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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毁诺书-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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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婆婆知道。”苏浅沫的声音也微微颤抖着,“乖孩子,难为你了……”
  枫林晚拼命的摇着头,手上握得更紧了:“我,会不会,死……”
  苏浅沫反握住枫林晚的手,同样的用力:“傻瓜,怎么会,有婆婆在,你不会有事的……疼一疼,过去了就好了,乖。”
  枫林晚放开了苏浅沫,又猛地咬住自己的嘴唇,苍白的唇瓣上顿时印下一排深深地牙印。
  苏浅沫撇过头去,看着床尾用来承接血水的盆,又是一阵触目惊心。
  猩红的液体,以残忍的姿态从枫林晚的两腿间流下,其间还夹杂着细碎的凝结物,红艳艳的,一小块,一小块,辨不出形状。
  那是枫林晚的孩子。
  还不到三个月的孩子。
  胎死腹中的孩子。
  苏浅沫心头一痛,胸口一阵沉闷。
  又是一阵漫长的煎熬,枫林晚已经痛到快要虚脱。体内有东西一直在拉扯着,仿佛想要将她从里面撕裂。
  血肉分离的钻心疼痛,一再的重复上演。枫林晚忽然觉得,即便将她从前受过的所有伤全部加起来,也比不过这从身体内部分崩离析的痛苦。
  “好孩子,再坚持一会儿,”苏浅沫的声音传来,“还有最后一点……血水全部流出来就好了。”
  枫林晚苦笑,勉强的牵起唇角。此时的她,再也没有丝毫力气去抵抗痛楚,只能任由它们在体内肆虐。
  小腹又是一坠,最后一块血肉流出来,枫林晚的身下一阵刺痛。她倒抽了一口凉气,紧紧的咬着牙关,却终于忍不住的叫出声来。
  “啊——”
  这一声呼痛,委实的撕心裂肺。
  苏浅沫怆然的闭了眼睛,直到听见最后一声水声响起,她才恍然回过神来,连忙端了热水来给枫林晚擦洗。
  满盆的鲜血,透露着这一夜的惨痛。而枫林晚,像浑身脱力一般瘫倒在床上。呼吸微弱,宛若将死。
  苏浅沫心疼的凑过去,伸手抹去她额头的汗珠,看着她唇上几乎被咬出血来的牙印,轻轻叹了口气。
  回身的瞬间,苏浅沫听见枫林晚气若游丝的喃喃。
  而她口中唤的,依然是那一句“师父”。
  枫林晚的那一声痛呼,同样惊动了屋外的三个人。
  或许是身为女子的敏感,苏清然第一个收了剑,看向亮着灯的房间,茫然失神。
  “晚儿姐姐……”苏清然担心的低语。
  然后只见慕思容淡青色的身影晃了晃,再一回神,他已然跃入了枫林晚的屋内。
  苏清然瞪大了眼睛,很是惊讶。苏隽永靠过来,皱了眉说道:“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晚儿姐姐不会有危险吧?”
  苏清然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又想不起究竟是哪里不对,只能接着苏隽永的话头往下说。“有婆婆在,应该没事的吧。不过,还是去看看为妙。”
  苏隽永点一点头,收了剑,和苏清然一同向屋子走去。
  夜风轻拂,远处的树叶动了动,沙沙作响。
  苏隽永忽然转头看过去,入眼却只有一片黑暗。苏清然发现兄长停下了,便问道:“怎么了?”
  苏隽永摇了摇头:“没什么,刚才一瞬间我觉得那边似乎有人。可能是我的错觉吧。”
  “当然是错觉了,”苏清然瞥了他一眼,“这里可是我们苏家的禁地,谁敢随便进来?”
  苏隽永微微颔首:“说的也是。”
  两人说着,走到门边,苏清然忽然“哦”的一声,一脸恍然大悟。
  “你又怎么了?”苏隽永皱眉。
  苏清然一拍脑袋:“我就觉得哪里不对——晚儿姐姐是在取胎啊,和生小孩儿没什么区别的吧?那样的情景,婆婆连我都不让进,可是慕叔叔,怎么就这样进去了?”
  苏隽永糊里糊涂的也没听明白,便不耐烦的回了一句:“反正他是晚儿姐姐的师父,怕什么?”
