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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花氏孤儿-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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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之立于初尘身后,离商晟不算太远,如果从这个位置出剑,他可以在花瓣飘落之前将剑架在商晟脖子上,不过更在那之前,他会被四面八方涌出的乱剑砍断刺穿,死状凄惨——殿中明里暗里到处都是风翼的高手,左护、邬蛰也在商晟、季妩左右佩剑而立,虽然表面歌舞融融,一片升平,但防卫丝毫没有松懈,一旦生变,立时拉起一道铜墙铁网,将刺客挡在十步之外。

无法想象在商晟的登基大典上师父如何只身行刺,或许他根本就做好了打算,同归于尽!倾之心下一凛:虽已是昨日之事,却恸然于那份不归的决绝。他知道,如果可以,师父宁愿干脆利落的一剑了结了商晟,师父从来光明磊落,哪怕是复仇——可花倾之不许!商晟所在意的一切,他要一点一滴,蚕食噬啮。

小心地克制着溢满胸膛的杀意,他现在还没有取他首级,毁他江山的能力。

倾之看了初尘一眼,心情渐渐平静。

“渤瀛侯,今日见了云螯岛上的秀美风光,还有你这轮哉奂哉的大船,”商晟咂了口酒,“让朕忽觉得人生苦短,不若寄余生于沧海,乐风平之逍遥,搏浪险之激越,岂不胜过每日里案牍劳形,卷帙枯燥?”

“陛下是劳心的命,这辈子恐怕得不了这样的清闲。至于这船,陛下若是喜欢,臣愿献予陛下。”傲参明了:感慨归感慨,哪个坐上那位子的人还舍得下来?

“算了算了,”商晟摆摆手,“君与臣争利,岂不让天下人笑话?”

傲参道:“陛下过虑,天下都是陛下的,何来‘争’字一说?”

“渤瀛侯,你跟朕客气的吧?”商晟眼光促狭,饶有兴致。

“臣不敢。”他不是真想要吧?

“那朕若拒而不纳,倒显得不体臣情了。”笑意更浓。

傲参心里虽然舍不得,嘴上却道:“陛下若不嫌弃,是臣之幸”。

商晟微眯起眼睛,“傲参,你可是越来越像你父亲了。”外表忠厚老实,骨子里圆滑世故,傲家的人都是狐狸托生的吗?

“陛下,臣确是一片忠心”这违心的话连傲参都自觉说不下去了。

商晟哈哈大笑,“来,饮酒。”将话题掩过。

商晟对船本无兴趣,不过一时兴起偏想看看傲参的窘态,可又不是真心为难:回想起二十年前钰京朝觐,海都王傲占、凤都王颜白凤、颜青羽,锦都王花少钧都已不在人世,除了他,所剩的也就只有傲参这位当年的海都世子了。

十六年,倾之第一次见到母亲的兄长,他年近五十,却仿佛连四十都不到,身形矫健,声气洪亮,如剑浓眉之下的一双深目时而沉静无波,时而精光摄人——这个人,只要他的眼睛不老,他便不会老。

帝后季妩也令倾之由衷赞叹,年轻貌美的女子并不少见,可季妩平和高贵的气质却是岁月流去了水,沉下的金。这样的女人,会愈老愈美吧。

倾之巧合与邬蛰在丈雪城有过一面之缘,虽然后者并不认识他;左护则是初见。他还特别留心观察了商晟跟前的大红人,天执右将军韩嚭——凤都的叛徒,师父不共戴天的仇人。韩嚭虽是武将,却生得眉目柔和,五官细致。有颜鹊在前,韩嚭在后,倾之不由皱了皱眉头:难道凤都的男人,都是这样的美吗?

韩嚭下手坐着他的第三子,韩夜。一个无官无职,十七八岁的少年仅凭着父亲的地位和隆宠便坐在了诸多文武官员之前,与渤瀛侯的子女一般待遇,可见韩家之得势,甚于传言。韩嚭已是姿容甚都,韩夜却是媚眼如丝,靥生桃花,朦朦胧胧的眼神似醉非醉,似看向哪里又似漫不经心,若为女子,必是倾国倾城。

“你给我。”

“不给不给,你来抓我啊。”

两个孩子笑闹着一前一后跑进殿来,在舞姬中间穿梭追逐,争抢一只海螺。

倾之心下一紧,屏住呼吸,那身着黄衫的女孩子年约十岁,娉婷可人,不正是他的妹妹?已经这么高,这么大了吗?

倾之的目光追逐着窈莹,可窈莹却似与他捉迷藏,总躲在人后不让哥哥看见。倾之的手紧紧握起——那是他的妹妹,他唯一的亲人,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认!

