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墨人生-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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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鸣只做漫不经心：〃哦？〃〃军长实际上一直在找我家夫人！十年前，军长与当时只有十二岁的夫人分散，这十年来，军长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夫人！〃高一鸣终于忍不住问：〃陈副官，你究竟想说什么？〃
陈静舟叹息了，道：〃京戏里有木兰从军、孟丽君为相的故事，这些奇女子都是静舟所钦佩的人。她们皆化身男儿，做着与男人一样的大事，比男人做得还要好。我想，我家夫人会不会也和她们一样，这十年来一直做着本不该她做的事，背负着本不该她背的责任呢！如果军长知道了，不知道会有多心疼！〃
高一鸣知道自己的事已瞒不过他了，思忖了一下，她正容道：〃陈副官对你家军长的忠心耿耿真令人可敬可叹！可是恕我直言，我觉得以段军长的为人，并不值得陈副官如此效忠！〃
陈静舟一惊，不解的叫道：〃高老板？〃高一鸣继续面无表情的说道：〃一鸣初来北平就已听闻段军长喜怒无常、无恶不作、贪财好色之名，未见他前，一鸣还认为此事乃是流言蜚语，还希望那些都是段军长不得已为之或是另有苦衷！可是如今，一鸣亲身领教了段军长的手段，已再无话可说，须知‘道不同不相为谋’，我高一鸣虽只是一名戏子，但是自认为所作所为皆正大光明，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请陈副官想一想，你可能反驳得了我？若能，一鸣就随你回去；若没有，就休怪高一鸣无情无义！〃
语毕，她推开车门，下车径去！陈静舟望着她刚强却又脆弱的背影，呆怔起来！
陈静舟回到军长府心事重重的来到书房见段秋淮。段秋淮一见到他就问：〃今晚的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为什么不让我追究？〃陈静舟面露苦笑的道：〃军长，这……军长让卑职再想一想事情的来龙去脉吧！〃
段秋淮不再追问他了，坐到太师椅上，沈吟了一会后问道：〃十三儿是跟着高一鸣出去的，难道说是高一鸣推她进水盆的？〃陈静舟点了点头。段秋淮一拍扶手，眼中杀机一闪：〃这个贱女人！〃
陈静舟忙道：〃军长，切兀再轻举妄动了！〃段秋淮一怔：〃此言何意？〃陈静舟欲言又止，心中真是左右为难！段秋淮是他多年追随的主子，待他可说是推心置腹，他已将自己一生的忠诚交给了他，即使有一天会为段秋淮失去生命他也不会后悔；高一鸣是一代名伶，有着令她为之倾倒的技艺和品德，而在知道她的秘密之后他更敬重她，愿意尽自己的所能来维护她；令他难做的是高一鸣竟然是段秋淮苦苦寻找的未婚妻子，而她却偏偏不肯与段秋淮相认！如果现在他说出这个秘密，高一鸣会恨他一辈子！如果他不说，又会让段秋淮悔恨终生！
这一刻，陈静舟真是懊恼自己的所做所为了！段秋淮走到他身边：〃静舟，你怎么魂不守舍的？刚才高一鸣和你说什么了吗？〃陈静舟犹豫的：〃这……〃他在心中叹了口气：现在只能先将事情拖一拖了！
〃军长，高老板今晚很不高兴！〃段秋淮皱眉：〃为什么？〃〃这他倒没说，可是静舟冷眼旁观也觉得军长今晚所做……有些不妥！〃〃你说我不该说那些话？〃陈静舟忙道：〃军长错不在说那些话，而是军长不该在众位姨太面前对他说这番话！高一鸣是个男人，还是个名闻天下的美男子，喜欢他的男女不知有多少，他却从未传出过任何负面的新闻。而今晚军长当着众位姨太把话说得如此露骨，传扬出去，教他以后如何面对其馀的人呢？他有心无心且不论，这也未免太作贱他了！以他的性情，未当面给军长难堪已是对军长的格外厚待了，何况……十三姨太还火上浇油的去勾引他！〃
