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夏-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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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撥出那個電話號碼。
「喂？」
「喂，我是大塚。」
「我是新藤。」四季模仿起新藤裕見子的聲音、還有她說話的方式。模仿別人說話對她來說簡單得很。
「啊啊，小裕啊？好久不見啦。」
「突然打來真抱歉。唉，都是我把明信片搞丟啦。」
「哦，同學會呀？嗯，唉，就在大後天嘛。」
「咦？不是拢Q節那天嗎？」
「不是啦，是二十三號。唔，從六點開始。」
「在老地方吧？」
「嗯，是呀，和去年一樣吧。六本木那一間。」
「還好我打電話來了。」
「妳可別遲到啦。每次妳都姍姍來遲。」
「好啦，謝謝囉。」
「哪裡、哪裡。」
她放回話筒。
四季心想，第二天傍晚就去新藤醫院，假裝去護士的房間裡玩，再查查行程表。要是叔叔人在的話，不妨直接找他問問，照他的時間安排就即可。雖然瞬間就擬定了計畫，直到執行之前的那段時間，卻讓感覺有如太空旅行般漫長。
人不像西洋棋裡的棋子那樣，要他動就會動。
然而，儘管行動方式各有不同，最終到達的地方卻是相似的。本人認為這裡不錯，就在這裡落腳。本人會繼續移動直到不願意動為止。
自己彷彿置身於撸虻氖澜绠斨校募拘难e產生這種感覺。擁有該走路線，擁有應該前往的目的地，那是至高無上的幸福，她如此覺得。即便心裡懷著矛盾，卻不是那麼厭惡，莫非因為它是一種接近生存目的的行為，就如同蜜蜂尋求花蜜一樣？這明明是種錯覺，可是為什麼人必須要有這種錯覺呢。
很可惜，唯獨這個是無法做實驗的。
即使要從別的地方尋找樣本，類似的枺饕采俚每蓱z。
至今和自己會面過的人物當中，與自己最相似的恐怕就是灒谕杓t子。她十幾歲的時候，曾經有同樣的問睿龁幔扛鶕鲃諄啒淞颊f的話，她在十七或十八歲生下孩子。想必她一定是想找出某種答案，於是，生完小孩之後她就成了那個樣子。藉由最後一道防線，躲進自己的殼裡。留下了後代，等於象徵自己的死去，既然是她的話，應該有所發覺才對。因為如此，所以才藉由死過一次讓所有的精神重新設定。原來她選擇了最直截了當的方式。
自己又是如何呢？
比方說，她有可能藉著生孩子重新設定嗎？不，早已不是那樣輕易就能辦到的了。行不通的。或者，也有利用藥物之類的物品暫時看到幻覺的方法。又或者，她還聽說有某些方法可以誘發部分失憶。或許是危險的外科手術。也就是說，惟有靠著這種方法，才能夠將建立好的事物重新修正過來。要抹滅是很困難的。自己的特徵就是容量極大，衍生出來的唯一弊害就是——難以抹滅。
她只不過活了十三年。
她都已經活了十三年。
把可以吸收的枺魍耆眨会幔颤N也洠в惺ァ�
如今對於自己來說，最需要的就是讓自己的某些枺魇ァ�
將某些枺鞲顠巍⑾�
該怎麼做才可能做得到呢？
無法忘卻曾經記起來的事物。
唯有這種控制，她怎麼做也做不到。
對了……
那個時候，
晚上的撸穲@，在建築物裡的一片黑暗當中，
在脖子被勒住的時候。
那個時候，
感覺好像抓住了什麼似的。
那種感覺至今未曾有過。
經由外力，意識變得模糊，
在那有如電壓不足的瞬間，
一定就是所謂、忘卻、的現象吧。
那就是所謂消失不見的親身體驗吧。
自己所企望的枺骶褪悄莻�。
四季的房間裡面有棵拢Q樹，那是她的父親買來的。工作人員幫忙裝飾點綴，燈飾閃爍發亮。紅色、綠色、黃色。玻鹧劬ψ層跋衲：ｋy道洠в凶層洃涀兡：姆椒▎幔考词共荒芟矝＇關係，只要變得模糊就可以了。再搭上別的，或者硬是攪拌，加工到變形的程度，那麼也就等於消失不見了。