“莹莹、佑儿,过来。”商晟笑容慈祥。

两个孩子听见父亲的召唤,都跑了过去,太子商佑只有五六岁,跑得不及姐姐快,落在后面。窈莹抢先坐到商晟身边,手里举着大海螺向弟弟示威。

小商佑嘟嘴站在父亲身前,窈莹却故意往商晟怀里靠紧,就是不让地方给他。

季妩哑然失笑,拉着儿子的小手,把他拦在怀里,小商佑脸上才渐渐退去不悦,显出笑来,也是个浓眉大眼的漂亮孩子。

商晟揽着窈莹,问两个孩子,“你们两个都哪里淘气去了?”

窈莹嘴快,“我们去看海了。”还有些微微的喘。

“嗯,”商晟点点头,又问,“那海里有什么?”

“有闪闪发光的鱼,好多好多。”还是窈莹。

“是吗?”商晟微笑。

“有白色的东西,浮上来,沉下去,浮上来,沉下去,像这样。”窈莹边说边用手比划,一张小脸笑得通红。“还有这个,”她把海螺扣在商晟耳边,“父王,你听到海浪的声音了吗?”晶莹的眸子里满是期待。

“真的呢。”商晟将窈莹抱在怀里,哈哈大笑。

小商佑在旁边插不上话急得直皱眉头,后来索性小脸一皱,蜷在母亲怀里,不出声了——让姐姐说去吧,他才不要理她呢。

季妩低头拍拍儿子,轻轻问他,“佑儿困了吗?”

小商佑躺在母亲怀里还真是困了,便懒懒地嗯了一声。

季妩对商晟道:“陛下,天色不早了,让孩子们睡去吧。”
电子书(TXT⑨⑨。cC)商晟点头道好。季妩吩咐侍女,“炜,带太子和公主下去休息。”
电子书(TXT⑨⑨。cC)窈莹赖在商晟怀里,娇声道:“母后,我还不困呢,我不睡。”

炜上前拉着窈莹的手,哄她道:“小公主,明天还有更多好玩有趣的东西呢,”又附耳低声道,“要不养足了精神,可就抢不过太子了。”

窈莹觉得有理,便和弟弟对父王母后行礼告退,回去睡了。

十几年前,倾之也常常靠在父亲怀里,尤其在父亲看书的时候。他不像哥哥那么活泼好动,他很安静,很乖巧,父亲有时教他认字,有时只是自己看书,而他就在那坚实温暖的怀里靠着,渐渐便睡着了。

那样幸福的日子真的有过吗?为什么眼前模糊了,往事,看不清了

一道犀利的目光射过来将倾之惊醒——他只顾望着窈莹,险些失态。肃立垂目,强作镇静,心下却扑通直跳,那湛冷目光徘徊不去,令他寒毛倒竖。

商晟分明觉察到有丝不同寻常的目光落在周围,可寻过去却只看见傲参的小女儿瞪着乌亮亮的眼睛看着他,甜甜一笑,清纯可人。

商晟的目光又投向初尘身后,正在此时,灯光一黯,乐音戛然而止,殿中舞姬倒退了出去。

灯光一层层暗下去,那如剑芒的目光也消失在黑暗中,倾之长长出了口气。

四座无声,众人被这神秘的气氛吸引,海上涛声隐隐传来,中间夹杂着清脆的敲击声,“叮叮叮叮”。声音渐行渐扬,仿佛划破水面,分浪而出。

殿前出现了一个窈窕的侧影,可见她散发及臀,丰乳细腰,身姿妙不可言。她侧身坐下,被四个人抬上殿来。

灯光依然很黯,但舞姬身上的衣服缀满珠宝,发出莹莹柔光,将所有的目光都吸引到她一人身上。她上身着白纱,那纱透明得似能看穿,下身用蓝色冰绡将两腿缠裹在一起,柔软而轻盈的水蓝色长长的拖在地上,形似鱼尾——她扮的是海都传说中的鲛人,人身鱼尾。

“苍苍蒹葭其露未晞,朝浣纱兮,夕贵;

采采石兰其露未已,夕为贵兮,霓为衣;

明明之月其心如玉,霓为衣兮,且舞且曲;

盈盈一水其心如璧,帝熙,帝熙,何不顾我兮?

爱而不见,心几烦兮。

幽思不绝,宴华晚兮。

帝熙,帝熙,何不我顾兮?”



“叮叮”的敲击声和着凄婉的歌曲,闻者动容——虽然商晟并不喜欢这支曲子,但常熙死后,明月姬便只肯唱这一首了。

“鲛人”坐在“礁石”上,时舒时敛时倾时起,用肢体表现出心动、喜悦、等待、惆怅、缠绵、挣扎、哀婉、凄凉,最终的幻灭,和死亡。

能用舞蹈淋漓的表达出这诸多的爱恨纠缠,只有明月姬——倾之听说过明月姬,她是常熙最宠的舞姬,商晟杀了常熙,她又成了商晟的舞姬。

按年龄推算,明月姬即使不过四十,也该在三十五岁之上,可她的面容却姣好如双十年华,娇花怒放,那内蕴的青春的饱满并非简单的驻颜有术——传说商晟攻陷钰京,寻到不死药后令明月姬试药才使得她容颜不老。

不死药之说本出自锦都,可倾之却并不十分相信:他们花家真的有使人不老不死的灵药?为何从未听说有花家的人服用?哥哥曾抄过一张药方给他,当时并未说明用途,只是嘱咐他收好,难道哥哥给他的便是不死药的药方?

