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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沉戟-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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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觉理亏的谢非是自然不敢有异议。
    三天的时光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可是慕枕流的脸色却一天比一天难看。谢非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到了朱县就立刻找了个客栈落脚,还从医馆“请”了大夫上门看诊。
    大夫说是疲劳过度,心事过重,开了副养身又养神的药。
    慕枕流喝完就睡了一觉,这一觉睡得很沉,可醒来却觉得比没睡前更疲倦。
    谢非是见他脸色不好,怒道:“这个庸医!”
    慕枕流摆手道:“是我连续几日没有睡好,一时养不过来。”
    谢非是嘟哝道:“我这几日又没做什么,你为何睡不好?”他突然坏笑道,“莫不是,就因为我什么都没做,你才睡不好么?”
    慕枕流靠着枕头,发了会呆才道:“我也不知,越近京师就越心神不宁。”
    谢非是心疼地搂过他:“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有事。”
    慕枕流枕着他的肩膀道:“万一,皇上不相信我,要怪罪我,我担心我会牵连恩师。”
    谢非是道:“大不了我连他一块儿带走。”
    慕枕流笑笑。
    谢非是哄了他一会儿,见他眉宇间的愁绪散开了一些,就去买了碗粥喂他喝下。
    慕枕流见他堂堂一个岛主,竟为了自己忙上忙下,心中感动,反倒放松了心情,喝完粥没多久又睡了过去,这一觉倒是睡得好,到了第二日中午才起来。
    谢非是见他的精神比昨日强了许多,心里高兴,路过医馆时,还特地进去打赏,喜得大夫又送了两帖药给他。
    两人重新上路,出镇没多久就看到路边上支起了一个临时的茶馆,茶馆里的人眼熟得不能再眼熟。
    慕枕流侧头看谢非是。
    谢非是策马到茶馆前,骑在马上说:“这是我媳妇儿。”
    坐在茶馆里慢悠悠喝茶的方横斜点头微笑道:“我知道,师嫂。”后面一句却是对着慕枕流说的。
    慕枕流有些尴尬。
    谢非是道:“我要带你师嫂进京。”
    方横斜叹气道:“我若是你,便不会去。”
    谢非是道:“从小到大,出了吃喝拉撒和练武之外,我们好像还没有干过什么一样的事。”
    方横斜道:“说师父坏话算不算?”
    谢非是道:“‘师父今天心情不好。’‘贼老头又他妈的找晦气!’你觉得这是一样的事?”
    方横斜笑了。
    谢非是道:“要不要打一架再走?”
    方横斜举杯道:“要不要喝杯茶再走?”
    谢非是翘了翘嘴角,冲慕枕流努了努嘴巴:“走。”
    慕枕流有些惊讶。他本以为方横斜留在这里是为了阻止自己进京,却没想到他竟然这样好说话。或许,他是看在谢非是的份上?这样想着,他心情不由有些微妙,又回头看了方横斜一眼。
    方横斜也在看他。
    他那时的神情让慕枕流很多年以后还能清晰的回忆起来。
    三分怜悯,三分悲哀,三分无奈,一分愧疚……却十分坚决。
    靠近京师城门,一个小书童蹲在地上用石头下棋,看到谢非是和慕枕流后才站起来。
    “小卷?”谢非是停下马,有些不悦。
    小卷道:“大主人。”
    谢非是道:“你为何在此?”
    “主人让我在此等大主人和大主人夫人。”
    谢非是道:“何事?”
    小卷道:“主人让我告诉大主人和大主人夫人,唐驰洲写了一封信给皇后,说大主人勾搭了大主人夫人,盗走了平波城军器局的镇局之宝。”
    谢非是的目光落在自己马上的匣子上。
    慕枕流也望过来。
    “该死。”谢非是怒道,“唐驰洲这个混蛋,竟然陷害我。”
    小卷道:“主人说,京城的局势很混乱,主人也不好出面为大主人开脱。大主人若是不想连累夫人,最好与他撇清关系,独自把这件事承担下来。毕竟,以大主人的武功要逃走易如反掌,但是带着大主人夫人却有些不方便。”
    谢非是不悦道:“难道让我与我的夫人撇清关系就很方便了吗?”
