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盛宴-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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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贾汗季四个儿子里最清楚自己既有优势，也深知必须保持领先地位的库伦，决定寻求茉荷茹妮莎的支持。
后宫中另一个角落里，暂时失势的佳噶葛西妮皇后，正在为她与马哈巴特汗的会面，进行规划。她还没有放弃这场争取后宫权力的斗争。但这时她还不清楚，自己的儿子即将背叛她与敌人共舞。
玫瑰盛宴 第五章（1）
“世界征服者不过是他妻子的奴隶罢了，也就是后来被称为努尔·玛哈，又叫茉荷茹妮莎的那个女人。她的父亲……和她的表兄……掌控了帝国内一大半的行政资源；而她的侄女则是库伦苏丹的妻子……当年，这些人物形成了一个非常紧密的联盟……”
……威廉·佛斯特（William Foster）编，
《汤马斯·洛爵士出使印度记》
（The Embassy of Sir Thomas Roe to India）
位于亚姆纳河畔的洪堡……拉尔·奎拉城堡，由阿克巴大帝在1570年兴建完工。一年后，完全征服古加拉特的他，在古城西克里开始兴建一座叫做法提普尔·西克里（意即胜利之都）的城市。距离亚格拉十六英里外的法提普尔·西克里，除了旁边有一座大型的淡水池外，并没有其他的水源。这座城市是为了纪念一位帮助膝下无子的阿克巴大帝顺利求得子嗣的回教苏非先知而盖的。这位苏非教派的圣人允诺阿克巴大帝将有三位子嗣，十个月之后，阿克巴的长子贾汗季，就是在西克里这个地方出生。虽然阿克巴后来还生下另外两个儿子，但最后还是由贾汗季继任大统。
阿克巴大帝从亚格拉迁都法提普尔·西克里十五年后，这座城市就因为阿克巴大帝为了征讨乌兹别克藩王，迁都拉合尔而遭到弃置。此后，阿克巴大帝跟他之后的几任朝廷，就再也没有回到过法提普尔·西克里这里。等到1611年，这座矗立在炎热的印度河…恒河平原上的红色砂岩城市，几乎变成废墟空城。庭院里悄无人声，烈日令花园枯萎，许多门窗也已蒙尘。就连通往城里的道路，也因为不再有马匹、大象、骆驼，或是牛车等密集的交通进出，而变得无法辨识。
就在这个地方，某日，当泛着橘光的夕阳落入远方的地平线后，突然出现了一名独自骑着马穿过市集废墟，朝法提普尔·西克里城的机密议事厅前进的孤独身影。昏暗天色下，道路两旁种植的树木显得有些发育不良，枝干挺向天际，树叶枯黄萎缩。骑在马背上的马哈巴特汗，在马蹄行进间扬起的黄沙中，隐约还可窥探到临近的湖泊。蓝色的湖水依旧闪着银光，但平原上的风沙已逐渐将湖泊湮没在黄土之下。不消几年光景，这片湖泊就会因为烈日暴晒而逐渐干枯。而伟大君王一时异想天开而大兴土木建造的这座城市，届时将会孤单地倚在一片虚无的边缘。
这里曾经是座繁华的都市，皇宫朝廷定都的京城。过去，后宫女眷的笑声也曾回荡在这一重又一重的宫殿里，檀香木的香烟也曾缭绕在回廊长柱间，大理石地板上铺满波斯地毯，油灯照亮了壁龛下的阴影，让偷情的爱侣们只能跑到罗望子树下幽暗处私会。从亚格拉通往法提普尔·西克里那条十六英里长的道路两旁，还有不少商家、住户和供劳顿旅客休息的旅店。这里的皇宫后院，就是贾汗季和马哈巴特汗，在众多女眷的关爱目光下，共度童年时光的场所。他们曾经一起打猎、一块嬉戏，肩并肩地接受回教祭司的教诲。深厚的友谊，就是在男童时期的争吵、和好、英勇事迹与恶作剧之间，逐渐交织建立起来的。后来，马哈巴特、雪瑞夫和柯卡三人还煽动贾汗季发动叛变，推翻阿克巴大帝，说服他控制帝国的唯一方法就是掌控位于亚格拉的帝国财库。而极度贪图帝王权势的贾汗季，就跟过去一样听了他们这番谏言，不顾帝国江山在阿克巴大帝驾崩后迟早都会传到他手上，仍依计行事。这段叛变期间，他们也一直待在他身旁，跟他一起同甘共苦。因为他们都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回头。只要一个闪失，阿克巴大帝极有可能摘下他们的项上人头，高挂在亚格拉城堡的城墙上，杀鸡儆猴以示大众。
