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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西幸残歌-第21章

小说: 西幸残歌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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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降,我军给养不缺,眼下京都已成孤城,困他些时日,终会有不战而取的那天。”云行天听这话越发烦躁,正是手下诸将都战绩颇丰,他在此处无有寸进就越发难堪,“沐霖呀,沐霖,难道我就真的攻不下你守的城池么?”
  这两月来各等攻城的法子都已用尽,投石机地道高架车等诸般器物都一一试过了。将士用命,伤亡也自不小,但沐霖是守城的老手了,这些场面早就经过,是以云行天自已也未曾指望过会有效用。更兼沐家新造出的雷震火炮,威力极大,只发一炮便能将城下方圆十丈夷为焦土。云行天便是有千般智计,对此情形也是无计可施。他有时也无奈想,唯一的取胜之机就是如方才云代遥说的一般,待城中粮尽,使其自降。但云行天总有些不甘,他突然转念想到一事,对云代遥说了出来,云代遥点头道:“倒也可一试。”
  二人率军至城下,着令大军列队整齐。以盾护身,抬云梯出列,作出大举攻城的样子。守军起初也只是用着箭矢滚油之类向攻城士卒倾去,城下的箭手亦交续放箭,此阵去,彼阵来,箭支密的在空中撞击。不时有云军将士惨呼一声从梯上落下,但后继的士卒紧跟着上来,队列如此密集,任无数兵士未达城下便大片死去,那架式便如同存心想叫所有的云军都葬于城下一般。城下云代天与云代遥亲身督战,有传令兵来回大喝:“有敢退一步者,斩!第一个登上城头者,封伯,赏千金,授统领之职,如不能生还,则恩赏家人!”终于有一名悍勇的队长登上了城头,其后数人纷纷跟上,城头守军拥来,上百柄大刀长矛向他们攒聚而去,因城头可腾挪的地方太小,避无可避,终被扎成了刺猬,从城头滚落下来。传令兵高声道:“登上城头的第一勇者为谢明,着封武成伯,赏金千两,晋统领,由其子继父职!能再上者依例受赏!”于是攻城人群愈发无休无止的拥上来。守城之将见状已有些胆寒,急道:“快些把雷震火炮打开。”旁人道:“二公子交待过,眼下不是最危急之时,莫要轻用此物。”守将跺脚道:“这还不是紧要的时侯么?勿要多言,快些开炮。”
  守军将火炮掩体的盖子揭去,对着人群最密之处矫位点火,只听得“轰”一声巨响,地上的云军立时倒下一大片,尸首化为焦炭,一股浓烟从地上散出。云军将士先是一呆,然后如潮水般退下,任将官如何督促都止不住。而此时,云军中推出了投石机,一方方有些怪异的大石头从城下投上来,守军退开,并不理会那些石头,京都因是无险可守之地,城墙建的分处高厚,比之雪拥关毫不逊色,云军的投石机还从未能对之造成损伤。然而这些石头在空中纷纷炸开,大蓬的水样物落下。守军凑过去一嗅,突然变色道:“这是火油!”话音未落,已有无数火箭从高架攻城车上射过来,这些箭离的远了,即无准头亦无劲力,但火星四溅,霎间便见火光骤起,城头守军大喝,“火炮被烧着了,快逃!”话音未落,就是一天足令艳阳失色的强光闪现,然后是一声巨响,众人脚下的土地乱摇,砖石如雨而下,城下众人俱伏地抱头,就连云行天也为亲兵压在了地上。良久响声渐歇,地面微稳,云行天抬头看去,只见京都的城头已现出一个三四丈宽,二三丈长的裂隙,云行天哈哈大笑,道:“沐霖弄来的好宝贝,居然炸得破京都城墙!”正得意时,却听得身边传来哭声,“老将军,老将军,老将军快醒醒!”云行天收声冲过去,只见云代遥倒在亲兵的怀中,额头上插着一块锐如尖矢的砖片。
  云行天呆了一呆,喝道:“不许哭,老将军不会有事的,快快,送下去着大夫诊治!”说道就催着跟去。“那这里怎么办?”鲁成仲问道。城头出了这么大的口子,正是大好时机。云行天犹豫了一下,终道:“你们督着攻城吧。”自家却随云代遥的担架而去。