舞毕,灯光亮起,明月姬妩媚的娇躯呈现在众人眼前,那层极薄的上衣在明亮的光线下仿佛海上的薄雾被阳光驱散,幸而她披散的长发将上身遮住,既便如此,倾之仍听到了丝丝的吸气声。

舞蹈的最后,“鲛人”已滑下“礁石”,明月姬跪在“礁石”旁俯身向商晟、季妩行礼。接着有人将她抱上“礁石”,又抬了出去。

见过明月姬,倾之才知道原来女人可以美到毫无瑕疵。他微斜眼目看着初尘,后者扭头望着明月姬的背影——即便是女人,也会为之倾倒吧。

从前以为初尘的容貌惊为天人,相比之下,她显然不过是个又青又涩的小丫头——在众人因着明月姬的离去怅然若失的时候,独倾之望着初尘,噙着笑意。

他此生愿做两件事:一件是复仇,一件便是守护她,一生一世。

夜探

【章十六】夜探

歌筵散罢,夜已星稀。白日里碧海银浪,鸥飞鲸浮的祥和景象被无边暗夜吞噬,龙吟雷怒,鬼栗神惊。

晚间海面风高浪急,涛声隆隆,无人在意桂棹轩屋顶上响起的笛音,那笛音轻轻漂浮在暴戾的浪尖,被浪打散,碎成齑粉,又在飘忽不定的风中凝聚成形,不虚不实,不死不灭,幽幽如鬼魅一般。

倾之辗转反侧夜不成寐,这一晚算是无惊无险,可见过商晟,见过窈莹,见过他们父慈女爱,其乐融融,再冷静隐忍的心又怎能无波无澜?窈莹无忧无虑天真快乐,他本该高兴,可那将妹妹视如己出、倍加宠爱的人却是夺走她原有幸福的罪魁祸首,又让倾之情何以堪?

倾之披衣起身,推开窗户,夜风习习扑面:窈莹,你为什么在仇人怀中欢笑,你已不记得父亲的气息了吗?不怪你,是哥哥不好,是哥哥把你丢了

缕缕笛声送入耳中,倾之眉头微蹙,暗道这声音邪门,细听之下竟觉一阵恍惚,险些着道。他把住窗棂,狠狠摇了摇头——有些人可以音律惑人心智,若非早有防备,或是意志坚强,常人很难抵抗。倾之识破了这层伎俩,也就不怕那笛音,他仔细分辩,这声音好似来自兰汐苑。

心下一惊:兰汐苑,桂棹轩,不正是窈莹所在!

不管笛声是否针对窈莹,倾之担心妹妹,决定探探究竟。他穿了便装,也不走门,直接从窗户翻了出去,没有惊动睡熟的行已、去罹。

避开夜间巡逻的侍卫,倾之潜入兰汐苑,却见院中侍卫都被点了穴道,瘫倒在地。他纵身跃到窗跟前划破茜纱窗,向内张望。屋内灯烛全熄,一片漆黑,幸他夜间目力极好,才看见地上东倒西歪地躺着几个侍女——想必是笛音所致。

倾之用匕首拨开门闩,轻提步入内。

床上的少女被人剥去了全身的衣裳,娇娇玉体纤丝不挂,清芬莹洁如同睡在莲花瓣中的白色露珠儿。精心修剪的指甲划过少女□的肌肤,拂过她才始发育的□,轻按她紧致弹性的小腹,贪婪无度——倾之寻到窈莹的卧房,见到的,便是这一幕。他登时怒不可遏,举剑便刺。

那人惊得低呼一声,却是反应极快,向后躲闪的过程中抽出腰间佩剑,警戒而立——好事被扰,瞬间的惊慌过后他心头火起,甚不痛快,况且这种事情被人撞见,必是不能留下活口。

倾之定睛一看,不由吃惊:竟然是他,枉他长了一副好面孔,却是人面兽心,猪狗不如!

“你是谁?”那人低问。

“少废话!”倾之出剑。

眼见妹妹遭人羞辱,倾之怒火中烧,恨不能将那人立斩剑下,主人的戾气传到剑上,利刃微鸣,招式狠绝,不留余地。

对方却也绝非泛泛之辈,他剑法刁钻如蛇,既黏且腻,又极阴柔,十几回合下来竟不分胜负。然而相持并非长久之计,那人隐隐觉得久战之下未必能从来人身上讨到便宜。但胜负从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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