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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落日闪光(袁崇焕传)-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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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轻进,致被全部歼灭。他丧失全辽大部精锐,又壮大了达虏,在力量对比上形成敌强我弱的局面,辽东局面转成守势;袁应泰为辽阳经略也是用非其能,他守两阳(沈阳、辽阳)失策,在于收纳饥寒交迫的蒙古夷人。他是一贯爱民视子,心存恻隐的爱民循吏,结果变起肘腋,惊惶失措,身死殉国,二阳沦丧,导致达虏越发猖獗。现正虎视鹰瞵,觊觎广宁。以上诸君都比在下清楚,就不再饶舌了。”

  他的将帅“用非其人、其能”的评语,引起侯恂注意。附耳问陈子壮:“这人是谁,京师从未见过。”

  陈子壮低声说了。

  “唔。”侯恂点首说:“福建邵武是山野小县,能留心千里外的边关战事,却是个有心人。”他心内在想,抬头注视着袁崇焕。

  这时袁崇焕提到:“杨镐虽曾驻守朝鲜多年,协防倭寇侵朝,但鲜能少谋屡有败衄,身为统帅却违背天时地利的兵家常规,又兵分四路轻敌冒进,军情不明、粮运不继,十余万众被歼,我消敌长,以致攻守异势;袁应泰呆不知兵,敌之长在于野战,我之长在于深沟高垒,弃我所长而就其长,以致城破身殉。这些都是广宁战守的宝贵经验与教训。”

  他如下结论:“在下认为轻敌、冒进,以及采用浪战、野战以图克虏致胜,是万万行不得的。熊大人的持重,明察双方力量消长,待衅而动确是长策。”眼梢瞥见邢慎言在嗤鼻撇嘴。他淡淡一笑:“当然,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军情变幻莫测,须要审情度势,随时机宜的。卑职无甚高论,刍尧之说,请各位大人评究。”然后落座。

  邢慎言的三角眼,恨恨地瞧定袁崇焕,心想原来是帮熊廷弼作说客的,一个八闽小吏,不掂掂自己身份,在这里高谈阔论,哼!

  “书生之言,却言之成理,难得。”阎鸣泰捻须微笑。

  兵部鹿继善高声嚷道:“都是些书生误国之言。昔赵括亡于长平,马谡败于街亭,皆误于纸上谈兵,夸夸长论,无一实处。不足听!”

  户部李重基抗声道:“足下何以知道我军目前的处境是不能野战取胜,乞道其详。”

  “不才在邵武即知这情况,达虏士卒都来自山野大泽,凶狠异常;我方士卒都来自田亩,执耒荷锄耕作为生,若不经久练成军,仓促投入野战,勇怯立见,决非对手。”

  “照你仁兄所言,我们总打不过达虏了么?”

  “非也,我方士卒有固守却敌的长处,即深沟高垒婴城固守,以火器予以杀伤;坚壁清野,使虏顿兵于坚城之下,樵薪不继,野无所掠。等到他们师老粮匮、马羸兵疲逃遁时,开关追杀。这就是兵不足则守,兵有余就战,视将帅对敌我长短之运用而已。这正是“以正合以奇胜”的道理。”

  邢慎言心里暗思,这小子是有些用兵韬略,不过在这场合被他声势所夺,将我等老于军务之人的脸面放在何处!终究有些不服。他说道:“在座不少大人都是从历次战争中锻炼出来的,战场上、刀枪丛中拼杀出来的。难道只有你懂……”两眼悻悻的瞧定袁崇焕。

  袁崇焕有种倔犟脾气,他认定是对的,有理的,决不回头。他秉性果敢疏阔,不怕开罪人,正准备站起理论时,余府一家人进室,对余大成咬耳说话。余大成颔首,笑着拍手说:“诸位的高论暂停,现在正屋里安排了菜酌,请各位大人屈驾赏光,请吧。”

  一室纷纷起座,有人鼓噪说:“我们要一观令郎玉容。”

  “正由乳妈抱着,在正屋候着,请各位品评赐福呢,哈哈!”

第三章 朝觐草草
到了天启二年二月上旬,袁崇焕得吏部通知,明天一早朝觐。当夜,他端坐静思,心潮起伏,喜悦兴奋情怀充满。他是首次面见君王,定要面奏平辽大计。叫过天赦替他沏壶酽酽的乌龙茶,燃炷麝香。

  他闭目沉思,将面见圣上要面奏的内容,一一排列梳罗在胸中,歇了片刻挥毫写在槐木朝笏上。然后叫天赦整出七品二梁乌纱朝冠,素银腰带、雪青鸿鹣绣纹的朝服。看过一遍朝笏上的书写内容无误,整整忙碌一宵才闭目略略休歇,到鸡鸣匆匆起身,梳洗换上朝服,同其他朝觐官员在吏部司官带领下,鱼贯进宫,到皇极殿丹樨下肃立静候,十数名执勤太监在殿外廊庑排列,都鸦雀无声,万籁静穆,显得殿宇宏大庄严。