  随军大夫取出砖片,摇头道:“入脑太深,怕是……”“胡说!”中军大营里“唏哩哗啦”一通巨响,然后传出一声极为忿怨的嚎叫,一应将士听在耳中,俱是心头发毛。入夜,鲁成仲通禀,言沐霖以铁汁浇城,倾刻间便使得城墙厚固如初,攻城未果,本是提心吊胆的来报,云行天却毫无动怒的意思,只是命下:“速去宣行风将军杨大将军至此。”
  三日后,杨放与云行风快马加鞭赶至,遇人在路口守望,传云行天之令,着二人不必先来见过他,直去云代遥帐中。云行天得知二人已至,速往云代遥帐中来。及至,见二人出帐,俱是双目红肿,神情恍惚,尤其是杨放,非但是悲,更象是受了什么大惊吓,连云行天叫他都吓了好大一跳,半晌回不过神来。
  三人召见大夫,看南方可有什么名医能急速召至,大夫摇头道:“在下虽不敢称什么神医,但这外伤的症侯是在军中见的久了。如老将军这般情形能活到二位将军来已是让在下百思不得其解,他这样子是有心愿未了的状况,即二位将军已见过了,只怕就是这一两个时辰的事了。不要说这等伤势救无可救,就算是有的救,请医生也来不及了。”果然这天夜里,云行天三日前派往各处求医的人还没有一队回来,云代遥就已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云行天心头悔恨难言,早知就该听从云代遥的话,不必强攻,反正京都迟早也是掌中之物,可如今……想起小时侯初见这位族叔,被富家子弟数十个压在身上拳打脚踢,他与已素不相识却斥退众小,温言抚慰。后来丧父失母,丧事都由他操持。在他家帮工也是受他之恩才得以识了几个字。起事后,赏识自家才干,毫无忌防之心,主动将云军主将让与他,自甘幕后操办粮秣调和往来。多少年血雨腥风生死相随荣辱与共,着实是如父如师胜比亲生,如今好容易可以共有天下,让老人家安享晚年,却由于自家的固执毛燥,至其遇难……这,这其间的滋味,着实是没办法想,一念及此便心如火焚。
  三日之后一早,守城将士发觉城下的云军营中人马不绝而出,看来竟是全军出动的样子。俱着麻衣白冠,列阵城下,白茫茫一片,声势端的骇人。人马立定,中间分开,云行天等诸将拥出一具棺木,竟似个出殡的样式。城头兵士疑道:“莫不是葬于城下?”却有十余传令兵齐声喝道:“京都城中人听着,因尔等顽抗,致先叔代遥公罹难,破城之日,我云行天当屠尽此城一应生灵,以此废墟为先叔代遥公归葬。”杨放闻言大惊,急欲劝阻,却为袁兆周所止,袁兆周道:“项王此刻急怒攻心,你劝不来的。不过他话里还留着退路,只说是破城之日屠城。但若是城中守军开门献城,则不在破城之列。此言一出,沐家守城的意志还能有多久,倒也难说。如此一来,或者可以早日结了这无趣的最后一战。”
  承平堂上,沐家众人团坐无言,虽隔着重重高墙深院,却依旧听得外头喧哗之声不断。高总管进得堂来,沐郅闵急问道:“怎样?请愿的百姓们还是不散么?”高总管摇头叹道:“虽是赈粮抚慰,却依旧不肯离去,反而愈来愈多。都道请王爷出降保全一城百姓。”
  “哼,”一将怒道:“京都百姓受我沐家重恩多年,如今却这等作派!岂有此理,我沐家便是不成了,也少不得拖上几个陪葬的。”沐郅闵苦笑道:“贪生怕死,本是人之常情,也怨不得他们,且说我等今日当如何罢。”却有一人怪声怪调道:“当初也不知是谁要助云行天的。”众人看去,正是沐霈。沐霖淡然道:“那时我早已说过,若是助云行天可再捱得三四年,至今日正是三年。”沐霈还待说些什么,沐郅闵已是恼道:“叫你在屋里呆着,又跑出来作甚?若不是你,远禁城又如何会如此失去,出去出去。”沐霈面上腾的一红,张惶失措的跳了起来,在座上站了片刻,终于掉头离去。
  沐霈出去,众人齐望向沐霖。沐郅闵道:“沐霖,你看呢?”沐霖神色悒郁道:“我原也说过不守京都,退到岭东一带,或可支撑的久些。眼下我等被困在京都城中,外头的部将那个还能尽心作战?自古守城,莫不是指望有援兵来到,或是待敌军粮尽自行退去。如今京都并无外援,云行天给养充足,这守的不过是座死城而已。若是父王叫沐霖守,沐霖可以守个一二年,只是,那就要到人相食的地步了,能叫云行天进城时找不到杀的活物。由父王与各位叔伯定夺罢。”说罢,离席而去。
  沐霈呆立于房中,听得待妾在外头传道:“大公子,高总管来了。”忙道:“快请。”帘子挑起,高总管已走了进来。沐霈问道:“高总管,不知父王意欲如何?”高总管道:“众说纷纭,尚未定论。”沐霈突然失笑:“我却是何苦,云行天最恨之人又不是我,降与不降,与我何干?”
