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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流星·蝴蝶·剑-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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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星魂吃惊地看着她,不但惊奇,而且怀疑。
  他当然看得出她是个非常美丽、非常动人的女孩子,但他已看出了她天性的卑贱。
  “一个人竟连自己都能出卖,还有什么人是她不能出卖的!”
  他永远想不到老伯竟会和这么样一个女人,发生如此密切的关系。
  凤凤看着他的眼睛,冷冷道:“我说的话你不信?你看不起我?”
  孟星魂绝不否认。
  凤凤冷笑道:“我知道你已看出我是个怎么样的人,所以才看不起我,但你又能比我高明多少呢?你还不是跟我一样,一样是卖的!”
  她又抿了抿嘴,道:“但是我还比你强些,因为我还能使别人快乐,你却只懂得杀人。”
  孟星魂的心在刺痛,咬着牙,慢慢放开手。
  凤凤的衣襟又散开,她晶莹的胸膛又露了出来,她并没有掩盖住的意思,眼波流动,忽然展颜一笑,嫣然道:“其实我也不该对你太凶的,因为我们毕竟总算是一家人。”
  孟星魂道:“你……你也是从高老大那里出来的?”
  凤凤点点头,微笑道:“所以我才说,我们本是一样的人,你若对我客气些,我也会对你客气些,你若肯帮我的忙,我也会帮着你。”
  她突然又沉下脸,道:“但你若想在什么人面前说我的坏话,我就有法子对付你。”
  孟星魂看着她,看着她得意的表情,几乎忍不住又想呕吐。
  他面上却仍然丝毫无表情,沉声道:“既然如此,你当然一定知道老伯在哪里。”
  凤凤昂起头,悠然道:“那也得看情形。”
  孟星魂道:“看什么?”
  凤凤道:“看你是不是已明白我的意思。”
  孟星魂沉默了很久,终于慢慢地点点头,道:“我明白。”
  他的确明白,她怕他在老伯面前说的话太多。
  凤凤嫣然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明白的,你看采并不像是个多嘴的人。”
  她又变得很甜,轻轻道:“我们以前是一家人,以后也许还是一家人,我们两个人若能一条心,以后的好处还多着哩。”
  孟星魂捏紧拳头,因为他已几乎忍不住要一个耳光掴过去。
  他实在不懂,老伯怎么会要一个这样的女人,怎能忍受一个这样的女人。
  老伯本该一眼就将她看透的。
  孟星魂当然不懂,因为他不是老伯,也许因为他还年轻。
  年轻人和老人之间,本就有着一段很大的距离,无论对什么事的看法,都很少会完全相同的!
  所以老人总觉得年轻人幼稚愚蠢,正如年轻人对老人的看法一样。
  年轻人虽然应该尊敬老人的思想和智慧。
  但尊敬并不是赞成!
  服从也不是!
  第二十八回  血脉相连
  繁星满天,星星,不是流星。
  流星的光芒虽灿烂,但在瞬间就会消失。
  只有星星才是永恒的,光芒越暗淡的星,往往也越安定。
  虽然它并不能引起人们的赞美和注意,但却永远不变,永远存在。
  做人的道理,是不是也一样?
  孟星魂抬起头,凝视着满天繁星,心情终于渐渐平静。
  这一年来他渐渐学会忍受一些以前所不能忍受的事。
  直等他心情完全平静后,他才敢看她。
  因为他本已动了杀机,已准备为老伯杀了这女人。
  但他并不是老伯,怎么能为老伯做主。
  没有人能替别人做主——没有人能将自己当作主宰,当作神。
  孟星魂在心里叹息了一声,缓缓道:“你的意思我已完全懂得,现在你能带我去见老伯?”
  凤凤眼波流动,说道:“你是不是一定要去见他?”
  孟星魂道:“是。”
  凤凤叹了口气,说道:“其实,你不见他反而好些。”
  孟星魂道:“为什么?”
  凤凤悠悠说道:“也许你还不知道,他现在已没有什么东西能给你的了,除了麻烦外,什么都没有。”
  她咬着嘴唇轻轻道:“但是我却能给你……”
  孟星魂不想听她说下去,他生怕自己无法再控制自己,所以很快地打断了她的话,说道:“我去找他,并不想要他给我什么。”
  凤凤眨眨眼,道:“难道你还能给他什么?”
