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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华医-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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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姑娘,昨夜可又失眠了?”
  “什么都瞒不过伯爷,昨晚夜色极好,贪看了一会儿月色,不想错过困头,再难入眠。”帐子内响起一句文绉绉的轻语,婉转飘忽,似一根柔软的羽毛搔过心头,让人心尖发痒。
  秦泊南不语,又换另一只手诊了片刻,同公孙霖来到外屋坐下。桌上已经备了一张梅红单贴,秦泊南也不吃茶,提笔一边写下药方,一边对公孙霖说:“六脉弦迟,左寸无力,肝阴亏损,心气衰耗。先照这个方子服两剂,或加减或换方子我两日后再来。另外我再开副药晚饭后半个时辰吃,助眠安神的。若无法正常饮食安稳睡眠,即使服再多疏肝养脾的药也没用。”
  公孙霖连连称是,道了句:“有劳伯爷了。”
  阿依接过方子交给公孙霖,顺便扫了一眼。公孙霖瞧过方子,道了谢,一边叫人去百仁堂抓药,一边亲自送秦泊南出门,直到看着他登车离开方归去。
  “先生,公孙府是做什么的,宅子竟那般华丽?”回去的路上阿依问。
  “公孙家世代为官,到了老爷子这一代已经官居一品丞相,公孙家的势力很大,公孙老爷子在朝中也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来帝都的时日也不短了,有头脸的人家该好好记一记才是。”
  “那三姑娘……”
  “三姑娘是老爷子长房的第三女,父亲是刑部尚书,母亲是明慧县主,长姐去年成了四皇子妃,姑母是当朝皇后,另一位姑母正是护国侯夫人。”
  “这么说,她与墨、墨大人是表亲?”
  秦泊南点头。
  “三姑娘的身子很不好吧?”
  “从胎里带来的不足之症,小姑娘家偏又心思深沉,情志抑郁,肝气不调。”
  “那样的身份也会情志抑郁啊……”那像她这么萧条还半点不知抑郁的人是不是太对不起人生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恼,这与身份无关。”秦泊南含笑。
  阿依却觉得除非饿肚子,否则真没什么事值得抑郁。
  回到百仁堂,得知墨砚离开方舒了口气,刚进入大堂,就听二楼响起脆生生的一句:“父亲。”
  秦泊南抬头,身穿白底靛蓝梅花交领襦裙的俏丽少女已经奔下楼挽住他的胳膊,面罩轻纱,举止亲昵,跟在她后面一袭鹅黄色素面褙子的少女则较为腼腆,站在离他们一步远的地方,即使隔着幂蓠仍能感觉她在微笑。
  是入府时见过一面的秦氏姐妹。
  秦泊南是个温柔的人所以必是好父亲,阿依明白亦羡慕,她能感觉到无论是秦无忧还是秦无瑕对秦泊南都是发自内心地敬爱。然而明明是这样融洽的父女关系,落在阿依眼里却让她十分不自在,她不懂自己的感受,明明觉得面前的画面很美好,为何心里却酸酸的,涩涩的,连舌尖都能尝到苦味?
  秦泊南牵着秦无瑕,含笑招手唤秦无忧过来,秦无忧这才腼腆地走过去,这一秒阿依敏锐地觉察到从秦无瑕身上散发出浓浓的妒意,虽只一瞬,却带着足以让阿依震颤的冷意。
  “先生,我去后院了。”她轻说了句。
  秦泊南点头,看得出他对两个女儿是真心疼爱。
  阿依慢吞吞地回到后院,一屁股坐在游廊上双手捧脸。她忽然觉得自己抑郁了,而且不是因为肚子饿,她到底在抑郁什么呢,怎么连她自己都搞不清了。
  暖风拂过树梢。
  沙!
  一抹人影从天而降落在她面前,阿依惊了一跳,定睛望去,竟是一个容貌平凡,皮肤黝黑的陌生男人,比棺材还阴冷的表情让她很自然地联想到某人,下意识挪开位置,问:“你是谁?”
  “主子有事先离开了,命我把这个交给姑娘,请姑娘务必赴约。”棺材脸说着递来一张花笺。
  阿依刚接过来,棺材脸便飞纵而去,几个起落消失在眼前。她愕然,眉角抽抽地低头看去,龙飞凤舞的字和他的人一样狂妄肆意:申时二刻,悦然楼见。
  这个人到底有多自信,或者说是不是少根筋,像赴陌生人还是杀人狂的邀约这种事傻瓜也不会去做吧!
  忽然想到那一夜,若那日子时她去了西角门又会发生什么呢?
