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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琉璃瓦-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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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缜冷哼一声,“那个妖人就是他们找来毒害皇上的,只怕他们母子之心,庙堂江湖都已尽知了,只有皇上还在自己骗自己。”

沈璇玑没说话,薛缜知道她为着春绰惨死,心底恨毒了皇上。他蹲下握住沈璇玑的手,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

沈璇玑强笑道,“他毕竟是你父皇,我知道。”

薛缜无话,沈璇玑只好又接着读信,看到最后的时候,眼泪一下子滚了出来。泪水落在信纸上,打湿了“沈二姑娘安好”几个字。

薛缜将信纸从她手里取下来,沈璇玑犹自呜咽,“这个狠心的丫头,她就不能给我来个信儿么?”

薛缜已经从霍祁钺口中得知了沈璎珞毁面失踪的真相,虽然那人也未将他是如何搭救沈璎珞的事情对他和盘托出,可他知道的,毕竟比沈璇玑多一点。

他认为沈璇玑此时,也没有必要知道沈璎珞已经毁容,一是他们此刻人在萼邑,与琼江隔着千里;二是霍祁钺身边有神医在替沈璎珞调治。薛缜对神医的医术有信心,等到沈璎珞复原了再对沈璇玑说,总好过现在让她觉得有心无力。

“你放心,她有‘金乌卫’统领照看着,不会有事的。”薛缜安慰沈璇玑。

沈璇玑转念一想,沈璎珞在霍祁钺身边,比她在卫府还要安全,也就慢慢放下心来。

薛缜见她平复了情绪,原捡起前面的话头,“此地荒蛮原也在我意料之内,只是他们想将咱们困死在这儿,怕也没那么容易。”

沈璇玑笑一笑,“他们也不必将我们困到老死,说句大不敬的话,只要那妖医继续这样给皇上用药……到了那时,你我就是不被困死也要死,无非是安个什么罪名的差别罢了。”

“虎符尚在皇上自己的手里。”薛缜没头没脑地道。

沈璇玑呼出一口气,谢天谢地,看来他还没昏聩得一塌糊涂。

“三王爷和六王爷的意思呢?”沈璇玑问道。

“他们不敢送信来,祁钺说,三王兄除了上朝,也见不到皇上的面,六王兄更不必提。”薛缜皱着眉头,“六王嫂倒是有胆识,咱们走了之后,还想进宫去见皇上,也被八王妃拦下了。”

“八王妃不是卧病多日,怎么又能去宫里拦人?”沈璇玑奇道。

“此八王妃非彼八王妃。”薛缜冷笑,“八王妃病死不过七日,她就又替她儿子娶了安平将军胡进的小女儿。”

沈璇玑心里一凉,虽然她和八王妃向来不合,也讨厌她为虎作伥,可是想一想,她也不过二十几岁,居然就已经黄土埋了白骨。

“难道就为着上次,世子一句无心的话吗?”沈璇玑喃喃道。

“世子无心,八王妃未必无意。”薛缜道,“他们母子的心性你还不清楚吗?奸似狐、毒如蛇,八王妃动了歪心思,他们还能放过她吗?”

“她也可怜。”沈璇玑对早亡的八王妃下了和薛缜一样的评价。

“他现在有了手握兵权的岳丈,怕是更加得意了。”沈璇玑深觉危机。

“兵不在多,而在精。”薛缜倒是一笑,“说起来此地除了贫瘠,还有一个天然的好处,就是离‘卫家军’驻守之地近。”

“哼,离穆托也近。”沈璇玑白他一眼,“你就不怕落个乱臣贼子的千古骂名?”

“在我心里,让百姓民不聊生的君王,才是乱臣贼子。”薛缜道,“咱们一路行来,你也见了,离琼江近些的地方还好,越往这边来,越是贫瘠荒凉。萼邑是人少,不然,也会像前几个州郡一样,路有饿殍。”

“我若是能早知道,也不会视野那么狭窄,只看着琼江了。”薛缜深悔,“如今再要耽搁,怕是无辜累死的人命,就更多了。”

这已经是大不敬犯~上的言论,可是沈璇玑听得眼睛亮亮的,“不如我们反上京去?”

薛缜无奈,“你从哪儿学了这些山贼马匪的话?”