  孟星魂一字字道:“只要是我有的,我全都能给他。”
  凤凤道:“我实在没想到你是个这样的人。”
  孟星魂道:“你以为我是个怎么样的人?”
  凤凤道:“一个聪明人。”
  孟星魂道:“我不聪明。”
  凤凤盯着他,突又笑了,哈哈地笑着道:“我刚才不过在试你,看你是不是真的可靠,否则我又怎敢带你去呢?”
  孟星魂冷冷道:“现在你已试过了。”
  凤凤笑道:“所以现在我放心了,你跟我来吧。”
  她转过身,面上虽仍带着笑容,但目中却已露出了怨毒之色。
  她本已如飞鸟般自由,想不到现在又要被人逼回笼子里去。
  为了换取这自由,她已付出代价。
  现在她发誓,要让孟星魂付出更大的代价来还给她。
  这密室的确就像是个笼子。
  老伯盘膝坐在那里,他本想睡一下的,却睡不着。
  只有失眠的人,才知道躺在床上睡不着,是件多么痛苦的事。
  所以他索性坐起来,看着面前的水池。
  水池很平静。
  凤凤走时所激起的涟漪,现在已完全平静。
  可是她在老伯心里激起的涟漪,却未平静——老伯心里忽然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空虚寂寞,就仿佛突然失去了精神的寄托。
  “难道我已将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她的身上?”
  老伯实在不愿相信,就算这是真的,也不敢相信,因为他深知这是件多么危险的事。
  但他又不能不承认。
  因为他现在一心只想着,希望她能快点回来。
  除了这件事外,他已几乎完全不能思索。
  他忽然发现他并没有别人想像中那么聪明,也没有他自己想像中聪明。
  多年前他就已判断错误过一次。
  那次他要对付的人是汉阳大豪周大胡子,他不但好酒、好色,而且贪财。
  一个人只要有弱点,就容易对付。
  所以他先送了个美丽的女人给周大胡子,而且还在这美人身上挂满了珍贵的宝石和珠翠。
  他以为周大胡子定已将他当作朋友,对他绝不会再有防备。
  所以他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汉阳,却不知周大胡子早已准备好埋伏在等着他。
  他带着十二个人冲人周大胡子的埋伏,回来时只剩下两个人。
  那次的错误,给了他一个极惨痛的教训,他本已发誓绝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谁知他又错了,而且错得更惨了。
  “就算神也有错误的时候,何况人?”
  老伯一生所作的判断和决定,不下千百次,只错了两次并不算多。
  但除这两次外,是不是每件事都做得很对?
  他的属下对他的命令虽然绝对尊敬服从,但他们究竟是不是真正同意他所做的事呢?抑或只不过因为对他有所畏惧?
  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全身都是冷汗。
  在这一刹那,他这一生中的胡做非为,突然又全都在他眼前出现,就好像一幅幅可以活动的图画,虽已褪色,却未消失。
  他忽然发现这些事做得并非完全正确,有些事假如他还能重新去做一遍,就绝不会像以前那么样做了。
  他只记得那两次错误,因为只有那两次错误是对他不利的。
  还有些错误对他自己虽没有损害,却损害了别人,而且损害得很严重。
  这些错误他不但久已忘怀,而且忘得很快。
  “为什么一个人总要等到穷途末路时,才会想到自己的错呢?”
  林秀、武老刀,还有他女儿,还有其他很多很多,岂非都已作了他错误判断的牺牲品?
  他为什么一直要等到现在才想到这些人,一直到现在才觉得歉疚悔恨?
  为什么别人对不起他,他就一直记恨在心;他对不起别人的,却很快就会忘记?
  老伯捏紧双手,掌心也满是冷汗。
  他几乎已不敢想下去,不敢想得太深。
  幸好这里有酒,他挣扎着下床,找到一坛酒,正想拍碎泥封,突然听到水声“哗啦啦”一响。
  他转身,就看到了孟星魂!
