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诺书-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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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质的接触。
虽然枫林晚的每一个细节,都在小心的保持着两人间的距离,但这样的举措,已然十分亲密。
瞬间的震惊和错愕,慕思容愣了好久。
记忆里,他不是没有抱过她。
曾经抱着她,一起走过许都外,飘雪的官道。
曾经抱着她,连夜奔驰,赶赴神农谷求医。
然而那个时候,她在他的眼中,只是一个少不更事的小女孩,而他所给与的,也只是一个父辈的全部关爱。
只因,他是她的师,而她是他的徒。
而此时此刻,他们依旧是师徒,但枫林晚浅浅的一抱,却在彼此的心底,都泛起了异样的涟漪。
当年那个天真固执的小丫头,早已长大成人。慕思容也猛然间意识到,自己再不可能用从前的方式,去对待这个徒弟。
“师父……”枫林晚轻声喃喃,“我都知道了,我一直都知道……你是有苦衷的,所以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突如其来的话语,将慕思容从纷乱的情绪中唤醒。他迟疑了片刻,终于抬手抚上枫林晚的脊背,手掌轻拍,缓声安慰。
仿佛她还是小时候的枫林晚,在师父的面前撒娇,而他则竭力的安抚平复。
“师父,我会很快的好起来,”枫林晚忽然抬起头,眼角微红,隐有泪光,“等我好起来,你要答应我,让我永远都做你的弟子。”
如若不能像期待的那样相守,我便宁可,永远做你上慈下孝的好徒弟。
至少这样,也能留在你的身边,一生一世,常侍左右。
不离。不弃。
看着枫林晚晶亮的眸子里清晰地倒映出自己的影子,慕思容叹息着笑了。
“你当然永远都是我的弟子,这个,难道还需要为师再做一次保证吗?”
听到这句话,枫林晚的脸上忽的绽开一个笑颜,连同着身子轻颤。
慕思容却皱了眉,抬手抚了抚她的头发,加了一句:“姑姑说了你不能激动,结果你看看,又哭又笑的,身体怎么好得起来?”
“我没有哭。”枫林晚反驳着,却低下了头。
慕思容也不再与她争论,只是笑着将她额边的乱发理顺,然后道:“那就好好休息,睡醒了师父再来看你,教你剑法。”
枫林晚眉目欣然,依言乖乖的躺回床榻上,看着慕思容细心的将被子掖好。等到慕思容将要起身离开,枫林晚又忽然叫住他:“师父,那个……那两坛‘桃花醉’,你可不能全喝了。”
慕思容侧目,皱了皱眉:“怎么,你都这样了,还想喝酒?”
枫林晚摇摇头:“不是我想喝,只是,这本来就是庆祝我身体痊愈的酒,怎么着也得等到我完全恢复了,大家一起喝才对。”
慕思容轻笑出声:“你说的不错,那我就给你留下一坛,静待来日,举杯共饮。”
枫林晚闻言,心满意足的应了。
慕思容见状,轻轻舒了一口气,柔声道:“再没别的要说了吧?安心的睡吧。”
枫林晚依言合上了眼睛,再没有说话。慕思容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继续在床边坐了一会儿,一直等到枫林晚的气息平稳,真正睡熟了,他才放心的站起身,吹熄了桌上的烛火,走出门去。
掩上房门的一刹那,慕思容的眼前忽然闪现方才枫林晚轻轻抱住自己的画面。
他的神情微微有些异样,回想着此前自己内心的感觉,面色愈发的凝重。
良久,他才沉沉的叹了一口气,理了理微微有些凌乱的衣襟,转身走开了。
第五十章
在苏浅沫的悉心调养之下,枫林晚的身体没过几日便有了起色。尽管不宜操劳多动,但枫林晚还是会趁着午后阳光最好的时候,到屋外去待一会儿。恰好慕思容也会在院中指点苏隽永和苏清然的剑法,枫林晚便寻了机会,坐在回廊上静静的看。
院中的三人,皆是衣衫素净,风姿卓绝,仅仅只是远远的看着,也让人分外舒心。
“你们苏家的流云心法,最讲求收放自如,如青天流云,舒卷随心——剑,亦如此。”
慕思容一边说着,一边挑高苏隽永的剑,再顺势一折,完成一招对拆。
“舒卷随心,剑亦如此……”
旁边苏清然一字一句的重复着,眉宇轻蹙,仿佛正在揣摩其间的深意。慕思容略带期待的看过去,却没有说话。
只见苏清然凝神想了片刻,忽然闭了眼睛,手中长剑随风而动,倏忽间几个起落,衣袂翻飞,出尘脱俗。
没有视线的干扰,精神反而能够更加集中。五官神识都在自发的向外感知着,心境与自然愈加的融合,身形更意外的飘逸起来。
飞身纵跃,轻旋点地,回身长刺,剑啸龙吟。
几招剑法如行云流水一般,一气呵成。
“清然,这就对了!”一旁传来苏隽永情不自禁的低呼,苏清然蓦地回过神来,睁开眼睛,旋身落地。
目光落在手中的长剑上,苏清然回忆着刚才的感觉,眼中隐隐有些吃惊,似是并未想到自己能够使出这样酣畅的剑招。
慕思容走过来,面带嘉许的击了三下掌。
苏清然这才由衷的一笑,却是发自肺腑的高兴:“慕叔叔,我刚才的剑意,用的对吗?”