沈璇玑细细想来,“似乎是,我和方大哥带着弟妹们上琼江的路上……”

薛缜摸摸她的头,“我好生和你说话。”

沈璇玑捉住他的手,“我也好生和你说话,情势如此,你我不过求生而已。除非皇上自己起疑,否则八王爷登基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到了那时,咱们、我外祖家、玉郎、璎珞还有珊瑚,都会没命的。”沈璇玑没那么天真,她从来不觉得如果自己死了,向远和向姨妈还会善待珊瑚,多半是将她交出来,和卫玠一样,做个大义灭亲的好表率。

“我还年轻,我不想死。”她将头靠在薛缜身上,“我们还有一生一世要过,我不想有人来破坏了。”

“我们要活着,这件事,别人管不着也不能管。”沈璇玑道。

薛缜和妻子既然达成了共识,就给霍祁钺回了一封信,虽然不敢明着写,可是他想,凭着自己和霍统领多年的默契,他必然是知道自己的意思的。

他在书房正忙着,就听外头有个娇滴滴、怯生生的声音道,“双池哥,王爷可在么?”

双池自从上次被薛缜骂过,以后不管薛缜在不在书房,只要他闲着,总会替他守着。他正在外头站着看天,闻声回头,只见来人穿着一袭翡翠绿的裙衫,头发抿得光光的,脸上施了薄薄一层粉黛,看起来清雅如兰,不是兰蓁,谁又有这么大的胆儿?

双池对于上次的事还心有余悸,一见是她就苦了脸,“兰蓁姑娘,书房不是您来的地方,您还是回吧!”

兰蓁手里端着个黄杨木的托盘,一路从厨房走来已经累了,听了双池的话就垮了脸。可是她毕竟不是莹玉那样光长胸不长脑的人,还是堆着笑道,“双池哥说的什么话,我是看王爷这几日辛苦了,专门炖了补品来替王爷补补的。”

双池要哭了,“王爷的吃食都由王妃屋里的兰清姐姐负责,兰蓁姑娘费心了。”

兰蓁要恼,“就是不让进,也要王爷来说,双池小哥儿这是狐假虎威了吧!”

双池也恼了,本来就是想将她拦下,他俩都不必挨骂,谁知兰蓁这样不讲理。双池一甩袖子,“王爷现在正有要事,若是有了什么,你担当得起吗?”

兰蓁的傲气起来了,她出身不差,又是宫里出来的,自然不把双池这样的小宦官放在眼里,就连花嬷嬷,都是因为她是薛缜的奶娘,她才不和她怄气。

“你不是王爷,怎么能替王爷做主?你想造反么?”兰蓁虎了脸问双池。

双池见她说话句句诛心,气得半死,正要反驳,就听薛缜在屋里无喜无怒地道,“让她进来吧。”

双池耷头耷脑地走到一边去,兰蓁欲得意,又怕惹得薛缜厌烦,连忙肃整了神色,不顾手酸地端着托盘走进了书房。

薛缜已经收好了书信,闲适地坐在桌案之后,看着走进来的兰蓁。

兰蓁小心地抬眼望了望他,只见他脸上没有露出上次整治莹玉时候的那种笑容,放下一点心来。

如果不是薛缜看起来很中意她手制的那顶帷帽,她也没有勇气来寻他。

她将托盘放在案上,小心地端出炖盅,“王爷,这是奴婢亲手炖的,您趁热用吧!”

薛缜点了点头,“你方才说双池想要造反?”

兰蓁吓了一跳,陪笑道,“奴婢知错了,以后再不敢了。”

薛缜置若罔闻,“双池是我身边的人,你这话若是让有心之人听去了,该当何罪?”

兰蓁双膝一软“噗通”跪地,“奴婢只是无心,绝不会让别人听去的!”

薛缜摇摇头,“虽是这样说,我却不能留你,怎么样,送你回琼江?”

兰蓁没想到他这样绝情,爬到他脚边伸手扯住他衣角,“王爷奴婢再也不敢了,王爷别像对莹玉一样对奴婢!”

薛缜笑了,“你们本就是一样的人,打得也是一样的心思,本王又怎能厚此薄彼呢?”

兰蓁没想到他是这样看她们,她顿时爆发了出来,“不对!我和她们不一样!我是真的喜欢你!”

第五十四章 凝脂

薛缜听到兰蓁的这一番心声,不仅没有感动,反而冷笑了起来,“来人!将这个没规没距的贱~人给本王带下去!”

兰蓁奋力推开闻声赶来的下人,“王爷!我原本就是皇上所赐服侍王爷的!王爷为了陛下和贵妃娘娘的缘故,从来不肯亲近我们,又打发了莹玉。王爷只顾全自己和王妃的情分,却不想想我们的处境吗?我们在王府里奴不奴主不主的,过得又是什么样的日子,王爷可曾想过吗?”

薛缜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支玉白小管,丢在兰蓁面前,“你的嘴倒是很巧,比她们几人都强得多。”

兰蓁见了此物,顿时吓得面色苍白,抬起头惶然地看着薛缜。

薛缜道,“你打得好主意,一面来兜搭本王,一面还不忘旧主,你这样机变,又是谁的功劳啊?”