  “师父?”苏清然瞪着眼睛重复着,想要还嘴,又找不到恰当的词句,只能愣在原地。
  苏隽永没有理她,摇摇头进了前厅。苏清然悻悻的跟在后面,皱着眉嘀咕:“师父又怎么样……男女授受不亲,师父又不是相公,怎么能进去呢……”

  第四十九章

  房门猛然被打开,伴着一阵凉风,慕思容快步的跃入屋内,却将苏浅沫吓了一大跳。
  “姑姑——”
  “胡闹!”还没有等慕思容把话说完,苏浅沫就厉声喝道,同时迅速的拿了一块绒毯,盖在枫林晚半裸的身上。
  慕思容见状,这才意识到自己莽撞了。他有些尴尬的撇过头,避免去看床榻上衣衫凌乱、狼狈不堪的枫林晚。
  桌上的烛火摇晃了半晌,终于再次安静下来。苏浅沫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下心中的不快,看向慕思容:“谁让你进来的?”
  慕思容微微一怔,低头说道:“是思容鲁莽了。方才听到晚儿的呼声,一时情急,也没来得及顾虑那么多。”
  苏浅沫还欲训斥,却听见枫林晚微弱的气声:“婆婆,别,难为师父了……他也是,关心则乱……”
  听见如此虚弱的声线,慕思容的心蓦地一沉,眉头立刻皱成一团,面上浮现一抹担忧之色,却又不敢直接的向枫林晚看过去。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慕思容此刻简直担心得要命,但又偏生无能为力。
  见此情形,苏浅沫无奈的叹了口气,向慕思容道:“你先出去片刻,待我将晚儿的衣衫都收拾好了,再叫你进来。”
  慕思容闻言,略有迟疑,终于还是转身出门。
  苏浅沫看见那淡青色的衣袂隐没在门后,这才收了怒意,转而看向枫林晚。
  “好孩子,已经没事了。等婆婆替你将身子擦干净,换了干净衣裳,你再好好的睡上一觉,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床榻上的枫林晚面色苍白,头发早已被汗湿,嘴唇更无血色,却依旧牵起一抹淡笑。“谢谢,婆婆。”
  气息还是不稳,声音都还在颤抖,偏偏又要展露一副笑脸——苏浅沫叹了口气,眼前的这个孩子,着实坚强的让人心疼。
  当即再不多言,苏浅沫端了热水,打湿了巾子替枫林晚细细擦洗。
  水色渐红,看得人心头抽痛。
  一盆水用尽,苏浅沫起身去换水,走到门外看见一脸焦虑的慕思容,便沉声道:“你不是担心那丫头么?去,替我换了热水来。”说完就将手里的水盆递了过去。
  慕思容低头看见半盆淡红的血水,脸色瞬间变了。不用问,他也能猜到枫林晚此前承受了多大的痛苦。焦虑与担忧瞬间被强烈的心疼取代,一种似曾相识的怆然与悲恸,顷刻间席卷了整个内心。
  仿佛当年失去那个人的时候,心也曾这样痛过。
  七年前枫林晚被司马顾盼带走的那个晚上,也曾有这样无奈。
  “……晚儿,她怎么样了?”
  慕思容隐忍着,轻声问道。
  苏浅沫愣了愣,随即说:“人很平安,你不必担心,老婆子的手艺还是有保证的。”
  慕思容闻言,点了一下头,没有说话。苏浅沫这才反应过来,轻笑着:“一盆水就把你吓成这样,堂堂断义谷主也太经不起吓了吧?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给我换热水!”
  擦过身子,换好衣裳,苏浅沫又让枫林晚服下调息养气的药,这才安心的走出门,唤了慕思容进来。
  “苦了这孩子了……你进去,陪她说说话,但千万别让她累着,也不要波动情绪。她现在还很虚弱,需要休息。”
  苏浅沫喋喋不休的反复叮嘱,慕思容连声应和,直到苏清然都忍不住了,过来将婆婆拉走,慕思容才终于得以进屋去看枫林晚。
  推门的瞬间,慕思容有些紧张,但也想不清自己在紧张什么。
  屋内的空气里还残留着汤药的苦涩味道,掩盖着淡淡的血腥气。抬眼看见枫林晚侧卧在床榻上,两人目光相接,慕思容的心头微微一颤。
  喉咙有些哽咽,不知如何开口,只能沉默。
  良久。
  “师父……”
  却没想到,竟是她先开口唤他。
  慕思容轻叹,走过去坐在床边。“我来看看你。”淡淡的一句话,却饱含关切。枫林晚立刻绽开一个笑容,映在憔悴不堪的容颜上,竟有一种别样的美丽。
  那一瞬间,慕思容的心中忽然浮上一个念头——眼前的这个人,尽管容貌相似,但其实一点也不像苏卿。
  记忆中的苏卿,从来不曾脆弱过,也从来不曾,在脆弱的时候,还表现出这样的坚强。
  “师父,”枫林晚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你教给隽永和清然的剑法,晚儿也想学。”
  慕思容微微有些诧异:“你都知道?”