原來如此……
的確，儘管是一時敷衍，卻是個有效的方法。
試一次看看吧。
或許自己以前對時間或空間太過忽略了。或許應該要更固定在周圍，連結更多的關係才對。這麼做網絡的安全性會提高。所謂經過洗鍊的枺鳎簿拖癫Ａб粯哟嗳酢�
在繼續進行抽象思考的期間，大部分的四季依然在進行具體的計算。她不寫在紙上，也不敲打鍵盤，因為把結果書寫留下是洠в幸饬x的。
而且，四季也不畫圖，因為繪圖對她來說也洠в幸饬x。存在她大腦裡的影像或立體，比起現實的枺鞲敿殹⒏杂伞ｋS時可以取出，隨時可以變形。也可以任意改變顏色及大小。
既然如此，何必畫到一點不自由的紙面上呢？
不過，她開始察覺，對於不合理的排除，最後都對自己窮追不捨。存在自己內部的枺魈^絕對。因此，所謂的失去，就顯得越來越遙遠。處於自己外部而無法放進內部的枺鳎钃踉谒拿媲啊�
一切不過是抽象而已。
然而卻比具象更加真實。
或者，假使自己的意識存在於自己的外部，那又會變成怎麼樣呢？自己的意識果真在自己的內部嗎？假使是外部的話，那麼整個世界不就全是自己的枺鲉幔�
為什麼覺得自己所愛的物事存在於自己的外部呢？
灒谕杓t子讓它進入內部。
自己也做得到。
可是……
即使變成像紅子那樣，結果讓虛構留在內部也可以嗎？
不會覺得後悔嗎？
後悔？
四季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後悔是什麼呀？
那種感覺她還洠мk法體會。
為什麼會後悔呢？
要怎麼做才會後悔呢？這她不曉得。
在她的想像之中，灒谕杓t子一定是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後悔。
原因是那個男人嗎？
對自己來說，也有必要放進來。
這個要素一定有它的價值存在。
4。
四季雖然穿著大衣來，但是洠в邢胂掠嫵誊囍釙屈N冷。儘管太陽早已下沉，車子卻還洠в辛疗疖囶^燈。走在人行道上的人們，縮著肩膀豎起衣領。馬路的另一邊是新藤醫院的建築物。四季的叔叔房間的燈是點亮的。
氣氛冷清的咖啡廳，坐落在看得見醫院大門的位置。她推開那家店的門。鈴聲響起，櫃檯裡的店員見到四季，露出一臉驚訝的模樣。四季坐到了窗邊的桌位。
「啊，小姐，真是稀客呀。」年長的男性來到桌旁，低下了頭。
「你好，大橋先生。」四季面帶微笑。
「對，我是大橋。」男人的表情看起來一副樂不可支。她小時候和對方說過一次話。其實就只是那樣的交情而已。
「請給我奶茶。」
「知道了。」
其他桌的客人也看著四季的方向。四季把臉轉向窗外，醫院大門進入她的視野之中。不論是經過的車輛或行人，即使她洠Т蛩惚M收眼底，卻仍然一眼瞧光光。她想像著，總有一天，機械也可以展現這種一網打盡式的曖昧性吧。
紅茶端來之後，她湊上唇瓣一邊思索著。
這一陣子，她把思考的樱茄由斓焦ぷ饕酝獾臒o聊問睿祵W，或者在可能性非常低的條件之下的物理現象模擬。然而，最近稍做思考，掌握到哂脭抵涤嬎愕哪Ｊ街幔蠖嗍菍懗沙淌阶岆娔X處理。因此四季幾乎未曾針對相同的問睿⑾嗤乃闶嚼^續延伸下去，她對這一類型的問睿兊门d趣索然。在某種意義上，可以做出自己已到達了那個位置的評價。如此一來，除非涉足其他領域，否則應該碰不到有趣的問睿＜词古龅玫剑矔驗轭l率太低，白白浪費大部分活著的時間
在紅茶喝到差不多剩下一半，過了十五分鐘的時候，新藤裕見子從大門走了出來。正好按照四季推算的行程。裕見子在那裡站了一會兒之後，叫住經過的計程車，然後搭了上去。
四季拿著手提包站了起來。店門口附近有個粉紅色的電話。她拿起話筒投入硬幣，然後按下電話號碼。店裡雖然流洩著音樂聲，不過她還是低聲說話，以免得讓別人聽見。
「喂，我是新藤。」話筒裡傳來熟悉的聲音。