兰蓁浑身如筛糠般抖,她颤着手将那玉管捡起来,摸一摸上头花纹,果然是离开琼江前丽贵妃派人给她的那一支,心里就灰了大半。

“萼邑虽然偏远,可是在本王府邸,就容不得你这样吃里扒外。”薛缜吩咐双池,“还看什么,关起来,没事都不必叫她出来了。”

兰蓁脸色灰败若死地被人拖了下去。

她现在心里后悔了,可是已经晚了。她的膝盖在土地上磨得生疼,细白的手腕子也被拽出了血痕,可是她突然笑起来。

虽然她在九王府住了这么久,可是一点都不曾了解过薛缜……

转眼间到了六月,明晃晃的大太阳挂在天空,日光垂直洒落。而萼邑水土贫瘠,植被稀少,连个遮挡都没有,在外头站一会儿就被晒得头昏目眩。

沈璇玑在宛平和琼江的时候,过夏天都要用冰,萼邑没有,只能打些井水放在屋里,又没有风轮,解暑效果也不怎么明显。

她虽然落了架,到底是凤凰儿一样,也不能像本地人那样姑娘妇人都只穿一件露着手臂的单衣,只觉得苦不堪言,连饭也不想吃了。

她以为薛缜和她差不多,没想到薛缜还是每天乐颠颠地出门,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王爷在书房么?”沈璇玑热得头顶冒火,还是吩咐兰清,“送碗井水湃的绿豆汤去。”

兰清也热得打不起精神,“刚才花嬷嬷去了,听到双池说,王爷去了练武场,不在家里。”

“这么毒的太阳,去练武场做什么?”沈璇玑不觉得蓟博川手下的士兵会和薛缜一样失常,可是在家坐着和出去也没有什么差别,她站起来,“咱们去看看。”

兰清苦了脸,又不敢违抗沈璇玑,出去吩咐人套车。

不过一时,沈璇玑就坐着自己专门使车夫装饰得低调的青蓬小车到了校场,还未走近,就听得彩声震天。

她心里挺好奇,掀开一点车帘,向外张望。

这一望可不要紧,沈璇玑“唰”地一下拉下帘子,脸上涨得通红。

兰清没瞧见,从另一边望出去,也羞得霞飞双颊,“王妃,您也不管管王爷!”

沈璇玑白了她一眼,“我哪里知道他是这样、这样没有体统?”

兰清憋不住想笑,那校场上一帮子军汉,都脱~光~了膀子在角力,只见一片乌油油的健硕身躯中,有个跑来跑去、呐喊助威、上蹿下跳地最欢实的,却是堂堂九王爷薛缜。

“偏偏长得又白!”沈璇玑暗啐一口,也笑出来,“回去不许说!”

兰清应是,主仆二人在回府的路上,双双笑个不停。

自从见识过“裸~奔”的薛缜,兰清对九王爷的敬仰尊重之情就消弭了好多好多。沈璇玑怕她露出马脚,动辄背过薛缜瞪她,可始终都无法让她忘记那日那一幕。

“你再这样瞅着王爷傻乎乎地笑,我就替你兜不住了!”沈璇玑低声警告她。

兰清点头,可抬眼看到正襟危坐、虽是盛夏依然清凉无汗、飘飘若谪仙的薛缜,还是“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了?”薛缜喝一口茶,笑容可掬地问兰清。

“没事,没事,王爷恕奴婢无状!”兰清笑着跑了,薛缜又看着沈璇玑。

“估计是……”沈璇玑一时想不到什么借口,薛缜却十分善解人意,“我知道,思春了!”

“其实,你觉得蓟博川怎么样?”薛缜正儿八经地问沈璇玑,“年纪虽然大些,品貌倒是和兰清相当!”

“别胡说!”沈璇玑白他,“兰清可不给人做妾!”

薛缜虽然有些遗憾,可是也能理解春绰没了,沈璇玑想要替兰清择一门好亲事的心情。他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只想着拉拢蓟博川,就忘了兰清了。”

沈璇玑虽然嫁给薛缜几年,可是对于他这种“向来不惮以最恶毒的言辞来评价自己和他人尤其是自己”的作风,还是有些不太习惯。

她听他这样说倒有些不好意思,“王爷也是为了我们一家好。”

“他现在没那么讨厌我了。”沈璇玑觉得这话更难接,只好堆着笑道,“那是他终于开眼了。”

薛缜深以为然,又想对沈璇玑说些什么,只听双池来报,“王爷,蓟将军来了,在外头厅里等着呢!”

薛缜朝沈璇玑露出一个“瞧我说什么来着”的得意神情,起身掸了掸衣摆,做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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