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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九三年-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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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困苦者、宣布一切原则,国民公会做了这一切,虽然它腹中有旺代这条七头蛇,肩上有国王们这群老虎。
(十)
    庞大的场所。这里有一切典型:人、非人、超人。这是由众多对抗组成的史诗。吉奥坦回避大卫,巴齐尔侮辱夏博,加代嘲笑圣茹斯特,韦尔尼奥蔑视丹东,卢韦攻击罗伯斯比尔,比佐揭发平等,尚邦斥责帕什,所有的人都憎恶马拉。此外还有许多人!阿尔蒙维尔,他开会时戴红色无檐帽,因此绰号是红色无檐帽,他是罗伯斯比尔的朋友,然而,为了保持平衡,他希望“在将路易十六斩首后,将罗伯斯比尔斯首”;马西厄,他是仁慈的拉穆雷特主教的同事和复制品,这位主教的名字令人想到轻浮的爱情①;莫尔比昂的勒阿尔迪,他对布列塔尼的教士们痛加斥责;巴雷尔,他依附多数派,路易十六出庭受审时,他是议长,他与帕梅拉的关系就等于卢韦与治多伊斯卡的关系;多努,他是奥拉托利会会员,曾说:“要争取时间”;迪布瓦一克朗塞,马拉曾对他耳语密谈;德·夏托纳夫俱爵、拉克洛、埃罗·德·塞谢尔,当昂里奥高呼:“炮手们,各就各位”时,埃罗·德·塞谢尔后退了;于连,他把山岳派比作塞尔莫皮尔②战役;加蒙,他希望为妇女保留一个专用席;拉卢瓦,他在会上赞扬主教戈贝尔,因为戈贝尔来到国民公会摘下主教帽,戴上红色无檐帽;勒孔特,他喊道:“看谁先还俗”;费罗,他的人头曾受到布瓦西一当格拉的敬礼,在历史上留下这个问题:布瓦西一当格拉是向人头还是向矛枪致敬?是向牺牲品还是向凶手致敬?还有迪普拉两兄弟,一个是山岳派,一个是吉伦特派,他们像谢尼埃兄弟一样相互仇恨。
    从这个讲台上发出了许多令人眩晕的话语,言者也许无意,但话语有时像革命的预言,在它们以后,事实仿佛突然表现出强烈的不满,似乎对刚刚听见的话不以为然;事实似乎对话语感到气恼;灾难忿忿而来,仿佛被话语激怒了,这就好比是在山上一说话就能引起雪崩。多一个字就会引起倒坍。如果没有说话,事情就不会发生。有时事件好似具有暴躁易怒的性格。
    伊丽莎白③夫人就是这样掉脑袋的,出于演说者的话所引起的误解。      ①拉穆雷特Lamourette与轻浮爱情l'amourtte同音。
    ②公元前五世纪的战役,波斯人大胜斯巴达人。
    ③即路易十六的妹妹。
    在国民公会,语言的放肆无度是理所当然的。在辩论中,威胁恫吓满天飞,而且相互碰撞,好比是大火中的火星。佩西翁:“罗伯斯比尔,说正题!”罗伯斯比尔:“正题就是你,佩西翁,我这就说,你等着吧。”一个声音喊道:“处死马拉!”马拉说:“马拉死了就再没有巴黎了,巴黎死了就再没有共和国了。”比佑-瓦雷恩站起来说:“我们要……”巴雷尔打断了他:“你的口气像国王……”有一天菲利波说:“有人向我拔出了枪。”奥杜安说:“议长,你叫凶手遵守秩序。”议长说:“等一等。”帕尼说:“议长我请你遵守秩序。”人们哄堂大笑。勒库安特说:“尚德布的本堂神甫状告主教福谢,因为主教不许他结婚。”一个声音说:“我就不明白,既然福谢有情妇,为什么不许别人娶老婆。”另一个声音说:“神甫,娶老婆吧!”观众也参加对话。他们对大会以亲密的“你”相称。有一大,代表吕昂走上讲台,他的屁股这半边比那半边大得多。一位旁听者喊道:“朝右边转过来呀,你不是有大卫式的半边屁股吗①?”人民就是这样随随便便地和国民公会说话。然而有一次,一七九三年四月十一日,在一片嘈杂中,议长下令逮捕了一位阻碍发言的观众。      ①吕昂及大卫均为山岳派。大卫的画作中有相当现实主义的裸体画。