  秀眉微皱,忽然背上一痛,小石子咕噜噜落地,她一愣,回过头,只见秦无瑕正手拿幂蓠站在她身后,不善地看着她。
  “二姑娘……”貌似她被二姑娘扔小石头了。
  “真讨厌!”秦无瑕冷冷地瞪着她,说。
  “啊?”阿依一愣。
  “我说你很讨厌,一个爹娘不明的野丫头,凭什么受到父亲的宠爱,你只不过会背几卷书,有什么了不起的,成天装出一脸清高的样子,看了就让人恶心,你不过是个奴才,识相点现在就给本姑娘跪下磕头求本姑娘饶了你,若是下次我再看你接近父亲,我一定撕烂你的脸!”
  “……”这是什么情况?
  
  第三十五章 夜袭谈交易
  
  “还不给本姑娘跪下求饶!”秦无瑕长眉倒竖,厉喝道。
  正当阿依不知所措,搞不清这位大小姐发什么神经时,温柔的嗓音潺潺暖泉般从不远处传来:“小妹,你在做什么?”秦无忧蛾眉微皱,逶迤走来。
  “嗬,无忧姐姐你又来充悲天悯人的观世音菩萨了?”秦无瑕眸色一沉,回身看着秦无忧的脸,冷笑道,“瞧这一脸慈悲相还真是圣洁,为了讨父亲欢心装乖扮巧,老实说你的这副嘴脸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你心里明明也在不满却阻止我教训她,像你这么虚伪的人,我最讨厌了!”她愤愤地说完,怫然离去。
  阿依再一次惊愕于秦泊南的受欢迎度,连女儿也会为了他争风吃醋,不过她也不是不能理解小孩子争宠的心情。
  秦无忧无奈轻叹,顿了顿,温和地笑道:
  “让你见笑了,无瑕和你同龄,却还像个小孩子。父亲很疼她,不单是我,即使母亲姨娘和父亲说话时她也会闹别扭,她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往心里去。”
  “大姑娘言重了,我只是一个下人,无论二姑娘怎么做都不要紧的。”阿依谦卑地说,虽然自进入百仁堂她的身份多少有点不明确,可她还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
  秦无忧伤脑筋地叹了口气:“我会禀明母亲好好管束她,她的性子太直,在家里怎样都好,若是出去得罪了不该得罪的,就糟糕了。”
  阿依看得出她是真关心妹妹,虽然刚刚被妹妹当众指着鼻子骂,该说她太好心还是性子软弱呢,不过毋庸置疑秦无忧是个温柔无害的姑娘,不禁道:“大姑娘不必担心,二姑娘是伯府千金,不会吃亏的。”
  “千金?”秦无忧一愣,掩唇而笑,“看来你还不了解我们家在帝都的地位是很尴尬的,秦家虽巨富,说到底不过是卖药看病的,圣上一道圣旨封父亲一个爵位,日子没有任何改变,却硬被纳入贵族圈里,高不成低不行,别人奉承不对踩一脚又不敢,我们不自在,那些人的滋味同样难受,所以我们必须本分。”
  阿依一愣,她还真没想过这一点,忍不住开始认真打量秦无忧,这一个清秀却不怎么起眼的小姑娘竟会有这般见识,懂得低调做人的道理。
  三更天。
  悦然楼邀约自然不会去赴,阿依现在正在药堂里加班加点地赶工。
  经过研药组和煎药组两套训练,她现在已经三级跳“毕业”成为芳怜的助手,正式踏上制药之路。芳怜一点不客气地把她当驴使,今晚自己回伯府去,独留她在药堂灰头土脸地配制麻醉散。麻醉散是猎户们进山时必备药品,用来防备大型野兽的袭击,一包麻醉散可以迷倒一只大虫,是百仁堂畅销的药品之一。
  阿依蒙住口鼻一刻不停地配药,一百包明日辰时前必须全部完工,有时候她觉得芳怜简直是恶鬼。
  又包好一包,她扭扭脖子,摘下口罩去屋后用小泥炉烧了水,捧着茶碗一边小口喝一边走回来。脚刚踏进门里,只觉一股风直冲而来,药堂正门竟然大敞,之前明明一直紧闭着。再移动目光,一抹紫色身影大喇喇地坐在灯影里把她惊得头发都竖起来了,全身在这一秒下意识进入完全紧绷的“备战”状态,加速流动的血液非但没有让她觉得炽热,反而陷入了身处雪山冰洞般的寒冷。
  墨砚翘着二郎腿闲适地坐在凳子上,并不优雅的姿态却散发着一种浓浓的华美贵气,就连凌乱的药堂与老旧的装潢也因为他的突然出现瞬间变得典雅起来。他手里捏了一块黄芪,借着灯光看得专注,好像上面开花了似的。
  阿依强忍住尖叫,因为她觉得若是叫出来说不定会被扭断脖子,吞了吞口水,他在研究黄芪,也许并未发现她的存在,这样安慰着自己,她悄悄后退半步,转身……
  嗖!