  枫林晚点一点头:“开始的时候,听得到一点儿。”
  慕思容淡淡一笑:“好,等你身体好了,师父就教你剑法。”
  枫林晚眉目欣然,面上也有了血色。“若是晚儿学的慢,学的不好,师父可不能生气啊。”
  “不生气。”慕思容一边应允着,一边握住枫林晚的手,目光落到被层层白纱包裹住的手腕上。
  “等我练好了剑法,我还要参加试剑日的比试,然后打败尉迟师兄还有三位长老,成为令使——到时候师父再带着我,一起游历江湖,好不好?”枫林晚兴奋的描述着,顾盼神飞,满目期许。
  慕思容望着枫林晚,有片刻的失神,然后在枫林晚连续“好不好”的追问声中,爱怜的一笑,探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只要你快快的好起来,师父什么都答应你。”
  什么都答应你。
  只要你好起来。
  一句类似承诺的话,让枫林晚愣在当下。她直直的看向慕思容,唇角的笑意犹在,眼神却是怔怔的,仿佛还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都答应?”
  许久,枫林晚听见自己试探的声音。声线轻颤,有一点期盼,又有一点退缩。
  慕思容微怔,继而笑着,侧着头看她:“晚儿有什么愿望,尽可以告诉师父。”
  枫林晚眼神闪烁,压抑住脱口而出的冲动,缓缓低下头去。
  师父……师父,你恐怕并不知道,你的徒弟究竟对你,存了怎样的念想吧。
  枫林晚自嘲的笑笑,摇了摇头,然后仿佛想起了什么,抬眼说道:“师父,那一年我离开断义谷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肯出来见我?后来的那些年,你又为什么不来找我?是不是真的像月轮长老说的那样,其实我根本算不上你的弟子,而你当时,真的是为了断义谷的名声要义,为了制服住魅影,才不要晚儿的吗?”
  压抑了许久的问题,终于还是问了出来。枫林晚觉得心里松了好大一口气,随即又开始紧张的等待慕思容的答案。
  魅影一役之后,再度重逢的两人,原本有许多的机会可以互诉衷肠,枫林晚早就可以问出这个纠结心底多年的疑问,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开口,慕思容也不曾说。
  许多年来,枫林晚都固执的认为,慕思容有他的理由,而她,并不介意是否知晓这理由的内容。只要最后他的的确确来了,的的确确带她走了,便好。
  然而此刻,她又迫切的想要知道原因,或许只是为了证明,她一直以来的坚持都是正确的,抑或只是想探求,自己在慕思容心目中,到底是怎样的地位。
  听到枫林晚的问题,慕思容的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握着枫林晚的手却微微有些用力。
  “傻丫头……”慕思容沉声道,语气里竟有无尽的感慨,“师父怎么可能不要你?”
  枫林晚的眼神一下子亮起来,清亮的眸子里渐渐起了雾气。她下意识的反握住慕思容的手,同时身子也靠过去一点,试探着追问:“那,师父当时是不是生病了?受伤了?所以才没有办法出来?还是,因为有别的什么事情,拖住了,师父才不能来救晚儿?”
  嗓子里仿佛堵着什么东西,有些哽咽。清越的声线因为激动,而稍稍带了点沙哑。
  仅仅只是一句“怎么可能不要你”,慕思容根本还没有说明原因,枫林晚就仿佛得到了期盼已久的答案一般,欣喜非常。
  言语里,尽是为慕思容想到的各种理由——这个丫头,这么多年,就是在用这样的方法安慰自己么?
  想到这里,慕思容的心忽然一痛,久未有过的莫名动容,猛然泛上心间。
  迎上枫林晚炽热的目光,慕思容缓声道:“那个时候,师父因为练功出了点岔子,一直在闭关疗伤……”
  话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慕思容惊讶的看着枫林晚艰难的坐起身,然后慢慢的凑过来,缓缓的,抱住了自己。
  他的身子微微一颤。
  这是……拥抱么?
  ——枫林晚的手并没有直接的揽住慕思容,只是轻轻拽着他宽大的外袍。靠在他胸前的脑袋,也只是用额头轻触,没有用力,更没有亲昵。因为头抵着胸口,故而两个人的身体并没有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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