  被内监呼名传见的官员,一个一个挨着进殿,每个人朝觐时间长短不一,出殿来的都面呈愁喜颜容,未轮到的暗自揣测不敢探问,无不如待决之囚诚惶诚恐,垂目观鼻,休戚付与苍天。

  袁崇焕没有患得患失的感觉,心怀坦荡,只盼能进殿面圣,一吐平虏策略,抒忠君之志,尽报国之愿。

  当他听到内监尖声唱他姓名传呼时,赶紧出列高声答应,整冠拂衣急步低首迈入殿内,还没有看清上面龙椅上的人面容,就匍匐在地,三跪九叩呼:“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小臣袁崇焕恭请圣安。”屏息俯首。

  全殿肃静。

  不久,一个略带童音的人,在上面发话了:“下跪的可是邵武县令袁崇焕么?”

  “小臣袁崇焕在,待罪福建邵武县。”

  “那里人士?”

  “臣祖居广东东莞,今随臣父迁居广西藤县。”

  “你祖上可是干木匠出身的?”

  袁崇焕内心一怔,没来由的怎么朝觐问起这个来了,不知如何奏对才好。迟疑间……

  上面又发问:“朕的话,你听明白没有。”

  袁崇焕不顾吉凶后果,叩头奏道:“小臣世代耕读。早年乡试时三代履历上已经写明恭请圣鉴。”

  “唔,这就不对了。”童音含有责怪意味,“朕素喜木工技艺,祖考神宗皇帝技艺更精湛,故而询问。不必顾忌,从实奏来。”

  “小臣实情上奏圣听,不敢蒙蔽万岁,迎合圣衷。”说罢,连连叩头。

  “那更不对了。朕知道你在邵武任上,曾经是穿官靴登屋救火,据说如履平地,走跃如常,可有此事?还是有人谎奏,欺妄朝廷!”

  袁崇焕惊出冷汗,顿首奏道:“有这事,小臣违反官箴,罪该万死。”

  “朕不罪你这个。没有木工造屋上梁技艺,如何能在屋顶上穿官靴行走?”

  “小臣平日耕读外,喜爱骑射。公余常习武,以使练得贱身粗壮,他日报效君王。那日因官廨失火,情急之下跃登屋上指点衙役救火,不顾官箴,殊为不该。”

  “噢,原来如此!”童音有些沮丧。

  天启帝身后闪出一个绣袍齐整,净脸微胖的中年内监,悄悄将一份御史侯恂的奏疏呈到龙案上。天启帝眼角一闪,如有醒悟:“袁崇焕你是哪一年的进士?”

  “小臣万历四十七年二月会试中试,三月殿试中的进士。”

  “嗯,原来是个二榜出身(举人是乙榜,进士是甲榜),抬头让朕瞧瞧。”       

  袁崇焕仰视,见“龙案上端坐一个年约十四岁左右的少年,头戴金丝盘龙无翅幞头,身穿明黄锦缎九龙绣袍,面容白净、眉清目秀,只是皮不含肉,肉不遮骨的瘦削身材。”一瞥之后,随即屏息俯伏。

  “你相貌平平并不俊伟,只是有人保举,说你英风伟略,颇晓兵法。朕今正是用人之际,只要才能可用,定可超擢拔用。给你什么官职呢?”略一思索:“你既然在兵事方面有些才能,就去兵部任职方主事吧。若有寸进,朕不吝封赏,要用心去做。你下去吧。”

  袁崇焕满心感激皇上知遇之恩,就是没有听取他的平虏策略,就这样结束他的朝觐,不免有些遗憾。叩谢圣恩后,退出殿去,想不出是谁保举的。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四章 拯救难女
不日,袁崇焕收到吏部的官执,就去兵部职方司报到。余大成熟人相见,满脸笑容相迎,就是鹿继善也刮目相待,前来握手寒暄。如此迎来送往,拜会新知旧雨,着实忙碌了几天。陈子壮前来谒会,道:“元素兄,如此你要长住京师,就得找处官邸,好接待来访。你的宝眷也应接来才是。”

  袁崇焕初来乍到,一切陌生,就央托代找。同时要天赦及亲随罗立捆扎箱笼,整理书籍杂物,做好搬家准备。

  那天,天气晴朗,又是部里休沐。他吩咐罗立在客栈照料,带了天赦去看望陈子壮。回来时已过响午,走近吴家客栈不远,一群人围成一堆,七嘴八舌不知在争论什么。路被壅塞了,袁崇焕下马踱步前走,由天赦牵着马跟在后面,猛听得焦雷一声虎吼,是罗立的声音。