    有一天……老比奥纳罗蒂是这次会议的见证人……罗伯斯比尔发言,讲了两个小时,有时死盯住丹东……这是很严重的……有时斜眼瞧着丹东……这更糟糕。他用密集的火力猛击丹东,最后气势汹汹地说了许多充满杀气的话:“我知道谁是阴谋家,我知道谁行贿,谁受贿,我知道谁是叛徒。他们就在这个会场上。他们听见我们说话,我们看见他们,我们盯住他们。让他们瞧瞧自己头上吧,那里有法律的利剑;让他们看看自己的良心吧,那里有他们的耻辱。他们得小心点!”罗伯斯比尔说完后,丹东脸朝天花板,眯着眼睛,一支手臂从椅背上垂下,整个身体向后仰,哼哼道:
    卡代·鲁塞尔②夸夸其谈
    不长的话就叫短诗。      ②一七九二年流行于革命军中的民歌。
    于是诅咒铺天盖地而来:“阴谋家!”“凶手!”“恶棍!”“捣乱分子!”“温和派!”人们对着布鲁多的胸像相互揭露。斥责、辱骂、挑衅。双方怒目而视,挥舞拳头,露出短枪和匕首。讲台上火光熊熊。有些人慷慨陈词,仿佛背后是断头台。人头起伏摆动,既惊恐又可怖。山岳派、吉伦特派、斐扬派、温和主义派、恐怖主义浪、雅各宾派、科尔德利派;十八位散君教士。
    所有这些人都是随风四散的青烟!(十一)
    人们随风摆动。
    但这是奇风。
    成为国民公会之一员,就是成为大洋中的一个波浪。大人物更是如此。推动力来自上天。国民公会中有一种意志,它是所有人的意志,又不属于任何人。这个意志是一种思想,一种无法驾驭的巨大思想,它在上空的暗处吹动。我们称它为革命。当这个思想经过时,有人被压倒,有人被抬起,有人像泡沫一样被吹走,有人撞到礁石上粉身碎骨。
这个思想知道自己去哪里,而且推着深渊前行。将革命归之于人,就等于将潮汐归之于波浪。
    革命是无名氏的行动。你可以说它好或环,这要看你期望的是未来还是过去,但是你必须让做它的人去做。革命似乎是大事件和大人物相互结合而成的共同事业,其实不然,它只是事件的结果。事件在花费,付钱的是人;事件在口授,签名的是人。七月十四日签名的是卡米耶·戴穆兰,八月十日签名的是丹东,九月二日签名的是马拉,九月二十一日签名的是格雷瓜尔,一月二十一日签名的是罗伯斯比尔。然而,戴穆兰、丹东、马拉、格雷瓜尔、罗伯斯比尔不过是记录员。这些巨大卷页的非凡而阴森的撰稿人有一个名字,神,有一个面具,命运。罗伯斯比尔是信仰神的,当然!
    革命是内在现象的一种表现形式,这现象从四面挤压我们,我们称之为必然性。
    面对这种令人不解的、错综复杂的善行与痛苦,历史提出了:为什么?
    因为。这是一无所知者的回答,也是无所不知者的回答。
    在这些既蹂躏文明又使之复苏的灾难性关口前,很难对细节作出判断。根据结果来责怪或赞扬人,就好比根据总数来责怪或赞扬数字。该来的一定来,该刮的风一定刮。
这种劲风不会破坏永恒的宁静。真理与公正始终在革命的上方,宛如风暴之上的星空。
(十二)
    这就是巨大的国民公会;它好比是人类在四面黑暗的袭击下所维护的营地;它好比是被包围的思想大军在黑夜里发出的火光;它好比是深渊峭壁上一座巨大的精神营地。
历史上没有任何东西能与它相比,它既是议会又是群氓,既是正式选举会议又是十字街头,既是权威机关又是平民大众,既是法庭又是被告。
    国民公会始终随风而倒,但这风出自人民之四,它是神的气息。
    八十年后的今天,每当国民公会出现在人们脑海中时,无论是历史学家还是哲学家,都会停下来沉思。这些巨大的影子所到之处不可能不引起人们的注意。
二 幕后的马拉
    正如他对西蒙娜·埃弗拉尔所说,在孔雀街会谈的第二天,马拉就来到了国民公会。
    国民公会里有一位马拉派侯爵,路易·德·蒙托,他后来赠送国民公会一座顶上有马拉胸像的十进制座钟。
    马拉进来时,夏博刚刚走近蒙托,说道:
    “前贵族……”
    蒙托抬起眼睛:
    “为什么叫我前贵族?”
    “因为你就是前贵族。”
    “我?”
    “你不是侯爵吗?”
    “从来不是。”
    “呵?”