慕思容欣然点头:“你的基础不错,对剑法的领悟力也很高,所以方才只需我稍微提点,便能自己悟出这收放自如的境界。”
苏清然得到夸奖,面上略微一红,偷偷的看了兄长一眼——俨然还是孩子的作态,单纯的紧。
苏隽永也回应了妹妹一个鼓励的眼神,然后转向慕思容,眸子里闪烁着恳切真诚的光:“没想到慕叔叔只是简单两句话,就道出了流云心法的精髓——想必是对苏家的武学颇有研究了?隽永很想找机会,再与您对拆几招呢。”
“研究谈不上,只是略知一二。”慕思容笑着说道,眼神微微黯淡了一下,“你若是想拆招,可以随时来找我。”
苏隽永很是开心,但远远待在一边的枫林晚,却发现了慕思容眼中的异样。
即便身为武技天下无双的断义谷主,也不可能对各门各派的武学了若指掌。而慕思容之所以能够指点苏隽永兄妹,恐怕还是因为当年和苏卿的那一段情缘。
所以刚才的那一瞬间,他一定是又想到苏卿了吧?
念及此处,枫林晚略微皱了一下眉,心头情绪有些复杂。
忽听身后“吱呀”一声,苏浅沫推了门走出来,行至枫林晚的身侧,爱怜的一笑:“多出来走动走动也是好的。过两天你手上、脚上的纱布就能拆了,到时候我再给你诊一次脉,看看究竟恢复的如何了。”
枫林晚闻言,微微怔了怔。她应了一声,右手下意识的覆上左手的手腕,在纱布包裹的地方轻轻摩挲。
“婆婆,我有些技痒,可不可以也去耍一会儿剑?”枫林晚试探着问,面上写满了期待。
苏浅沫挑了挑眉梢,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叹道:“你想去便去吧——不过,记住要适可而止,切勿伤了自己。”
枫林晚连忙应了,欢喜的出了回廊,走到慕思容的身侧。
“师父,我也想试一试。”
迎上慕思容惊异的目光,枫林晚一字一句的说着,然后毫不犹豫的拿过慕思容手里的剑,扬手挽了个剑花——
看来经脉早已愈合,如今四肢活动起来并未有任何不便。就算体内已经没有了逍遥游的内力,再使不出真正的春水流,但招式犹在,意境犹在,枫林晚依然能够凭着记忆,单纯的将剑招一一的打出来。
“晚儿姐姐!”苏清然有些担心的叫出声,却见慕思容冲着自己挥了挥手,淡然说道:“让她去吧。”言语里仿佛对枫林晚了若指掌,虽然关切,但并不担忧。
枫林晚也欣然一笑,剑随心动,剑尖轻挑,手腕一翻,三尺青锋当空一挥,身形顺势跃出。
——即便尘封了多年,这一路春水流也依然没有被忘却。
没有内力的辅佐,剑招稍显飘忽,动作虽然精准,力道却虚浮——就像当年初学剑法的时候,毫无内功基础,只能比划姿势。
然而初学者永远不可能使出枫林晚此刻的剑意。就算只有招式,细节处的恣意境界,仍旧展现得畅快淋漓。
“果然心中有剑……”慕思容看向枫林晚,轻声低语,“没想到七年不见,这丫头的造诣高出了这许多,只可惜……”说到最后,慕思容的眼中闪过一抹遗憾,垂在身侧的手也用力的握了握。
苏隽永和苏清然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枫林晚被救回来的时候,就是武功尽废。如今经脉虽已愈合,还需重新修习内功心法,想要回复从前的水平,恐怕也并非易事。
破空的几声嗡鸣,剑身折射出的耀眼寒光,枫林晚迎风而动的裙角,一旁的三人皆看得有些出神。
而徜徉在剑意中的枫林晚,此刻也是心中大快,额上微微有了汗。
再一回身,尚未及思索,便试图提气纵身——这一式“繁花落尽”自上而下,旋身斜刺,本是一招需有轻功辅助的剑法,然而太过投入的枫林晚此刻全凭了记忆与本能,根本忘记了自己内力尽失的事实——
凝气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但身子已经先一步跃起。枫林晚只觉得胸口一闷,瞬间一口气提不上来,就要向前倒下,忽然耳畔掠过一阵轻风,身后蓦地一暖,然后一只手就从背后环住了自己的腰,另一只手则顺着自己的手臂,稳稳的握住了长剑。
“师父!”