    小卷道:“大主人夫人千里迢迢入京,一定有要事在身,成了通缉犯会很不方便。倒不如让大主人将事情扛下来,等大主人夫人办完要办的事情,离开了京师,大主人再偷偷地跟上,与夫人双宿□□。”
    谢非是还来不及细想,就看到城门口冲出一队卫兵。

  ☆、第六十五章 那夜

出于对方横斜的信任及对唐驰洲的不信任,谢非是立刻拍马挡在慕枕流的身前,道:“平波城军器局的宝戟乃是我一人所盗,要抓要拿冲我来。”
    卫兵中领头那人道:“谢岛主肯配合自是再好不过。只要你肯将宝戟归还,再将来龙去脉说清楚,我们也不会为难你。”
    谢非是扭头看小卷,见他眨了眨眼睛,猜眼前这些人是方横斜预先打点好的,便道:“稍等,等我将家眷安顿好,自己会去找你。”
    家眷?
    卫兵们看了看他身后的慕枕流,以为他说的家眷跟在后头,还没有到:“谢岛主尽可以将家眷托付给这两位朋友,我们赶着交差,还请谢岛主配合。”
    谢非是沉下脸来:“我说稍等便稍等。”
    小卷出来打圆场道:“左右不过是一炷香的工夫,还请大人通融。”他笑嘻嘻地塞了张银票过去,卫兵们这才收起脸上的不耐烦,陪着谢非是和慕枕流进城找了家客栈住下。
    慕枕流想要马上找沈正和,被谢非是拦下了。谢非是道:“京师局势复杂,你等我回来再去。”
    慕枕流道:“你自己一切小心。”他知道自己跟着谢非是,反倒会拖累他,宝戟的事情也越发说不清楚。
    谢非是道:“你也是,我回来之前,暂时不要出门。沈府门前一定很有多眼线,你想见沈正和,就送一封信去请他过来。小卷是师弟的心腹,你……”思考了一下道,“也不必全然信他。”
    慕枕流点头。
    谢非是叮嘱了半天才出门,跟着那几个卫兵在城里绕了半圈,眼见着要进衙门,他突然停下来。
    卫兵道:“谢岛主?”
    谢非是道:“你们一开始就是冲着我去的。”
    卫兵愣了愣道:“不错,我们奉命捉拿你归案。”
    “从一开始就没算上慕枕流。”
    “这,不是谢岛主说是你一人盗宝,与慕枕流无关吗?”
    谢非是猛然拍马掉头,卫兵们围拢要拦,就见他手里一拍挂在鞍上的匣子,盖子应声飞起,宝戟从里面掉落出来,正好落入他的手中。宝戟一挥,卫兵们不战而降,只是嘴上还要吆喝一句:“你竟然拒捕?”
    谢非是懒得理他们,驾着马直接往前冲。
    路的前方,一个白色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
    “让开!”
    十丈开外,谢非是大喊。
    那人仿佛没有听到。
    七丈。
    五丈。
    三丈。
    一丈。
    马蹄骤然扬起,谢非是扯紧缰绳,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白衣拦路人。
    “师兄。”
    “你把他怎么样了?”谢非是板着脸问。
    方横斜徐徐道:“缉拿归案。”
    “叮”,宝戟被插入青石板。谢非是从马上跃下,双眼冒火,“你叫过他一声师嫂。”
    方横斜道:“放心,我不会害他。”
    谢非是道:“宝戟在我手中,你却缉拿他归案,这是不害他?”
    方横斜道:“宝戟之事,我自会与皇上解释清楚。我抓他,并不是为了盗窃宝戟之事。”
    “那是为何?”
    方横斜一字一顿道:“沈正和与瞿康云,反了。”
    从被房间里带走,直到投入大牢,慕枕流的脑子一直嗡嗡嗡地响,衙役们逮捕他时所说的话,每个字分开来他都认得,可合成了一句,却变得莫名其妙来。
    什么叫做“沈正和与瞿康云协助隆王谋逆”?
    什么叫做“他们已经当场伏诛”?
    什么叫做“沈瞿余孽”?
    恩师怎么可能谋逆?
    怎么可能?!
    他被猛然推入一间大牢房中,里面乱哄哄地坐着密密麻麻的人,一个个蓬头垢面,显然是吃了不少苦头,看到他进来,纷纷抬头看过来,静静的不说话。等衙役们走了,才闹起来。
    “是慕公子啊。”
    “谁啊?”
    “慕枕流啊,沈阁主最得意的学生,之前给他谋了个平波城军器局的掌局。”
    “你怎么也进来了?慕公子?”
