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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雪人-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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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你知道抗硬皮因子70抗体是什么吗?”

“那是存在于血液中的一种抗体,可能表示这个人罹患硬皮症,你有朋友罹患这种病吗?”

“我连硬皮症是什么都不知道。”哈利明白在这种时候,自己应该放手,他希望自己放手,但是他办不到,“马地亚说他女朋友曾经跟一些烂人交往过?”

“那是我的解读,我们的圣人马地亚才不会用‘烂’这个字来形容别人呢,在他眼中,每个人都有变得更好的潜能。”费列森的笑声在阴暗的房间里回荡。

哈利道了谢,穿上靴子,来到外头阶梯上,转过了身,在大门关上之际,看见费列森坐了下来,弯下腰正在绑鞋带。

回程路上,哈利打电话给麦努斯,请他利用诊所网站印出费列森的照片,拿去缉毒组询问,看有没有卧底警察见过费列森购买迷幻药。

“在街上买?”麦努斯问道,“医生在自己的药柜里不是就有这种东西了吗?”

“对,可是现在的药品管理法非常严格,医生宁愿自己去船运街跟毒贩买安非他命。”

哈利挂上电话,又拨回办公室找卡翠娜。

“目前没有新发现,”她说,“我要离开办公室了,你正要回家?”

“对。”哈利迟疑片刻才说,“你认为法院裁定撤消费列森的医师誓言,概率有多高?”

“以我们手上握有的证据来说吗?我是可以换上超短迷你裙,去法院找个血气方刚的法官来处理这件事,不过老实说,我觉得我们根本没有胜算。”

“我也这么认为。”

哈利驾车朝毕斯雷区驶去,想起了他家被剥得光秃秃的墙壁。他看了看表,改变心意,在彼斯德拉街转了个弯,朝警署前进。

凌晨两点,哈利再度打电话给卡翠娜,她困倦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又怎么了?”她说。

“我在办公室,我看了一下你的发现,你说所有失踪女性都已婚而且有小孩,我想这里头可能有点蹊跷。”

“什么蹊跷?”

“不知道,我只是需要听自己跟别人说出这件事,看看听起来会不会很白痴。”

“结果听起来怎么样?”

“很白痴,晚安。”

艾莉双眼圆睁躺在床上,身旁的安利亚发出沉重的呼吸声,将全世界抛诸脑后。一抹月光从窗帘缝隙透入,照在墙上的十字架上,那十字架是他们去罗马度蜜月时她买下的。是什么吵醒了她?是不是特里夫?他下床了?今晚的安排和晚餐如她所愿,十分顺利。餐桌上的她看起来十分快乐,烛光映照着她的脸庞,闪闪发光。他们同时你一言我一句地抢着说话,有好多话可以讲!讲最多话的是特里夫。每当特里夫说起蒙大拿州和他在那里的课业及朋友,她就会保持安静,看着这个年轻人已经成熟,变成了大人,变成了他想成为的人,开创自己的人生。这是最让她感到高兴的地方:他有选择,可以公开自由地选择;不像她,只能私底下秘密地选择。

她听见房子发出嘎吱声,听见墙壁彼此对话。

她还听见一种不同的声音,一种外来的声音,那声音来自屋外。

她起身下床,走到窗边,将窗帘打开一道缝隙。外头下了雪,苹果树仿佛穿上了毛衣,地上铺着薄薄一层白雪,反射着月光,也突显了院子里每样东西的轮廓。她的视线从栅栏门扫到车库,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突然间她的视线停止移动。她倒吸一口凉气,心里既惊讶又恐惧。别又开始了,她告诉自己。一定是特里夫,他有时差,无法入睡,所以才跑到院子里。脚印从栅栏门延伸到她面前那扇窗户的正下方,像是在薄雪上画出一行黑点,犹如文字间的戏剧化停顿。

雪地里并没有折返的脚印。





12 对话


第七日

“有个缉毒组警探认得他,”麦努斯说,“我把费列森的照片拿给他看,他就说他在船运街和托布街的十字路口看到过费列森几次。”

“那个十字路口有什么?”哈根问,他坚持要参加周一早晨在哈利办公室举行的会议。

麦努斯看着他,面露迟疑之色,想看看队长哈根是否在开玩笑。

“那里有毒贩、妓女、嫖客,”麦努斯说,“我们把这些人逐出布拉达广场以后,那个十字路口就变成了新的热门聚集场所。”