枫林晚情不自禁的低呼出声,惊讶且惊喜。
身后慕思容的淡淡一笑,轻声回应着:“是我。”
然后一手揽着枫林晚,一手掌着她的剑,一个提步,带着她跃上了半空——
“天啊!”
直到看见半空中两人交叠的身影,苏清然才反应过来,向前跃了一步,抬头瞪大了眼睛。
只见慕思容以自身的轻功辅助枫林晚,完成了这一式“繁花落尽”。
两人的身形重合着,淡青色的长袍与绯红的纱裙相交飞舞,自半空中折身而下,手中长剑倏忽几个剑花,令人眼花缭乱。
枫林晚感受到从自己腰上传来的稳稳依托,右手被慕思容轻覆的温润触感,以及耳后,呼吸之间轻吐的湿热气息,忽然有些晕眩。
自己身后的那个人,是慕思容。
仅仅是这一个认知,就让枫林晚脑中一片空白。
握着剑的右手也险些不稳了,还好有慕思容及时的握紧,耳边随即传来一声叮咛:“专心,别分神。”
枫林晚面上一红,好在背对着慕思容,也不担心他会察觉。她微微点头应了一声,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摒去杂念,长剑在慕思容的带动下,反手一折,剑身轻震,凉风一扫,剑气荡开一片。
——这剑气,自然也是慕思容襄助的结果。熟悉的逍遥游真气,甫一入体,枫林晚就从心底泛起深深的动容。
这样的温暖和煦,也就只有慕思容能够给予。
心头一热,手上也有力了几分。
剑尖再度扬起,身后的慕思容会意,足尖在树干上轻轻一踏,借力侧身飞出。枫林晚只觉得腰上一紧,身子顺势跟着慕思容向后侧旋,手腕再翻,寒光一闪,却是春水流中最为飘逸潇洒的一招“生死契阔”。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枫林晚的眉梢微微一颤,目光下意识的投向了剑柄处。两手相覆,这算不算一种“执子之手”?
思绪正盛,剑风扫过,两人皆是衣袖翻飞。
枫林晚在收回目光的一瞬间,不经意的瞥见慕思容露出的右手腕上隐隐有一道刀痕,色泽形状都极为眼熟,让她的心微微一颤。
来不及细看,慕思容就揽着枫林晚,几个起落之后稳稳落地。
衣袖一扬,慕思容放开枫林晚,侧身夺下她手里的剑,淡淡一笑:“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你的身子经不起折腾。”
枫林晚却惦记着慕思容手上的刀痕,也不及思索,上前一步抓住慕思容的右手,撩开衣袖——果然有一道浅浅的刀痕,沿着经脉蜿蜒,长长的一条,直至手肘。
“这是什么?”枫林晚颤抖着声音问。
慕思容略微皱眉,当即抽出手来,放下袖子。枫林晚抬眼看他:“师父,为什么你也有一道这样的伤口?”
那一年断义谷的试剑日,枫林晚在与月轮的比试中因为旧伤复发而晕倒,再次醒来的时候,左手腕上就多了一道刀伤。
和慕思容右手上的,一模一样。
面对枫林晚殷切的眼神,慕思容忽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旁边的苏氏兄妹不明就里,只能面面相觑。
这时苏浅沫走了过来,瞥了一眼慕思容被衣袖掩住的右手腕,淡淡一笑。“怎么,你还没有告诉晚儿‘过血术’的事情?”
慕思容面色一沉,缓缓道:“只是一点小事,无须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