  一块黄芪很痛地打在她身上,她还来不及恼火他浪费药材,便觉脚如生了根半点动弹不得。
  墨砚好整以暇地用帕子擦了擦手,又拭净桌面,才单手托腮懒洋洋地望着她的背,问:“下午时怎么没来?”
  “陌生人莫名其妙地邀你出去你会去?”阿依难得火大地用鄙视他智商的语气说。
  “那要看邀约的人是谁,我邀你你不来,不幸的只会是你。”他眉一扬,答。
  阿依的脸刷地绿了!
  这个人……为什么会这么地让人火大?
  墨砚看着她微颤的背,想了想,一颗石子自圆润的指尖弹出,剧痛过后,阿依重获自由,她揉着痛处窝火地回过身,很明智地没有逃走。
  墨砚显然很满意她的识时务,漫不经心地想了想:“你叫……秦泊南给你取了个什么蠢名字来着?”
  额角青筋狂跳,这人果然让人火大!
  “解颐……”她从牙缝里不甘不愿地挤出一句。
  “哦。”墨砚看着她的脸,认同地点头,“这个名字的确很适合你的脸……”
  “……墨大人,你深更半夜私闯民居,到底想做什么?”阿依眉角抽搐地问。
  楠木匣子被摆上桌面,墨砚打开盒盖,金灿灿的光芒比阳光还要璀璨,差点亮瞎人眼,阿依惊愕地张大嘴巴,望着那一匣黄金。
  墨砚很满意她这样的表情,淡而自信地说:
  “你在秦府说白了不过是个下人,将来最好的情形也不过是在外边寻个小门小户的男人嫁了,每日为柴米油盐发愁。可只要你为我做事,我能保证你每天绫罗绸缎,锦衣玉食,到了那时这些金子对你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你得到的会是这些的千倍万倍。你放心,我不是让你去做杀人放火这类恶事,只是想让你去当丫鬟贴身服侍一个贵人。当然在那之前你要好好接受教导,不过别害怕,要你服侍的是一个性情温和的主子,他是不会为难你的。”
  说这番话时他的语气出奇地温和,列出各种让人心动的条件,努力安抚她内心的紧张和不安,仿佛那真是一桩好差事。
  阿依愕然。
  
  第三十六章 中招
  
  “如何?这可是天上难有地下难寻的好机会,还是说你想一辈子做个下人?”墨砚仿佛很笃定她会答应似的,自信地轻叩桌面,慢悠悠道。
  阿依看了他半天,说:“你说话的语气就像是要拐卖良家妇女的坏牙婆。”
  墨砚霎时脸黑如炭,还不及开口,阿依已经干脆地打断他:“我不会答应的,我要跟在先生身边学习怎样做一个好大夫。”
  很有气势的一句雄心壮志,墨砚微怔,看着她认真的脸,仿佛觉得很好笑,不可思议地说:“你不会不知道你是女子吧?”
  “我当然知道!”阿依瞪着他,有些生气他轻视的语调。
  “你是认真的?女子习医最后只能做医婆。”墨砚的心情似乎不错,难得愿意与这丫头多说几句,“医婆多半在宫中服侍嫔妃,地位连宫女都不如,真正诊病的还是御医,不会有人把贵人们交给医婆诊治的。民间的医婆更是少之又少,除了帮内宅女眷治些小病,剩下的也只有装神弄鬼帮她们害人了。若有人相信有女子医术高明,那他一定是个傻子。”
  阿依感觉自己最重要的部分被他轻蔑地鄙视了,一腔怒火噌地从心窝处窜起,她忘了害怕,握着拳头大步走到他面前,一瞬不瞬地瞪着他,掷地有声地道:“别看不起女大夫,我一定会成为大齐国医术最高明的大夫,到时候你病了求我给你治我都不会给你治!”
  “嗳?真有志气!”墨砚托着下巴,歪着头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拉长音懒洋洋地说了句,这绝对是嘲笑阿依敢保证,她恼火地盯着他眼睑下那颗被火光映衬得越发妖冶的泪痣,听他说,“不过你也只是说说罢了,因为除了登徒子,若真病了不会有人请医婆来给自己诊病。”
  阿依一怔,她很恼火,却又想不出说辞来反驳他。
  墨砚望着她漆黑的杏眸被跳跃的烛光映衬,虽愤怒着,在寂静的夜里却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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