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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预警-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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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各级领导都在关心下属的身体,经常嘱咐大家要身心放松,你这个老荆是怎么搞的,偏偏让大家把心收紧?是存心要把大家的身体都整坏?!你好去独享天下的美食和美色?一个姓宋的大校笑着抗议。
  我让你们收紧的是贪心、花心和粗心,这三心一收紧,尔等的身体自然会好!
  这我倒要问问荆部长了,你凭什么说我等有贪心和花心?你这是不是以己度人?万盛从座位上站起来含笑反问。
  凭的是上帝犯的一个错误,他当初造人时,朝每个男人胸口里都塞了一点贪心和花心,我现在的任务,就是不让你们胸内的那点贪心和花心膨胀!
  我要郑重向上级举报,纪检部长竟然言必称上帝,考虑到他的信仰出了问题,应该即刻摘掉他的顶戴花翎!
  众人哗一声笑了……
  德武和众人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监狱大门打开之前,当那两扇厚重的铁门被狱警们轰隆隆推开之后,大家脸上尚余的笑容先是一下子凝固,随后像受惊的鸟儿一样,呼啦一下全飞走了,肃穆和紧张倏然之间笼罩了人群。监狱里的犯人们正在学做一种简单的健身操,一色的光头,一色的号衣,一色沉郁的眼神,加上站在四周的荷枪实弹的武警战士和那些昂着头惕视犯人的警犬,让人立刻体验到一种非常沉重的东西压上了心头。
  这些人入狱前几乎全是县处以上职务的干部。监狱长给大家小声介绍。排在前排第一名的,是一个市长,正地级,半月前才来的,他是因为贪污,贪的总额是两千多万;第二名是个副司长,也是因为贪污,总额是九百七十二万;第三名是一个矿长,犯的渎职罪,因为对安全工作忽视而造成塌方,导致十一名矿工死亡……
  接着是参观监房。一间间监房里所摆的用物,差不多只满足人最基本的生理需要,人们在监外自由世界所享有的东西,大多已被取消。铁栅门,铁栅窗,铁框床,脚镣,手铐,这些冰冷的东西再加上狱警们警惕戒备的眼神,让每个参观的人都感到了法律惩处后果的坚硬和沉重。德武看见,同来的那些大校们,脸上都写满了肃穆和凝重。
  最后一项活动是听几个犯人的忏悔。第一个上台忏悔的就是那个只有四十五岁的地级市的市长。他的话不时被自己的哽咽打断:……我现在非常后悔,没有拒绝别人对我的第一次贿赂。记得那还是我刚上任当交通局长的第一天,一个高中同学热情地邀我们全家和他们全家聚餐。我知道他办了一个路桥公司,肯定是想通过我,拿到本市准备开建的一条高速公路某个标段的建设项目。我有心不去,又怕伤了和气。无奈之中,我对妻子、儿子说:我们可以去吃这顿饭,但不能收他们的任何礼物。妻子和儿子都表示同意。我们到饭店时,他已到了,他妻子和儿子还没到,他让我们先喝茶,等一下他妻子和儿子。我们就坐在那儿边喝茶边聊天。没有多久,我们隔着玻璃窗看见他妻子和儿子下了轿车向饭店门口走来。这当儿,他对我儿子笑着说:我想和侄儿玩个游戏,不知侄儿愿不愿跟我玩?我儿子一听说玩游戏,来了兴趣,忙问玩啥。我那同学说:咱俩凭心理学知识打个赌,猜猜窗外你阿姨和你弟弟谁会先推门进来,你猜错了,把你那块电子表给我;猜对了,我把我这块值一千元的手表给你。我儿子高兴地叫:好,你可不准反悔!然后就说:阿姨疼爱弟弟,肯定会先推门进来。我和妻子就含笑坐那儿看结果。