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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一女傅-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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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蓦然颤了颤,我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心下忽然涌起一股烦乱,仿佛被猫爪挠过似的,若带几分恼火、几分惊慌,或许……还有几分恐惧。

我究竟恐惧什么?我自己也不清楚,兴许是因为有那么一瞬间,我竟产生了一丝动摇。下一刻,我又觉得自己实在可笑,我与元君意相识不过短短两月,我竟会因为他的那番话而不信任傅惟。

爹娘罹难后,我独自一人回京城告御状。奈何始终没有机会面圣,只得四处鸣冤,却屡屡碰壁,大小官员无人敢接我的状纸。非但如此,更有甚者还将我打入监牢,大刑伺候,我险些命丧黄泉。

在我最艰难、最潦倒的时候,只有傅惟愿意出手相救。倘若没有遇见他,只怕我早已横尸街头,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相识相知,已有四载寒暑,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

而现在,我竟会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随口胡诌几句,便对他产生怀疑,我才是荒谬至极。

我强自镇定片刻,淡定地笑道:“好,我记住了。多谢你的好意,今天真的有事,先告辞了。”语毕,拂袖而去。

他没有再说话,叹息声轻若烟云。我加快脚步走下去,仍能清晰地感觉到,背后有两道灼亮迫人的视线如影随影。

直至进城门,元君意依然静立城楼之上,像是石化了那般一动不动。我驻足,回头眺望,因相隔太远,我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唯有那柄玉骨扇,依旧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他的手掌。

啪,啪,啪,一声一下,竟如同敲在了我的心砍上那般。

心跳没由来地变快,我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玛瑙耳坠,匆匆离开。

***

心烦意乱,思绪万千,我也没有心情回东宫检查傅谅的读书笔记,便在大兴城中四处游荡,从南门一路晃到北门,因神思不属,不知不觉出了城,最后竟来到了养蜂场门前。

我叹了口气,抬脚走进去。

那日一场大火烧毁了大半屋舍,废墟上,横梁七零八落,一片狼藉。李瑞安端了张小板凳坐在一旁,一边饮茶,一边指挥工匠重建蜂场。

见我到来,他立马扔了茶杯,一溜烟跑过来,哭丧着脸道:“小玉琼,你看那些坏人把我的蜂场烧成这样了,嘤嘤嘤,我好伤心,我的小蜜蜂都没了……”

嘴角一阵狂抽,我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他,遂道:“别伤心,正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他捶了下我的手臂,嗔怪地瞪我一眼,旋即将我拉到花园里坐下,笑靥如花道:“小玉琼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呀?我记得今天是小惟惟出征的日子,你怎么不去送送他?”

家仆奉上茶点,我呷一口茶,随手挑了块糕点,心不在焉地啃了起来,“啊,送过了,他刚走。”

李瑞安觑我一眼,凑过来,嘿嘿笑道:“小玉琼你怎么啦?怎么垂头丧气的?是不是因为小惟惟走了,你舍不得他呀?哎呀没关系啦,打宋国没那么难的,小惟惟又那么机智,肯定很快回来。如果你觉得无聊就来找我玩啊,反正我也无聊嘛。”

我“哦”了声,思量一瞬,问:“先生,您听说过宋国昭德太子吗?”

“你是说宋昭?宋昭我当然知道,我认识他,那真是一枚风神朗润、举世无双的翩翩佳公子……”

我惊道:“你认识他?”

“对呀,我认识他,但他不认识我,哈哈哈!”

我:“……”

“你为什么问这个,莫非你对他有兴趣?可是他都死了好多年了,也不可能从坟墓里跳出来娶你啊,你别想着他了,还是我们小惟惟比较好。”

我哭笑不得道:“您乱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对他有兴趣。方才有人跟我说,当年宋昭并没有死,而是借死遁离开了宋廷,化名何逸,正是我的外祖父。”

李瑞安像是发现了新大陆那般,整个人兴奋得如同打了鸡血,连连发问:“你说什么?你说宋昭是你的外祖父?那你家里还有没有他的墨宝?还有多少?能不能给我一些?”

我微微一愣,“有很多,随便拿,不过你要他的墨宝做什么?”

“因为值钱呀!宋昭当年可是红极一时的大文豪呀,他选编的《文选》乃是国子监必读教材之一,他的遗作当然有很多人抢。我听说真迹在黑市上已经炒到三千两黄金了,连质量稍好的赝品都能卖到几百两。我要能是有一幅宋昭真迹,那还不发大财吗!哈哈哈,恭喜发财呀!”