  高总管瞅了他片刻,道:“大公子莫不是以为云行天最恨者为二公子么?”沐霈奇道:“不是么?云行天数度受挫于他,对其恨之入骨。”高总管喟叹道:“不是小人说大公子,大公子在见事明白这一条上,比二公子差的远了。云行天固恨二公子,然并非是想置他于死地。云行天要的不过是二公子低头服输,便可去了心头不快。他终究有功于云行天,云行天又爱重他的才干,便是目下气恨,也未必会杀他,这一阵过去了,或者就会依旧起用他。只不过……”“如何?”“日后沐家在云行天手中的生死荣辱皆掌于二公子,只怕是王爷大公子日后都要仰赖二公子度日了。”
  “不……”沐霈一听此言,双目中突然现出凶光,咬牙切齿道:“我宁可饿死在这城中也不愿降。”高总管叹道:“只怕王爷还是欲降的。”沐霈躁急道:“那该如何是好?”高总管道:“小人倒有一计。只是,唉,大公子素来心慈,不知可狠得下心?”“如何,你且说来。这等时辰,还有什么恨不下心的。”高总管窜至门口窗边听了片刻,这才趁至沐霈耳畔轻言数语。沐霈听了面色一变,道:“这……可使得……总管方才不是道云行天并不想他死么?”高总管道:“他心中固不见得想沐霖死,然他叔父死于沐霖所守之城下却是无疑,他此刻定是急怒欲狂。此事做出,云行天便是心中有些惋惜,也绝不至降罪于大公子的。”沐霈听着,神情却是愈来愈镇定,他突然冷笑道:“日后如何也不必提了,我沐霈是完了,你沐霖也没有明日!”
  “二公子!二公子,三夫人,她,她过世了!”沉香撞撞跌跌的冲进房来,手中托一方白绢。面上啼泪纵横,妆容不整。“你胡说?”沐霖一惊从榻上跃起,“早上还好好的,大夫都道老毛病不碍事的,怎会……?”沉香双膝跪下,将白绢举过头顶,泣道:“三夫人是自尽的,便是用这段白绢悬了梁。”沐霖一交坐倒,喃喃道:“怎会,怎会,早上我去请安时,她还好好的……”沉香道:“三夫人去时留下的话在这里。”沐霖双手颤抖,取过白绢细阅。
  “沐霖吾儿,母今去矣。吾儿天资过人,性近佛道,本非杀伐中人。数年来皆为母所累,母心难安。吾儿若非有母在,必早不为沐家效命,今日大军压境,母何忍儿再为母受制于人。今母去,儿可由自家意愿行事。闻云氏甚惜儿才,定可容儿离去。我儿若可就此无羇无碍,行止由心,则母于地下,也当心慰。母绝笔。”
  沐霖看着看着,并未流泪,却是全然镇定了下来,问沉香道:“她还有什么话留下来?”沉香看了他一眼,不知他为何知三夫人还有话留下,道:“三夫人身边的小翠说,三夫人遣她出去时对她道,此生最愧之事,便是阻公子出家。那时并不全是为了母子之情,更是为了公子是她唯一的儿子,若公子一去,她在府中就全然没了依靠。这多年来,每一念及都是心痛如绞,只怕是……死去后,菩萨是不饶的。”沐霖惨笑,道:“世上那里有什么菩萨,她也真是多虑了。”一句话未完。却有一人从窗中跳了进来,手执长剑,向沐霖刺来。因是内室,本无兵勇看守,沐霖的石头兵都不能进府守卫。这一下变起肘腋,沐霖竟无人可呼。
  沉香扑过去拦住那人,高呼道:“大公子,你要干什么?”沐霈双目尽赤,将她踢开,一剑向沐霖背心捅去,沐霖随手操起一只绣凳挡开一剑,便欲去取那墙上的宝剑,然而论起格斗之术,他输与沐霈的只怕要比沐霈在用兵之道上输与他的更多。沐霈侧身避开绣凳,剑一横,将沐霖从墙前逼开,沐霖欲跃出门去,却已被剑从后心贯入。“二公子……”沉香惨呼一声扑上去。她一世一生也不能忘却沐霖此刻的神情,他没有半句质问的话,亦无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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