因为是玻璃门,看外边很清,我儿子猜得还真有问题,那母子俩一直是儿子在前母亲在后走着。我儿子一看这样就想反悔,说要重猜,但我同学说:那不行,你要承认错了就把电子表给我。就在说话的当儿,他儿子突然停下步去掏手机,他妻子一下推开门走了进来。只听我儿子先快活地叫了一声:猜对了——然后便跑到我同学面前去捋手表。我赶忙拦我儿子,可我那同学一本正经地说:为一块旧手表,让我跟侄子说的话不算数,那他以后会怎么看我?随即就真把手表取下给了我儿子。我儿子那晚在饭桌上一直高兴得手舞足蹈。我和妻子怕扫了孩子的兴致,也就没有再说什么。这件事很快被我忘到了脑后,不想一个多月后的一天中午,儿子在饭桌上告诉我,有人说他打赌赢来的这块手表值九万块钱。我听罢吃了一惊,忙要过手表去看,可不,那原来是一块好雷达表,天哪,都怪我当时没有去细看,这不是受贿吗?咋办?我和妻子商量,妻子说,已经收了这么长时间了,儿子又喜欢这块表,就装一回糊涂吧。我默然半晌,同意了。因为收了这块表,在此后的高速公路建设招投标时,我不好不给那位同学帮些忙。他拿到一段高速路的建设项目后,又送来了三十万块现金,妻子说,已经收了他一次了,一次和两次性质一样,收下吧,不收白不收,反正他会从高速路建设项目中赚很多的钱。我想想也是,他赚大数,我收个小数还不行吗?没有我,他能有这个赚钱的机会吗?就是从此开始,我收钱没有顾虑了,只要给,我就要,反正已不是清廉干部了,咱也不立牌坊了。当了市长后,送钱的人更多了,我只让妻子把握住三条:事没办成的,不收;和自己亲友有竞争关系或伤害过感情的人送的,不收;有第三人在场的,不收。收的次数多了,就形成了个不好的习惯,看见来找我办事的人没掏出装钱的信封,我就不高兴,就想冷着脸。为了保存收到的那些钱,妻子在装修房子时,学当年抗日时的经验,修了个夹墙,把几个保险柜都藏在夹墙里。事发时,我们共收了两千一百多万元的现金。现在回想起来,就是那块表让我开了受贿的头,没有那块表,我可能还想当一个清廉干部。干部在收钱这事上有点像女人跟男人睡觉,只要被人破了身,接下来就很难再守住身。我现在特别恨我那个同学,他个狗日的送礼的点子太鬼了,竟让当时警惕性很高的我上了当。所以我劝各位有权的朋友,一定要小心,那些想用你手中权力的人,他们会挖空心思破你的清廉处女身……。 最好的txt下载网

谊长(12)
德武听到这里,忽然打了个寒噤,他猛地想起了那笔由股市上得来的钱,那笔钱来得是不是太容易?会不会有问题?
  那天剩下的时间,德武都在想这件事情,竟没再留意后来又见了哪个犯人,又听了什么忏悔,又参观了监狱的什么地方,他的脑子都在那笔钱上:收下它真的有道理?算不算在对自己行贿?……
  7
  这个周日是个难得的好天,云淡风轻,春阳和暖。德武的心情也很好,他先是在家写了一会儿《现代战争的预警》,之后便决定去理发室染染头发。头发如今成了德武经常关注的对象,原因是头发白得太多,差不多有一半白了,这就需要定期染黑,不然就给人一种挺老的观感。可德武内心里最不愿承认的一件事就是自己老了,所以他很愿意把头发染黑,给人也给自己一种依然年轻的感觉。染头发也是一件麻烦的事,往往只过一周,白色的发根就露出来了;十八到二十天,两鬓上的白发就很清楚了;二十五天,头顶上的白发就无遮无拦了。不勤染,太难看,尤其是开会时,年轻人特别是年轻女人往你头上一看,你心里就特别难受;染得太勤,又有危险——有人不断地说染发可致癌症。所以德武现在常常怀念五十岁之前的日子,那时每次头发长了,去理发室一理就成,差不多十分钟就可以解决问题;如今染头发,每一次都需要近两个小时。嗨,人年纪大了,真是麻烦。
  理发室就在宿舍区里,德武快到理发室门口时,突然听到一声招呼:首长,看报吗?今天的《京都晨报》。德武扭头一看,认出是整天在宿舍院内院外骑三轮车卖报的那个老邱,就停住步礼貌地应道:哦,是你,怎么,报纸上有啥好消息?