  孟星魂是个很妙的人。
  他无论于什么地方出现,看来都是那个样子——就好像你一个人走到厕所里去的样子一样。
  平常他看来并不显得十分冷静,因为太冷静的人也会引人注意。
  只不过他无论心里有多激动,脸上也不会露出来,更不会大哭大笑,大喊大叫,但他也绝不是麻木。
  他的感情也许比任何人都丰富,只不过他一向隐藏得很好而已。
  他看着老伯时,老伯也正在看着他。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对方,既没有惊喜的表情,也没有热烈的招呼。
  谁也看不出他们心里多么激动,但他们自己却已感觉得到,甚至于已感觉到连血都比平时流得快些。
  这种感情绝不是“激动”两个字所能形容。
  他们本没有这种感情。
  严格说来,他们只不过还是陌生人,彼此都还没有了解对方,连见面的时候都很少。
  但在这一刹那间,他们却突然有了这种感情。
  “因为他是我女儿的丈夫!”
  “因为他是我妻子的父亲!”
  这句话他们并没有说出来,甚至连想都没有真正地想到过,他们只隐约觉得自己和对方,已有了种奇异和神秘的联系,分也分不开,切也切不断。
  因为他们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都已只剩下一个。
  那就是他的妻子,他的女儿。
  除了他们自己外,没有人能了解这件事的意义有多么重要,多么深切。
  老伯突然道:“你来了?”
  孟星魂点点头,道:“我来了!”
  这句话并没有什么意义,他们要说这么一句话。只不过因为生怕自己若再不说话,热泪就已将夺眶而出。
  老伯道:“你坐下。”
  孟星魂就坐下。
  老伯凝视着他,又过了很久很久,忽然笑了笑道:“我也曾想到过,世上假如还有一个人能找到这里来,这人就一定是你。”
  孟星魂也笑了笑,道:“除了你之外,也没有别人造得出这么样一个地方。”
  老伯道:“这地方还不够好。”
  孟星魂道:“还不够?”
  老伯道:“不够,因为你还是找来了。”
  孟星魂沉默了半晌,缓缓道:“我本来未必能找得到的!”
  他虽然并没有提起凤凤,也没有去看一眼,但他的意思老伯当然懂得。
  凤凤就在旁边,他们谁都没有去看一眼。
  老伯只笑了笑,道:“你怎么会等在这里的呢?难道没有去追那辆马车?”
  孟星魂道:“我去追过。”
  老伯道:“你追得并不远?”
  孟星魂道:“不远。”
  老伯道:“什么事让你回头的?”
  孟星魂道:“两件事。”
  老伯道:“哪两件事?”
  孟星魂缓缓道:“有人看见那辆马车是往那条路上走的。”
  老伯道:“有几个人?”
  孟星魂道:“我见过其中一个。”
  老伯道:“哦?”
  孟星魂道:“他并不是守口如瓶的人,所以……”
  老伯道:“所以怎么样?”
  孟星魂又笑了笑,淡淡道:“我若是你,在那种情况下,就一定会叫那个人的嘴永远闭上。”
  老伯微笑道:“你我都知道,在那种情况下,叫人闭嘴的方法只有一种。”
  孟星魂道:“不错,我本来不该见到那个人的,却见到了他,这其中当然有原因。”
  老伯道:“你想是什么原因?”
  孟星魂道:“我想到了两种可能。”
  老伯道:“哪两种?”
  孟星魂道:“若非你走的根本不是那条路,就是你根本不在那辆马车上!”
  老伯目光闪动,说道:“难道就没有第三种可能?”
  孟星魂道:“没有!”
  老伯道:“你难道没有想到过,也许那只不过是我的疏忽?”
  孟星魂道:“在那种情况下,你绝不可能有这种疏忽。”
  老伯道:“为什么?”
  孟星魂道:“因为你若是这样的人,三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老伯凝视着他,目中带着笑意,缓缓道:“想不到你居然很了解我。”
  孟星魂道:“我应该了解。”
  老伯道:“我们见面的时候并不多。”
  孟星魂道:“你是否能了解一个人,并不在见面的时候多少,有时就算是已追随你一生的人,你也未必能了解他。”
  老伯沉思着,忽然长长叹息了一声,道:“你的意思我懂。”
  他不但懂,而且同意。
  因为这两天来,他对很多事的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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