“只有那里吗?”哈根问,努了努下巴,“有人跟我说这些非法勾当日益蔓延了。”

“那里像是个中心,”麦努斯说,“当然在其他地方也看得见他们的踪影,比如证券交易所、挪威银行、奥斯陆现代美术馆、老罗根音乐厅、差传会咖啡馆……”哈利大声打了个哈欠,麦努斯立刻住口。

“抱歉,”哈利道歉,“这个周末很累。请继续。”

“那个警探不记得看到过费列森买毒品,只记得费列森是莱昂旅馆的常客。”

这时卡翠娜走进门来,穿着有点邋遢,脸色苍白,眼睛眯成一条细缝,但仍以活泼的卑尔根问候方式跟大家打招呼,然后在办公室里找寻空位。侯勒姆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朝她挥了挥手,自己另找别的椅子。

“船运街的莱昂旅馆?”哈根问道,“那是贩卖毒品的地方吗?”

“很有可能,”麦努斯说,“可是我见过很多黑人妓女走进那里,所以那里可能是所谓的按摩店。”

“完全不是那样,”卡翠娜说,背对大家,将外套挂上衣帽架,“按摩店是室内市场的一部分,现在是越南人的天下,越南人只在郊区的低端住宅区开业,用的是亚裔女人,和非洲人的露天市场保持距离。”

“我好像在莱昂旅馆外面看过廉价客房的广告,”哈利说,“一晚四百克朗。”

“没错,”卡翠娜说,“台面上他们的房间是以天计费,实际上是以小时计,赚的是黑钱。客人通常都不会要收据,而钱赚得最多的旅馆老板却像是漂白过一样,表面上是正派经营。”

“见解真是精辟,”麦努斯对哈根笑了笑,“没想到卑尔根性犯罪小组竟然对奥斯陆妓院了如指掌。”

“这种事到哪里都差不多,”卡翠娜说,“要不要赌赌看我说得对不对?”

“旅馆老板是巴基斯坦人,”麦努斯说,“我赌两百克朗。”

“赌了。”

“好吧,”哈利说,拍了拍手,“那我们还坐在这里干吗?”

莱昂旅馆的老板名叫布勒·韩森,来自挪威东部的索勒地区,身上的灰白肤色宛如地上的泥雪——泥雪是被所谓“房客”的鞋底带进来的,留在柜台前磨损了的拼花地板上。柜台上方有个标志用黑色文字写着“接待贵台”,这里的房客和韩森对更正错字都不感兴趣,因此韩森盘下莱昂旅馆这四年来,这个写错字的标志一直留在那里,无人提出疑义。韩森原本在瑞典四处旅行,贩卖《圣经》,并在史维松海湾尝试做起二手色情片的边境贸易生意,因此他说话的调调如同舞曲乐手和传教士的混种。他就是在史维松海湾遇见娜塔莎的,娜塔莎是俄裔艳舞女郎,两人费了好大工夫才逃离她俄裔经纪人的魔掌。娜塔莎取了个新名字,现在跟韩森一起住在奥斯陆。韩森从三个塞尔维亚人手中盘下莱昂旅馆,那三个塞尔维亚人因为诸多原因而无法继续居留于挪威。韩森延续他们的经营模式——因为没有改变的理由,他继续做旅馆生意,提供休息的服务——这里的客人住房时间多半很短。旅馆通常收现,客人对客房质量和维护状态也不太要求。这是桩好生意,他不想失去,因此他不喜欢现在站在他面前的那两个人,尤其不喜欢他们的证件。

高大的平头男子在柜台上放了一张照片,“见过这个男人吗?”

韩森摇摇头,不禁松了口气,原来他们要找的人不是他。

“你确定?”平头男子说,将手肘放在柜台上,倾身向前。

韩森又看了看那张照片,心想刚才应该仔细看一下他们的证件才对,因为眼前这家伙看起来比较像是在街上厮混的毒虫而不像警察,而且他后面那个女人也不像警察。的确,她有种冷酷的神态,一种妓女的神态,但她其他部分是淑女,全身上下都是。假如她去找一个不压榨她的皮条客来帮她拉生意,赚的钱少说会是目前薪水的五倍。

“我们知道你这里开的是妓院。”男警察说。

“我经营的是正派旅馆,每一种证照都有,你要看吗?”韩森指了指接待区后方的小办公室。

男警察摇摇头:“你把房间租给妓女和嫖客使用,这样做是违法的。”