  报告首长,今天的头条新闻是广东的一个区长,接受别人的股票贿赂,被广东省免职并移送司法机关处理。
  哦?!德武不安地应了一声,顿时想起了自家赚的那四十多万块钱,他们是怎么用股票贿赂人的?他急忙掏出钱,买了一份报纸,边看边走进了理发室。
  德武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都没有记住,是哪个服务小姐给他围上的罩单,哪位小姐给他染的头发,用的什么染发药水,哪位理发师给他理的发,他都没有在意,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那篇不长的报道上——
  利用炒股所得名正言顺地收受贿赂,成为当前一个重要的*现象。区长吴又韧口头委托江进涛用二十万代为买卖股票,但并未将钱交到江进涛手中,江为了讨好吴又韧以在一桩地产交易中得到吴的支持,将自己炒股赚来的一百三十八万元打进吴又韧的账号,声称是吴的二十万本金赚来的……
  德武的心不由得一下子揪紧了,自家从股市上赚钱的事和这桩*案子是如此的相似,不同的只是数字,再就是那个江进涛属有目的的行贿,是为在一桩地产交易中沾光,而臧北姐弟是纯粹地想帮我的忙。但你能说他们就毫无目的?世界上是有施恩不图回报的人,可你能断定他们就是?他们会不会在今后向自己提出什么要求?想到这里他打了一个冷战,若自己稀里糊涂地成了一个受贿者,把自己大半生的清名和前途毁掉,那岂不是太冤枉?
  他再次想起了监狱里那个被关的中年市长,想起他那含泪的忏悔。
  他染完头发时差不多已经下定了决心:尽快把这四十多万元还给臧北姐弟。可要做到这点,要紧的,是让樊怡和孔醒同意。他知道要说服她们母女并不容易,毕竟是四十多万块钱呀,毕竟也有一些收下的理由。

谊长(13)
他自己心里也有些不舍,有这四十多万元在手,一般的困难都可以从容应付。真的全交出去?要不再问问荆长铭?
  他于是去了办公室,拨通了荆长铭的手机,说:长铭,有一个朋友让我问问你,他委托他人炒股赚了四十多万块钱,拿这笔钱算不算违纪?
  委托他人炒股赚钱,是国家允许的,不算违纪。荆长铭慢吞吞地回答。
  口头委托也可以吧?德武还是不放心。
  口头委托?没有任何凭证?钱和股票的来往竟然不立字据,那得是割头换颈的朋友才行。你说细点,你那个朋友究竟是怎么个委托法?
  德武于是说了委托的经过,当然,他隐去了所有当事人的姓名和身份。
  荆长铭听后沉吟了一阵,说:这笔钱拿了也不是不可,但可能会有后患。你那位朋友若是不在政界,拿了似也没啥;若是在政界走仕途,你劝他还是别拿,我不能保证他没有麻烦。这年头,没有不要任何回报的投资,金钱交往很少不附加条件。
  有点道理,谢谢谢谢。德武听到这里,更坚定了原来的决心:退还。犯不着为这点钱毁了自己的前程。
  可他知道,要说服樊怡和孔醒同意退还可不是个简单的事情。
  得想个主意!
  晚饭时分,孔醒又提到了这笔钱。孔醒说:老爸,提一条事关家庭建设的建议,咱家干脆买辆伊兰特轿车吧,不超过十万元,我和我妈都可以学着开。你身为局座平时出门能用公车,我和我妈可是要挤公交车的,咱家有了车,我和妈就可过过现代生活,省点走路挤公交的力气。反正咱赚了四十多万元,花它个四分之一也没啥不得了的,都放在银行里,贬值了不是挺可惜?
  樊怡这时开口了:要我说,买车还不如到五环外找一个新开盘的便宜小区,买一小套房子,等晚点升值了卖出去,再赚上一笔。这年头,人得有投资眼光。
  以敝人之见,还是先买车好些,现在的北京城,私家车的拥有量可是达到了相当可观的数字,在那样庞大的数字里竟然没有孔家的一个1,也实在说不过去,好歹我们也算中产阶级吧?孔醒坚持着她的意见。
  德武没有接口,他就是在这时想起了那个主意。
  表个态呀老爸,要不咱们票决吧,按*程序办,得两票的决议可以付诸实施。
  醒儿,买车还是买房,咱们以后再议,你现在要先去给我准备一下出门的用品,我明天要出门,衣服多拿一些,这次出去的时间可能很长。
  干啥?又是下部队?樊怡这时把眼瞪过来,有点想生气。醒儿快毕业了,她工作的事还没影儿,你不能下去很长时间。
  这次不是下部队,时间长短不是我能决定的。德武故意说得慢吞吞的。
  那是去干啥?
  可能和双规有点近似,就是到领导指定的一个地方,去说清楚问题。
  啥?樊怡吃惊了。孔醒也急忙跑到父亲面前,连着声问: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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