玫瑰盛宴 第五章（2）
机密议事厅屋顶的红色砂岩尖塔，已经映入眼帘。马哈巴特将坐骑安置在前庭，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法提普尔·西克里已经成为一座鬼城。有人甚至谣传这里闹鬼，庭院和宫殿内鬼影幢幢，偶尔还会传出古老歌曲的低吟。但马哈巴特这次前来的目的，可不是为了探望亡灵。骤然间，他感到一股宛如要跟其他贵族的妻妾或闺女，进行见不得人的私会般的兴奋。他纵身下马，将手中缰绳丢在一旁。
跑步穿过庭院时，他脚底下的靴子在石板上发出轻声，步伐声沿着阶梯进入大厅。他在入口处停了半晌，试图让眼睛适应周围阴暗的光线。厅堂一角的壁龛中，放有一只被点亮的油灯。马哈巴特抬头观看树立在大厅中央，那根雕工精细的大理石柱。那上头支撑的，就是阿克巴大帝当年坐着接见特定贵族宝座的露台。宝座西方则有连接到房间各角落的桥梁。尽管已经腐朽，机密议事厅里还是处处可见阿克巴大帝的身影。
“马哈巴特汗阁下！”
这句话轻轻地从大厅的一面墙壁后传出，回响在安静的厅堂中。马哈巴特循声转身，看见穿了一袭白衣的她。脸上罩着穆斯林白色面纱，及踝的白色褶裙扫过地板上的灰尘，挂在手臂上的银丝镯子因滑动而铃铃作响。在昏暗的灯光下，她看起来就跟鬼魅一样。她穿过走道，悄悄地走进大厅。马哈巴特右手举到前额，曲腰在她面前行了一个九十度鞠躬的大礼。
“参见陛下！”
“谢谢你到法提普尔·西克里来见我。” 佳噶葛西妮皇后说。
“应该是由我来感谢您才对。我记得是我要求跟您见面的。”
“就跟多年前我曾经做的一样，马哈巴特。”
“是的。”马哈巴特试图要看她的表情，但面纱实在太厚了，“为何要选在法提普尔·西克里见面呢，陛下？”他问道，“约在亚格拉某个皇家庭院会晤，不是容易许多吗？”
她动了一下，双手在面纱下颤抖，“亚格拉已经没有任何安全的地方。到处都有茉荷茹妮莎的眼线，我做的任何事情几乎都会有人跑去跟她通报。这就是我为什么选在这么远的法提普尔·西克里碰面的缘故。我特别请皇帝恩准我到这里来，谒见苏非教派长老奇斯缔的陵寝。”
佳噶葛西妮走到大厅中间，靠着一根大柱子坐了下来。马哈巴特看着她，然后走到大厅另一头 ，背靠着墙壁坐下。他心想，皇后真不愧是王族出身。只有真正的皇后，才会就这样坐在经年累月堆积的尘土之上，毫不在意尘土是否会弄脏了她的衣物。
屋外的坐骑突然传来一声嘶叫，马哈巴特猛然转身，仔细聆听。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向四处张望。没有任何动静。庭院里只有一片蓝色的暮霭，并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我们得采取行动才行，马哈巴特。”
“有人跟踪您吗，陛下？”马哈巴特低声问道。
“没有，马哈巴特。”
“您的仆役呢，他们在哪？”
“都在奇斯缔长老的陵寝前祝祷呢。坐下吧，大人。”
马哈巴特走回机密议事厅里，再度靠着墙壁坐下，双手轻轻地摆在膝盖上头。他仍然竖起耳朵仔细听外头的动静。没错，他骑的并不是自己的马。但停放在前庭里的这匹马，毕竟看得出有人悉心照料，而不像是出现在这种鸟不生蛋地方的野马。万一有人经过看到的话……
“别担心，谁会跑到这儿来？我的仆人都是可以信任的人，马哈巴特。其他人没有理由在今天来到这里。” 。 想看书来
玫瑰盛宴 第五章（3）
他终于把注意力转回到她身上。“新皇后到底拥有什么？”他问道：“她很美吗？”说到这里，他试图掩饰内心的窃笑。他看过她的画像，知道她长得很美，不然就是画师故意讨好贾汗季和茉荷茹妮莎，而故意把她画得很美。不过那幅画像早已归还皇家画室。他只记得茉荷茹妮莎的五官长相非常精致。