    “我父亲当兵,我祖父是织布工人。”
    “你胡说些什么呀,蒙托?”
    “我不姓蒙托。”
    “那你姓什么?”
    “我姓马里邦。”
    “其实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夏博说,接着又从牙缝中漏出一句话,“谁都抢着说自己不是候爵。”
    马拉在左边的走道上站住了,瞧着蒙托和夏博。
    马拉每次来都引起喧哗,但离他很远,离他近的人们则默不作声。马拉不在乎,他蔑视“沼泽里的呱呱叫声”。
    在下排阴暗的座位上,瓦兹省的库佩、普目内尔、维拉尔(主教,后来是法兰西学院院土)、布特鲁、佩蒂、普莱复水、博内、蒂博多、瓦尔德吕什都相互指着马拉。
    “瞧,马拉!”
    “他没生病?”
    “是生病了,瞧他穿着睡饱。”
    “睡袍?”
    “可不是!”
    “他这人为所欲为。”
    “竟敢穿着睡袍来国民公会?”
    “他不是戴着桂冠来过吗?当然可以穿睡抱来了。”
    “脸是铜色,牙齿是铜绿色。”
    “睡袍像是新的。”
    “什么料子?”
    “棱纹乎市。”
    “有条纹。”
    “瞧瞧翻领。”
    “是皮子。”
    “老虎皮。”
    “不,是白鼬皮。”
    “假白鼬皮。”
    “他还穿着长袜!”
    “真古怪。”
    “带扣的鞋。”
    “银扣!”
    “康布拉的木鞋是不会原谅他的。”
    其他座位上的人假装没看见马拉,谈着别的事。桑托纳克斯对迪索尔说:
    “你知道吗,迪索尔?”
    “什么?”
    “前贵族德·布里埃内伯爵。”
    “他曾经和前公爵德·维勒鲁瓦一起坐牢。”
    “不错。”
    “我认识他们两人。怎么了?”
    “他们胆战心惊,一看见监狱看守的红色无檐帽就鞠躬,有一次他们还不肯玩皮克牌,因为牌上有国王和皇后。”
    “后来呢,怎么了?”
    “昨天他们上了断头台。”
    “两个人?”
    “两个人。”
    “他们在监狱里表现得怎么样?”
    “胆小鬼。”
    “在断头台上呢?”
    “很勇敢。”
    迪索尔感慨道:
    “死比生容易呀。”
    巴雷尔正在宣读一份报告,内容是旺代的叛乱。莫尔比昂派出了九百人和一些大炮去支援南特。勒东受到农民的威胁。潘伯夫遭到攻击。海军监视船在曼德兰附近游大以防止登陆。从安格朗德到莫尔,卢瓦尔河左岸全都是保皇党的炮队。三千农民控制了波尔尼克,喊道:“英国人万岁!”巴雷尔念的是桑泰尔致国民公会的信,信的结尾如下:“七千农民攻打瓦恩,被我们击退了,我们缴获了四门大炮……”
    “多少俘虏?”一个声音打断说。
    巴雷尔继续念……附言:“我们没有俘虏,因为我们不再抓俘虏了。”
    马拉始终一动不动,他没有听,仿佛在专注地思考一件严重的事。
    他手里拿着一张纸,在手指间控揉着。谁要是展开它,就会看到莫莫罗的这几行字,它们大概是对马拉的探询的回答:      ①《箴言报》第十九卷,八十四页。……原编者注
    对特派员的绝对权力,简直毫无办法,特别是救国委员会的特派员。热尼西厄在五月六日的会议上说:“每个特派员都比国王还厉害。”但这话也无济于事。他们掌握着生死大权。昂热的马萨德·圣阿芒的特目拉尔、马尔塞将军身边的尼翁、萨布勒军中的帕兰、尼奥尔军中的米尼埃,他们都有极大的权力。雅各宾俱乐部甚至任命帕兰为准将(旅长),一切都说是形势所迫。救国委员会的特派员使主将无法行动。
    马拉将那张纸揉成一团放回衣袋,慢慢朝蒙托和夏搏走去,那两人还在聊天,没有看见他进来。
    夏博说:
    “不管你是马里邦还是蒙托,你听我说,我刚从救国委员会出来。”
    “他们在干什么?”
    “派一位教士去监视一位贵族。”
    “呵!”
    “像你这样的贵族……”
    “我不是贵族。”蒙托说。
    “派一位教士去……”
    “你这样的教士。”
    “我不是教士。”夏博说。
    两人都笑了起来。
    “你说清楚一点。”蒙托说。
    “是这样的。一位叫西穆尔丹的教士作为全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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