  罗立是福建人,在邵武衙中当差,有些蛮力,人却忠诚憨厚。袁崇焕这次离任,将他带走作个亲随。今日,罗立一人耽在客栈内闷得慌,去栈外随便闲眺,见不远处有一堆人围着个姑娘议论纷纷,有肩挑提篮的路人、好事闲看者,以及嬉皮笑脸的混混地痞。好奇心促他走过去看,原来姑娘头上插根草标,是卖身的,身价银十两。人丛中挤出个混混模样的中年汉子,淫笑着说:“姑娘这个模样,十两银子值,咱买下了。只是爷今天袋子里不便,姑娘随爷家去拿。”顺手摸姑娘脸颊,姑娘猝不及防,被摸了一下,姑娘脸绯红,横了那人一眼。混混吱吱淫笑:“皮肤很滑嫩呀”,样子轻薄地说:“你不跟爷家里去,欠咱的银子怎么还,反正你是爷的人了,要玩要摸随爷高兴。”又想伸手,四周有跟着起哄的闲汉。

  姑娘红着脸说:“谁欠你钱?咱娘还躺在店里,等着买棺入殓,大家行行好。”那混混得意忘形,听姑娘异乡口音,单身好欺,伸手去拉扯姑娘衣衫。

  罗立焦躁起来:“嘿,人家卖身多么可怜,你这没人性的畜生。” 罗立大声呵斥挤身进去。“你放不放手?”

  混混抬首一看,罗立满脸髯胡,腰粗膀圆,是孔武有力的汉子。放开手,回头嚷叫:“伙计们还不上来,给这厮厉害看,来管爷的闲事!”

  一下子三四个流氓摩拳擦掌,围着罗立就揍。好个罗立不示弱,手腿并用,没有几个上下,就把他们打倒在地。那个混混看势头不妙,爬起来边逃边嚷:“好小子,有种的不要走,等爷去叫人来。”一伙人跟着一溜烟走了。

  袁崇焕听姑娘是关外口音,罗立闲事管得好。挤身进去,一看,这姑娘虽是蓬首破衫,却是平头正脸,楚楚可怜。动了恻隐之心,说道:“十两银子不贵,我买了。罗立回去拿银子来。”

  众围观的人见买主是个官家模样的人,都啧啧称道:“这姑娘遇到好人了。”

  “天赦,你在此地不要走,等罗立取银子来,就与他帮姑娘把丧事办了。”说罢,独自牵马走了。

  傍晚,天赦与罗立灰头土脸地回来了,身后跟着拿包袱的那个姑娘。姑娘一进门未等开口就扑通跪倒袁崇焕脚下,呜咽道:“恩公……”话说不出来,哽咽着饮泣。

  “起来,起来好说话嘛。天赦罗立事情办完了?”

  “老爷,我们将银子交给姑娘,跟了她去偿清小客栈的房饭钱,又买了口棺木,雇了土工,将她老娘入殓,又抬到郊外埋了,一直到现在才回来。”天赦一口气说罢,罗立接着说:“听小客栈的掌柜说,下午那个混混,是街上有名的地痞流氓,靠了魏公公司帐刘通的庇护,专在街面上瞎吃横拿,今日吃了亏,要我们多些提防。”

  天赦接着说:“姑娘要跟我们回来,说是老爷买了她,就是老爷的人。好说歹说劝她回去总是不肯,那不是,跟着来了。”

  袁崇焕猜想他们两个人看姑娘可怜,不便硬阻拦她进屋的就说:“姑娘你可以自便回家去,不要跪了,起来嘛。”袁崇焕示意天赦拉姑娘起来。天赦觉得不便,跟着说:“你起身罢。”

  姑娘头微微昂起,挺起身说道:“恩公,咱随父母从辽阳逃进关内,路上父亲丢下咱娘女死了,好容易到了京师,母亲又生病死了。丢下咱一个人怎么办?恩公要我回家去,哪里是咱的家,咱是无家可归了。恩公收下咱吧,做狗做马都愿意。”说到伤心处,呜呜的哭了起来,一时泪珠满面,双肩耸动不止。

  天赦和罗立都呆立着,瞧定袁崇焕不做声。袁崇焕眉梢微皱:“我不曾买您,只是济助你,你还是自由身。回去吧,将来有钱还我好了。”

  姑娘高低跪着,泪珠满面的哭:“咱不,咱不嘛。”

  袁崇焕一时没有主意,眼怔怔的瞧着姑娘,心里想:“一个妇道人家,留在这里算什么!”自言自语道:“不方便,不方便。”

  那姑娘又挺直身子说:“恩公有什么不方便的,烧煮缝浆三个爷们不靠咱女子怎行,恩公,你们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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