段秋淮略带懊悔的道：〃难怪后来他的神情那么冷漠……他不会就此不再和我来往了吧？〃陈静舟趁机说：〃我想高老板这次是真的生军长的气了，军长还是再等一段时日，让他的怒气消磨尽了，再找个好机会婉转的向他说这件事！也许那时会有转机呢！〃段秋淮没有做声，可是心里却知道眼下确实只有这样做了！
高一鸣回到住处时，沈世秋和张竞鸣还在客厅里商议事情，见他回来，张竞鸣先道：〃一鸣，你回来得正好，庆春来戏园的老板今晚来过了，他有意请我们去他那里唱戏，包银比北平大戏院这边还多！他那个园子也是北平数一数二的大戏院，我和师父都觉得不错，你看如何？〃
高一鸣脸色阴沈的听完，道：〃我打算把北平大戏院的约唱满后，就回上海！〃张竞鸣吃惊的：〃什么？回上海？可是，来北平时你不是说要在北平多待一段时间的吗？〃高一鸣咬咬唇：〃我改变主意了，北平不如杭州好，我想在上海休整一下就去杭州！〃
张竞鸣更诧异了：〃杭州？你要回杭州？为什么？你不是最怕回杭州的吗？〃沈世秋这时开口问道：〃一鸣，你拿定了主意了？〃高一鸣明白他所指：〃是的，师父！〃沈世秋叹了口气：〃好，就依你，唱满北平大戏院的三月之约，我们就回上海！〃张竞鸣看了看沈世秋，就盯着高一鸣问道：〃一鸣，出了什么事吗？你为什么要突然改变主意？〃
高一鸣疲惫的道：〃大师兄，你别烦我了，我现在心里很乱，顺利离开了北平后，我再说给你听，好不好？〃张竞鸣满腹疑惑的沉默了。
一早，方秀梅就拿着她最新出版的《自强新报》来找高一鸣了！
〃一鸣，这是我的第一张报纸，写你那篇稿子是我们的重头戏，你看，在这里……怎么样？只这张照片就够风光了吧？〃高一鸣微微一笑，只道：〃很好，谢谢你了！〃
方秀梅不依的嗔道：〃你和我还说这种生分的话？……一鸣，你今天不舒服吗？我看你有些累呢！〃她很快就看出高一鸣的不对来。高一鸣强振精神：〃没事，我只是心情不好，我想过几天就没什么了！〃方秀梅的眼中有着一丝狡黠：〃那，我陪你出去走走，去……天桥看看何姑娘？〃
高一鸣想了想，摇头道：〃算了，还是别去打扰她们了，她们每天都要唱戏糊口的，我们去看她们，她们就唱不成戏了！对了，秀梅，你可不可以写一篇以小吉祥为题的文章？她们的戏真的不错，也许会有戏院可以接受她们去唱戏呢？〃
方秀梅的笑容有些勉强了：〃你那么关心小吉祥啊？〃高一鸣没有注意她的表情，依旧翻看着报纸：〃主要是文雅，她是个身世际遇都很苦的女孩子，偏偏她们师徒都是一样的傲骨铮铮，让我想帮她们却不知道怎么做！你的文章写得这么好，应该不会让我失望的！〃方秀梅咬咬唇，鼓了好半天的勇气，终于问道：〃一鸣，我和何姑娘，你更……关心哪一个？〃
高一鸣一怔，抬起头来看着她，这时才发现她的异样，他心里一沈，忽然想到：自己虽是把方秀梅当成好朋友，但她毕竟不知道自己的秘密，如果她也如其它女孩子那样为自己动了心，那自己岂不是害了方秀梅？
放下报纸，高一鸣佯做不在意的笑道：〃秀梅，你这话问得好奇怪！你和文雅都是我的好朋友、好妹妹，我对你们是一样的关心，一样的爱护的啊！〃方秀梅失望而又不甘的问：〃难道在你心里，我们就没有一点点的不一样吗？〃高一鸣想了想，认真的道：〃可能因为文雅的情况清苦了一些，所以我为她的担心多了一些；而你是这么的与众不同，我又好像更欣赏你一些……你们都是百里挑一的好女孩，能和你们成为好朋友，可是我高一鸣天大的福份呢！〃
方秀梅低下头，含糊的道：〃是啊，是啊！〃高一鸣松了一口气：如果方秀梅真的为自己动了心，想必自己这番话她也该明白一些了吧！再坐了一下，方秀梅就道：〃一鸣，既然你心情不好，我就不烦你了，改天我再来看你！〃高一鸣迟疑了一下，也就道：〃那好，再见！〃方秀梅勉强一笑，离开了。
沈世秋在方秀梅离开没多久来到高一鸣的房间，见高一鸣仍在翻阅自强新报，就担忧的道：〃一鸣，我看方小姐离开时脸色不是很好，她不是……对你有什么误会吧？〃高一鸣忙起身服侍他坐下，送上一杯茶后才道：〃我已和她暗示过了，她和文雅在我心里都有如妹妹一般，以她的聪明才智应该能会意的。〃沈世秋诧异的：〃什么？谁？文雅？那是什么人？〃
高一鸣这才想起自己未和师父提过何文雅的事，就简单的道：〃文雅是我五年前在上海认得的女孩，前些日子在附近又遇到她，想不到她也来了北平，而且进了坤班学戏，唱的是刀马旦，功夫还不错呢！〃