「叔叔，是我。」
「唉呀，是妳啊。怎麼會在這個時間打來，真難得。」
「我現在人在醫院前面的咖啡廳裡。叔叔可以撥出一點時間給我嗎？」
「咦，有什麼事嗎？」
「我有話要跟您說。」
「好啊，隨時歡迎。」
「不是啦，叔叔您可以出來一下嗎？」
「哦，我知道了。那妳等一下，我五分鐘之後就到。」
「呃，我可以坐您的車嗎？」
「車？為什麼？」
「車子裡面最不會讓人聽見，也不會被任何人看到嘛。」
「瞧妳淨說些奇怪的話。」新藤似乎笑了出來。「好吧。反正我今晚也洠в泄ぷ饕觯沂帐昂弥峋统鋈グ伞！�
「突然之間這麼要求，真的很對不起。」
「要開車的話，從後門出去比較好吧。妳可以繞過來嗎？」
「好，那我就在從後門出去往枺叩牡胤降取！�
「知道了。」
四季放下話筒，回到桌上拿收據，帶著它走去收銀台。剛才那個男人從櫃檯裡出來。
「謝謝光臨。今天不是去新藤先生那裡啊？」
「不是的。我另外有事……」
「真洠氲侥尤粫粋�人出來啊。」
四季離開咖啡廳以前，曾經考懀欠裨撊〕鍪痔岚e的太陽眼鏡戴上。可是，外面天色已經逐漸變暗，這麼做反而容易引人注目。
走過天橋之後，醫院建築物清楚呈現在她眼前。四季的叔叔房間燈光亮著，人似乎還在房間裡。現在必定是一陣手忙腳亂。或許取消了某個預定行程。現在正要把晚上原本要做的工作交給什麼人吧。
她走入穿過醫院旁的狹窄通道。左邊是一路延續的水泥牆，四處爬滿了常春藤，電線桿歪歪斜斜的電線也被綿密地纏住。右邊則是小住宅整齊並排。有植物敚э棾雎访娴娜思摇⒂媚z帶修補破玻璃的人家、孩子的腳踏車倒在玄關前的人家、生鏽的排水管壞在半路分岔的人家。燈火通明，屋裡的光景被看光光的人家，每一戶都是人們的住家。無論是小孩子、年輕人、中年人、老人家，同樣都住在家裡生活。是因為他們所擁有的一切無法帶走嗎？
柏油路面的寬度耄Р卦诤诎笛e。
往前一步就是黑夜了。
天際透著微微的耍狻�
水泥牆的另一端有著重重樹影。
輕輕地搖曳著。
感覺到一陣寒風。身體的感覺變得遲鈍。
她確認自己雙手的冰冷。
是啊，是很冷。
怎麼洠Ы涷炦^這種寒冷。
手開始漸漸地痛了起來。
四季決定把手插入大衣口袋裡。她曾經看過人家這麼做的樣子，不過這還是她初次嘗試。
她走出了後巷。
有兩個小孩在行走。大概是小學低年級的男生，他們正目不轉睛地瞧向四季。四季瞪了回去。
醫院後門的通道出現在眼前，叔叔的車子應該會從那裡出來。他有兩輛車。其中一輛是富豪，後面方便放行李，另外一輛則是兩人座的跑車，車頂可以摺疊起來。不論是哪一輛四季都曾經坐過。他很喜歡開車，當他手裡握著方向盤的時候，表情看上去似乎很快樂。她很想看到那樣的清二。
等待。
大部分的她什麼也不做。
也洠г谒X。
注視。
他們或許是擔心自己搭上的船吧。
搖搖晃晃。
感覺到自己在搖搖晃晃。
不知是誰在哪個地方演奏著樂器。
單簧管，或者是薩克斯風？似乎正在練習。醫院的後方有一座公園。雖然不在視線範圍內，不過那個人大概就是在那裡吹奏的。天色已經變得昏暗。
等待。
模擬過好幾次。彷彿不斷倒帶似地，確認起未來的幾種模式。不管哪一種模式，都會集中到一個收斂值吧。就好像老鼠在迷宮裡迷路一樣。
一輛車子經過。
速度放慢了下來，車裡瘢傞_始上下打量四季。
她稍微離開了一點。
四季來到公園的入口前。與後門相隔大約十公尺左右的距離。每一個醫院的窗戶，幾乎都透出燈光。靠近四季的這一側有許多走廊。
「四季小姐？」有人從後頭出聲叫她。
回過頭去，公園的入口站著一名青年。身穿黑色制服，大概是個高中生。四季印象中看過這張臉孔。原來是那個曾經在醫院裡玩撸虻纳倌辍Ｋ恢缹Ψ降拿帧�
「你好，好久不見。」四季面帶微笑。
「妳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