我简直无言以对,“有有有,要多少有多少,都给你!”话刚说完,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想要知道外祖父究竟是不是宋昭,只要拿一幅他的墨宝去字画铺,一问便知。

我笑道:“多谢先生!”

李瑞安比我还高兴,挥手道:“你谢我什么?我才要谢你,谢你让我发财,哈哈哈,这样一来我就不用为重建蜂场的银子发愁了!”

☆、第29章 金戈铁马,替谁争天下(3)

“我当然要谢你啦,谢你告诉我怎么证明我的外祖父究竟是不是宋昭。不过……”我放下茶杯和糕点;正色问道:“先生;你说这件事,阿惟他知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他知不知道,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你自己去问他不就行了嘛。”

我长叹了一口气,托腮怅然道:“他人都不在京城了,我问谁去?”

李瑞安夸张地倒抽一口冷气,大惊小怪道:“哦!老夫知道了!你怀疑他?”

我大声否认:“我才没有!”

“还说没有?你看你呀;忧心、伤心、烦心、疑心……各种心都写在脸上啦!哎,你怎么想不通呢?小惟惟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即便你果真是宋昭的后人、宋国的公主,你还打算回江南认祖归宗不成?”

“当然不是……”我小声嘀咕道:“如果我外祖父是昭德太子;那我肯定就得想一想伐宋这件事到底对不对了嘛……”

“你呀你!”他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下我的脑袋;颇有些嫌弃道:“你平时挺机智的;怎么遇到小惟惟的事就变成笨蛋了呢?你以为你是谁,皇上想伐宋;你拦得了吗?宋容书荒淫无道;残暴虐民;江南的百姓苦不堪言,连老夫这个闭门养蜂的糟老头子都知道。他这根本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小杨杨说,在西洋这叫什么……叫叫叫,哦,叫die!当今皇上一向亲突,对付宋国只是迟早的事,你以为宋国还能苟延残喘多久?即便不是小惟惟,也会有其他人去灭了宋容书,你应该替宋国的百姓想想,宋容书下台了,那绝对是一件喜大普奔的事!”

他噼里啪啦说得又快又急,如同连环炮一般,我整个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讷讷道:“好像是这个道理啊……等等,喜大普奔是什么意思?”

“喜闻乐见,大快人心,普天同庆,奔走相告咯。”

“……”我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再者说,宋昭当年借死遁逃离宋廷,化名何逸,就说明他对宋廷已然彻底失望,宋廷将来如何与他再无关系,他只想做一个安逸的清闲散人。所以呀,老夫敢用项上人头担保,即便你是这场伐宋之战的促成者,你外祖父在天之灵也绝不会不高兴。说不定,还会拍案称快呢!”

一番话醍醐灌顶,教我茅塞顿开。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也尽数消散,只余下坚定与坦然。我安心地笑道:“学生明白,这件事对我的冲击很多,一时间钻了牛角尖,多谢先生点醒。”

“小玉琼,老夫我知道你的脑袋好使,不会想不明白的。至于说到谢嘛……”李瑞安挑了两下眉毛,笑得贼兮兮的,道:“嘿嘿嘿,光说不练有什么意思,来点儿实际的,紧送两幅你外祖父的墨宝过来,让老夫开心开心呀!”

“知道啦,学生这就回去拿,晚些时候再来看望先生,告辞。”

李瑞安登时笑成了一朵波斯大丽菊,挥手道:“快去快去。”

***

回到府中,我直奔小阁楼。爹娘辞世后,他们的所有遗物都存放在二楼,包括外祖父的遗迹。

常叔跟在我身后一路小跑,累得气喘吁吁,道:“小姐,您到底要找什么?”

“我要找外祖父的字画。”

常叔疑惑道:“您要找老太爷的字画做什么?”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看他:“常叔,今天有人告诉我,外祖父是当年名动江南的昭德太子。”

他微微一愣,面色变了几变,似有些难以置信,“这……谁告诉你的?”

“这件事你也知道,对不对?”