沈世秋犹豫了一下，道：〃一鸣，师父知道你的心，这十年来你日瞒夜瞒，又担着泰祥班这么重的担子，却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这种辛苦实在很难过。所以你和方小姐走得这样近，我也没有说过什么。可是这几次我见她的神情举动都有些异样，如果她对你真的有了什么，你岂不是要内疚一生吗？还有你说的这个文雅，一个方小姐就够了，你可别再让她也误会什么啊！〃
高一鸣抚着额头，苦恼的道：〃我这段时间一直心神恍惚的，未想过她们的事，今天才觉得秀梅可能误会了什么，真是该死！〃沈世秋斟酌着问道：〃你和……段军长的事……有什么打算呢？难道说你真的……不认他了？〃高一鸣垂下头，未开口，眼已湿润了：〃我……和他……前缘早尽，不是我不认他，是……他，已经不是我的淮哥了！〃
沈世秋看着她强忍泪水的倔强又可怜的模样，不禁深深叹息了！伸出手抚着高一鸣的头，他轻声道：〃好孩子，难为你了！〃高一鸣心中一痛，仆在他的膝头，泪如雨下，两肩都抽动着，却未发出一点声音……沈世秋看着他这样，已自老泪纵横了……
八：卿自早醒侬自梦
这一晚的戏唱完后，程老板又请大家到饭馆吃宵夜。席间，程老板小心的向高一鸣探问道：〃高老板，这几日我看您的精神不大好，是不是戏码排得太满，您有些累啊？〃高一鸣一怔：〃程老板，我这几日的演出不够好吗？戏院的收入不如从前了吗？〃
程老板忙道：〃不是不是，您高老板的戏是没的说，北平大戏院自从请了高老板来是财源广进，红火得不得了！只是，这些日子来高老板下了戏后总是胃口不好，脸色也不大好，我是觉得高老板的身体要紧，象高老板这样的名脚太少了，您若在我这里累得病了，我以后可无颜见天下的梨园同行了！〃
高一鸣一阵感动，眼中不禁又湿润了，他忙垂下了头，抑住自己的情绪才抬起头来，向程老板诚挚的道：〃程老板，多谢你的关心，一鸣……这些日子是有些事烦心，不过一鸣是不会让自己有事的，一鸣舍不得京戏！〃程老板震撼的看着他，然后拿起桌上的酒壶，大声道：〃高老板这几句话说得好，高一鸣就是高一鸣！我为高老板要一醉方休！〃高一鸣微笑起来，笑容里却隐藏着无限的凄苦！
程老板确是醉了，吃完宵夜后他连走路都得有人搀扶，偏偏还拉着高一鸣说个不停：〃高老板，你可真是大好人，我在梨园行里混了这么多年，我是第一次看到你这样的好角！舍不得京戏，说得真好……〃
高一鸣和张竞鸣一左一右的扶着他，皆啼笑皆非。高一鸣无奈的向沈世秋道：〃师父，您带他们先回去，我和大师兄送程老板回家，否则他大概要在街上过夜了！〃沈世秋只好道：〃好吧！〃
程老板所住之处已是城西略觉偏僻的地带，高一鸣和张竞鸣从他家里出来一时很难叫到黄包车，张竞鸣道：〃看来我们得走上一段路了！〃高一鸣无言的跟着他。张竞鸣看了他一眼，竭力不让自己流露出关切与怜惜的道：〃你近来……瘦了好多！〃
高一鸣只是叹息，张竞鸣又道：〃今天早上我去看你，你和师父在说话，后来，你好像是……哭了？〃高一鸣只有不语。张竞鸣叹了口气，颓然道：〃你真的长大了，以前有什么事你都会来找我，说给我听的！〃高一鸣不得不开口了：〃大师兄，你是不是怪我有事不和你说啊？〃
这一次换张竞鸣不言不语了。高一鸣拉住他的袖子，用近乎撒娇的口气道：〃大师兄，你是师兄弟里最疼我、最知道我的了，我有什么事都不会瞒你，从小我们就是这样的了！这一次……我也不是有意不与你讲的，而是一直没有机会和你说！〃他咬咬唇，又道：〃其实我和段军长……〃
〃顾老板，我们师父病得好重，需要钱去开刀，我们所有的东西都在这里了，麻烦你多给我们一点钱吧……顾老板……〃街道对面一家当铺门边的几个女孩子哀求的声音吸引了两人，时间已不早了，这一带已是人静灯稀，这声音就显得格外的凄
高一鸣一震，已在一瞥之中认出她们来：〃文英、文惠？〃张竞鸣诧异的：〃你认得她们？〃高一鸣忙几步走上前去，叫道：〃文英、文惠！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出了什么事？〃两个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