“你听好,”韩森说,吞了口口水——这段对话已朝他所害怕的方向发展,“只要房客付我钱,他们要在房间里干什么我管不着。”

“可是我管得着,”男警察压低嗓音说,“你再仔细看清楚点。”

韩森又看了一次。照片一定是多年前拍的,因为照片中的人看起来十分年轻,而且无忧无虑,看不出一丝绝望或苦恼。

“我查过,卖淫在挪威不犯法。”韩森说。

“对,”男警察说,“但是开妓院违法。”

韩森努力做出愤慨的表情。

“你知道,根据规定,警察每隔一段时间就必须来检查旅馆有没有遵守旅馆业法规的规定,”男警察说,“比如说检查每个房间的逃生口,以免发生火灾。”

“还有旅馆是否提交外国房客登记表。”男警察继续补充道。

“旅馆还要准备传真机,让警方询问房客的相关问题。”

“还有增值营业税的账目。”

韩森有些站立不稳。接着男警察挥出了击倒性的一拳。

“我们正在考虑派诈骗缉查处的人来查你的账,寻找特定房客,我们的卧底警员最近几个礼拜都看到这个特定房客在这里进出。”

韩森觉得反胃。娜塔莎。房贷。他一想到自己又得在冰寒漆黑的冬夜,踏在不熟悉的楼梯上,腋下夹着《圣经》,就觉得恐慌即将来袭。

“也可能我们不会这样做,”男警察说,“这只不过是优先级的问题,以及如何运用警方有限资源的问题。你说是不是,布莱特?”

女警察点了点头。

“他每两个星期会来一次,”韩森说,“每次都开同一个房间,然后待一整个晚上。”

“一整个晚上?”

“他有好几个访客。”

“黑人还是白人?”女警察问。

“黑人,只有黑人。”

“几个?”

“我不知道,每次都不太一样,可能八个,也可能十二个。”

“同时吗?”女警察惊讶地说。

“不是,来的人会有变动,有些是两个人一起来的,她们在街上通常都是两个人一起搭档。”

“天啊。”男警察说。

“他用什么名字住房?”

“我不记得了。”

“可是房客簿里查得到对不对?账目里也查得到?”

韩森身穿亮面西装外套,里头的衬衫背部已被汗水湿透,“那些来找他的女人都叫他怀特医生。”

“医生?”

“跟我没有关系哦,他……”韩森心下踌躇,他既不想让自己说得太多,同时又想表现出愿意合作的样子,况且这个客人的生意看来已别想再做了。“他都会提一个医生用的大包,总是要求……多给他浴巾。”

“哦,”女警察说,“听起来有点诡异。你清理房间的时候有没有看见血迹?”

韩森默然不答。

“如果你真的会清理房间的话。”男警察加以更正,“怎么样?”

韩森叹了口气:“不是很多,不会比……”他顿了顿。

“比平常多?”女警察以讽刺的口气问道。

“我不认为他伤害了她们。”韩森迟疑地说,但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怎么说?”男警察厉声问道。

韩森耸耸肩:“不然她们就不会再来了。”

“来的只有女人?”

韩森点点头。但那男警察一定察觉到了什么,也许是他紧绷的颈部肌肉,也许是他充血的眼角膜出现些微抖动。

“有没有男人来?”警察问。

韩森摇摇头。

“年轻男孩?”女警察问,她显然跟那警察一样嗅到了什么。

韩森又摇摇头,但摇头之前他的脑中必须做出选择,因此出现极细微的延迟。

“小孩,”男警察说,压低额头仿佛准备进攻,“他带小孩来过吗?”

“没有!”韩森大吼,全身冷汗直冒,“这我不允许!我有我的底线。只有两次……他们也没进来,我把他们都赶回街上去了!”

“非裔小孩?”男警察问。

“对。”

“男生还是女生?”

“都有。”

“他们是一起来的吗?”女警察问。

“不是,是跟女人来的,我想应该是他们的妈妈。可是就像我刚刚说的,我不准他们到他的房间去。”

“你说他一星期来两次,有固定时间吗?”

“星期一和星期四,八点到午夜这段时间来,他一向准时。”

“今天晚上也是吗?”男警察问,看了女警察一眼,“好,谢谢你的合作。”

韩森从肺脏里深深吐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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