他缄默不语,良久之后,艰难道:“小姐,您听老奴说……”

我摇头,微笑着打断他,道:“常叔,既然外祖父选择离开皇宫,说明他早已彻底丢弃了昭德太子这个身份。所以你放心吧,我知道自己是谁,我是齐国少傅,而非宋国公主。我要找外祖父的遗迹,是因为答应了李先生要送给他。”

常叔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说出口。他一言不发地将我望着,半晌,点了点头,叹息着转身下楼。

既然连常叔都默认了,我也没有再去古玩字画点求证的必要了。祖父的遗迹被完好地保存在二楼里间的雕花红木柜中,第一层放的是一些山水花鸟画,第二层是书法,内容大都是外祖父生前所作的诗词散文,第三层只有一轴画卷。

我小心翼翼地将画卷铺开。

这是唯一一幅人物画,画的背景是绵延的青山、出烟的远岫,近处,一株大树枝繁叶茂、蓊蓊郁郁,树上结满红豆,仿若精致的玛瑙。树下站着一名妙龄少女,神态甚是娇憨可爱。她右手挎着一只竹箱,左手举着几株药草,正婉转而笑。眉眼盈盈,色若春晓。

画卷左边题着一首诗:“《长相思》,相思终无极,长夜起叹息。徒见貌婵娟,宁知心有忆。寸心无以因,愿附归飞翼。”

短短几十字,道尽相思相忆,却不得相见的悲苦哀伤。落款为“普通三年,宋昭”。错不了,普通三年正是宋高宗的年号。那年秋天,宋昭编成文选,回到建康。

想必他定是极爱苏君慧的,才愿意为不惜背上耽于美色的骂名,跪在高宗殿外三天三夜,也要将她接回身边。

然而,身为太子,手握天下,却不能与自己心爱的女子厮守,即使逆天将她接到身边,也无法给她一个光明正大的名分。

纵然世间有千美万好,也不敌你扬眉浅笑。你若不在我身边,哪怕皇族贵胄、位高权重,哪怕众星拱月、万千宠爱,到底还是一场百年孤独。

我想,或许这也是外祖父决心离开的原因之一吧。

***

不久之后,皇上为弥补春猎夭折的遗憾,命礼部在大兴城外的狩猎场举办了一场狩猎比赛。

因傅惟不在,我方人数不够,皇上特意点名傅谅随行参加。在比试中,几名突厥猎手均“意外地”失手脱靶,傅谅毫无悬念地夺得魁首。鉴于他此次表现出众,皇上龙颜大悦,恩准他提前结束思过,恢复正常活动。

至此,我高悬已久的心,终于踏踏实实地落地了。

东宫。

傅谅将最近一段时间的读书笔记交给我过目,喜不自胜道:“关了这么久,终于重获自由啦!说来也奇怪,那些突厥人不是号称神射手么,怎么今天一个两个都脱靶,眼睛里长东西了,还是吃翔了?

“……”嘴角抽了抽,我一面随意翻阅,一面道:“他们既没有眼睛里长东西,也没有吃翔,只不过是皇上想找机会放你出来,所以联合突厥人演一场戏罢了。”

他“哦”了一声,显然不愿意深究这个问题,话锋一转,道:“玉琼,你不知道,我整天闷在这里,整个人都快长出蘑菇来了。不如……今晚我们出宫去赌两把,开心开心,啊哈哈哈,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赌两把?!”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重重地阖上读书笔记,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道:“微臣觉得不怎么样!殿下,您怎么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您还没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吗?就算您是被人陷害的,但满朝文武中,借机大做文章,要求皇上改立太子的可是大有人在啊!您若是再不表现得像一个太子,拿出点功绩给他们看看,连皇上都救不了您了!”

傅谅小声嘀咕道:“改立就改立啊,反正我也不想当这个太子,我知道自己不是这块料嘛……”

这货虽然尽做些糊涂事,没想到对于自身的认识还是挺正确的,但……

我掩口轻咳,严肃地打断他:“不许胡说!你若被废,此番微臣和皇上救您的一片苦心可就都白费了,您于心何忍啊!”

他嘟了嘟嘴,瓮声瓮气道:“好吧,我知道了,以后不说了嘛……”

“嗯,虽然皇上恩准恢复正常活动,但眼下是非常时期,朝中无数双眼睛盯着您的一举一动,稍有差池都会引起麻烦。依微臣看,您近期还是少外出,多在东宫读书,微臣每天都会来检查您的功课,知道吗?”

傅谅一脸闷闷不乐道:“知道了。”

我看他一副可怜巴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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