在啃,恍恍看见邱繁身后好似跟了一团风,吹得窗沿上的落雪纷飞。池塘中的波澜映着浮云掠影忽忽的飘走,邱繁在纷飞的落雪中缓缓睁大了眼睛。
寒喧之后,邱繁说了一句告辞的话,大概意思是我本来以为你要死了,结果你没死。既然你还活着,我就先走了。听得庄墨神伤近有一月。
邱繁走后庄墨与银铃闲谈时随口说道:“我见东西厢的公子院都已经改成了花园,本以为他们都已经走了,原来邱公子还是在的。”
银铃躬身回说:“这邱公子算是独例,宋管家怜惜他无身家背景,留下来做了个帐房,搬去与其他帐房住在一处。”瞧了瞧庄墨又补道:“公子莫担心,这些帐房们平日里见不到秦主。”

——————————————以下是一直压在手里忘记更的后半章————————————

再往后过,又是两年之后开春的某一日,连翘相较桃花闹。邱繁让下人抱着棋盘来与庄墨切蹉,庄墨每逢三子必悔一棋,悔到无处可悔时,邱繁方淡淡的让人收了棋,掩不住眼中欣喜色。庄墨心中懊恼,嘴上不饶道:“这是道爷爷让着你,以后就不玩这些了罢。”邱繁晃着折扇定了定,随后淡然笑道:“好罢,以后不玩这些。”
当天晚上,邱繁自秦府告辞。桃花缀枝头,庄墨一直把他送到淮阴城外,邱繁握着一纸折扇晃,临走前说:“原来我一直觉得你像一个人,只是那人去了许多年,我都快忘记那人的模样和性子了。”然后拽着庄墨的衣襟啃上他的唇,庄墨不躲不闪任他啃,半晌后邱繁松开他道:“还是不一样的。”
庄墨听得怔了怔,然后伸手把邱繁搂进怀里,看着他身后满山的油菜花,金黄的连绵弯延,时而一片绿,时而一片黄。庄墨道:“怎么突然就走了,可是有了好去处?”
邱繁双臂贴着他的后心,头埋在前襟,半晌抬头笑道:“总不见得要当一辈子帐房先生。”
又到荷花出淤泥时,梁笙建教名曰遁月,自称前任武林盟主独传人,从者甚繁。江湖中掀起涟漪一阵,众名士纷纷猜测这次的闲事少林寺会不会掺合。去年庄墨茶余时对曾对秦楚道:“我敢打赌,若是再有下次,老秃驴仍不会参与。”邱繁那时还在,放下茶盏忍不住道:“你怎见得?”秦楚看看邱繁,再回首瞧着庄墨,道:“或许罢。”半年之后,遁月教消声匿迹。老秃驴确实没有出手,可是江湖上大多数人都认为他出手了,而且是迅雷不及掩耳的。
后来秦楚忙得像是头开春的韭菜花,忘了问他后续怎样。再后来邱繁走得脆生生,也没能问个原因。
这一耽搁,又是半年。
春去秋来,花谢花开。落叶回满塘时,去了江南。
摆上壶美酒,听几曲吴侬音,在回塘落叶上泛舟之时,秦楚想起了半年前忘记得问题,道:“当日你是如何笃定少林寺不会插手遁月之事的?”
庄墨道:“我曾在残烟处见过一幅字,很像是一位故人写的。那人给我讲过一段故事,也不知是真是假。”
故事极短,庄墨就着轻楫的小舟讲了。说是有这样一个人,因为自幼家贫,成事后也改不了半钱银子都要磨碎了拿耳挖勺舀着花的毛病。后来他得了一柄银钩,没多久却把它扔了,并从此退隐去,许是去参佛了,许是去修道了,没人说得清楚。
讲到此处庄墨故作高深的停了停,问道:“你可猜得出这是为何?”
秦楚看着他精亮得眼,微笑说:“猜不出。”
庄墨清了清嗓子,道:“只因为这柄钩子,是镀银的伪劣货。”
秦楚道:“好一个镀银。你既然与我讲了个故事,那我也还你一个。”
随后秦楚搂紧了庄墨,给他念了一席不知怎么听来的当时他对杜梓离说的醉话,庄墨紧扣住秦楚十指沉默半晌,最后干笑道:“这话听上去耳熟。”
秦楚勾起唇,翻身倚在庄墨肩窝,道:“这些话听说乃是麒山杜掌门说给无袋长老的,无袋长老又告诉了少林方丈,前些日子路过少林,方丈又转告给我。你觉得这话说的如何?”
庄墨继续干笑,道:“我觉得这话说的不错,万事就作一场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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