“大家都这么认为，马哈巴特。但她已经老了，岁月可是不饶人的。”
马哈巴特点点头。要让女人称赞另一个女人，并不容易。尤其当这两个女人拥有同一个皇帝的时候。他低着头表示同意，然后带着歉意说：“她还出席朝廷会议呢，陛下！”
他又说了不该说的话，马哈巴特立刻感到皇后的僵硬。她的声音阴冷而锋利，“她第一天就拒绝了跟你有关的请愿。”
马哈巴特挥了挥手，说道：“那不过是件小事。那个人是我一个远房亲戚，至少他自己是那么说的。最近许多八竿子搭不上的远亲，都攀亲带故的。我并不反对，像我这个职务的人，难免会碰到这种事。不过，拒绝我远亲的请求，其实就等于不给我面子。过去皇帝从来没有拒绝过我的要求，但那天他却听她的话行事。”
“我多年前试图警告过你。我说过她对我们不利。不止会威胁到我在后宫帕德夏·比干的位置，也会影响到你在朝廷中的地位。”
“我还是搞不清楚，”马哈巴特说，“她的丈夫就是害死跟皇帝亲如兄弟的库图布丁汗·柯卡的凶手。这种手足般的情谊是很难改变的，但皇上似乎已经忘记柯卡是怎么死的。”
“我们不是没有提醒过陛下，你跟我都说了，”皇后接着说，“但根本就没用！不是吗？因为不够努力吧，马哈巴特。”
她话中带有一丝轻藐，但他不想追究，“谁会知道呢？她娘家的情况有那么多问题。像这种没有名誉的家族，照理说是不可能受到皇帝青睐的。要不是因为这件婚事，她娘家的地位是不可能有翻身的一天。他们之间的爱情如果那算是爱的话，明明就有那么多阻碍。”
话一说完，两人突然静默了下来。皇后低头不语看着自己将面纱越绞越紧的双手。看来，他又说了让她不高兴的话。但是为什么呢？马哈巴特在心中暗忖，他有哪里冒犯了她吗？大家不是都晓得，所谓的爱情不过是风花雪月的诗词里，被拿来赞颂的文字。在帝王之家眼中，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事。
“或许你从未爱过任何人吧！”
马哈巴特笑答，“我爱我所有的妻妾，陛下，还有我家的女奴跟其他女人啊！”
佳噶葛西妮倾身向前说道，“那她们呢？她们爱你吗？大人！”
“那是当然的。”他斩钉截铁地回答：“她们除了我之外没有别人。”
皇后刺耳地笑了起来，让马哈巴特不由得退缩了一下。这笑声令人不悦，仿佛是在提醒马哈巴特，在他像现在一样跟其他贵族妻妾厮混或会晤的同时，他自己家里的女人，或许也正在会见其他男人。这时候光是他的家室里可能有人不忠的想法，立刻就让他感到震怒。
于是他说：“我听说皇家的玉玺现在已经交由努尔·贾汗皇后保管了。”
这句话立刻硬生生地将皇后的笑声打断，紧接着则是一阵令人不安的沉默。
“算你厉害，马哈巴特，”她轻声说，“看起来咱们俩都有讨厌茉荷茹妮莎的理由。一定得设法阻止她才行。”
玫瑰盛宴 第五章（4）
“下官知道。”马哈巴特回答，“这件事一定得尽快进行。以前的事就算了，除非能够打击她，否则对我们根本没用。每次皇帝想要娶她时，我们都曾出面阻挠过，结果他们还不是结婚了。”
“那是因为你不够尽力吧，马哈巴特。”皇后讥讽地说。
他并没有回应。事实上，他并不是没有尝试阻拦，只是当时他并没有把佳噶葛西妮的恐惧当作一回事，因此确实没有那么积极。因为马哈巴特根本不介意茉荷茹妮莎在后宫里做了什么事，但干预朝政这事……他可不能再等闲视之。
“陛下，后宫的事情我根本插不上手啊！”他说。
“后宫的事情让我来处理就行，马哈巴特，你只要负责朝廷那方面。”
但是她并没有把事情处理好。马哈巴特听说佳噶葛西妮曾在狩猎活动中占了上风，但随后没有多久，才不过几星期的时间，她手中的玉玺就拱手让人了。佳噶葛西妮曾经向他警告过茉荷茹妮莎这个人，马哈巴特现在总算认真听进去了。但佳噶葛西妮现在还有什么呢？就连何西亚都已经弃她而去。他干吗要跟她碰头呢？这不是自找麻烦吗？万一被人发现他跟皇帝后宫成员在法提普尔·西克里四下无人的秘密议事厅里密会的话……只消一句话传到贾汗季耳里，不管他们之间的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