    此起彼伏的呼唤声让他慢慢从迷蒙中走出来。慕枕流看着一张张似曾相识又模糊不清的面容,颤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其他人看他懵懂无知的样子,从不约而同的惊愕慢慢地丰富多彩起来,有嘲讽,有怜悯,有幸灾乐祸,有同病相怜,然而不管什么表情,蕴藏在眼底的却都是深深的绝望。
    一个老者颤巍巍地站起来。
    慕枕流认识他。他是恩师贴身侍卫的叔父,因年老无依,上京寻亲,恩师将安排在京师一个七品官的家中做管家,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
    老者满怀希冀地看着他:“慕公子,你为何到京师来?”
    这个问题好似撕开了一个口子,让其他人在绝望中看到了希望,一个个大呼小叫起来。
    “是啊,慕枕流,你不是去了平波城吗?”
    “是沈阁主让你来的吗?”
    “沈阁主对你说了什么?”
    “住口!”衙役用力地敲打着牢房的铁栏,“谁再多说一句,就单独关起来说个痛快!”
    看着以前不屑一顾的衙役趾高气扬的样子,众人都安静地露出愤恨之色。
    衙役冷笑一声,看了背对自己笔直站立的慕枕流,口气稍软:“你也是,快点找个地方坐下来,不许大声说话。”
    不许大声说话和不许说话显然是两种待遇,大多数人没有意识到,有几个却想到了,不由惊疑地看着慕枕流。
    慕枕流倒是没有多想。此时此刻,他仍未从恩师与瞿康云一起犯上作乱的打击中走出来,思绪紊乱得很,呆呆傻傻地走到了角落里,贴着墙壁,慢慢地滑坐下来。
    身边好似轻微地骚动了一下,一个声音轻柔地说:“你没事吧?”
    慕枕流身体一震,错愕地看过去,就见一张黑乎乎的脸正对着自己,眼中满是关怀。
    “葫芦……”
    “嘘。”胡秋水眼珠子朝旁边扫了。
    慕枕流头微微往后仰,靠在墙壁上,又冷又硬的触感让他从恍惚中回到现实。
    “你一个人上京的?没有遇到谢非是?”胡秋水小声问。
    “我们暂时分开了。”慕枕流已经明白谢非是离开自己,是方横斜调虎离山计,但这时候的他只有感激,没有丝毫不满。若是谢非是当时没有离开,一定会和衙役起冲突,到最后,只能是两个人一起陷入困境。“他们说恩师造反……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陷害的?方横斜吗?”
    胡秋水眸光闪了闪,轻轻地摇摇头:“是真的。”
    慕枕流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难以置信。
    不止慕枕流,当沈正和与瞿康云派人半夜打开城门,放装备精良的长寿军入城时,城里的大多数人都觉得难以置信!
    那是沈正和和瞿康云啊!
    三朝元老!
    庄朝忠良的表率!
    他们怎么会反,又怎么能反?
    可是当长寿军跟在隆王身后,冲击皇城时,他们再不信也不能不信了。沈正和瞿康云买通了皇宫的太监,夜半打开皇城门。然而迎接他们的并不是惊慌失措的大内侍卫,而是严阵以待的千夜卫!
    那一夜,刀光剑影几乎照亮半边皇城,血流成河,尸骨堆山,身在局外,分不清谁是谁非,身在局中,看不明是敌是友,满心满眼的都是杀、杀、杀!
    正当两派人马杀得不可开交时,天机府出动了。
    方横斜击鼓,谢非是出鞘!
    原本战得旗鼓相当难分上下的两派人马面对谢非是这样的绝世高手,节节败退!

  ☆、第六十六章 弹琴

“什么?”慕枕流瞪大眼睛,“谢非是?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们不是分开了吗?”
    “我们分开还不到一个时辰。”
    ……
    胡秋水也愣住了,半晌道:“或许是易容术?”
    就算是易容术,那个易容之人的武功必然也到了与谢非是相差无几的境界。当今世上,这样的高手屈指可数。
    胡秋水想到了贺孤峰,却想不通他为何要这么做。
    慕枕流想到了方横斜,还想到了他为何要这么做。若是谢非是那时候出现在京师,自然不能再“分|身”与自己同路,盗宝戟的事也就属于子虚乌有了。之前那群要缉拿谢非是归案的卫兵,想来也是方横斜特意安排的吧。
    两人各有各的想法,都没有说出来。
    慕枕流道:“恩师……是怎么死的?”
    胡秋水脸色暗淡下来,许久才道:“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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