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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尤利西斯-第14章

小说: 尤利西斯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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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孔朝太阳喷着气。
  这是海水的变幻,褐色眼睛呈盐灰色。溺死在海里,这是亘古以来最安详的死。啊,海洋老爹。巴黎奖。谨防假冒。你不妨试试看。灵验得很哪。
  喏,我口渴。云层密布。哪儿也没有乌云,有吗?雷雨。我说,永不沉落的晓星。傲慢的智慧之闪电,被火焰包围着坠落。没有。我那顶用海扇壳装饰的帽子、手杖和既是他的也是我的草鞋。踱向何方?踱向黄昏的国土。黄昏即将降临。
  他攥住梣木手杖的柄,轻轻地戳着,继续磨磨蹭蹭。是啊,黄昏即将降临到我内心和外部世界。每一天都必有个终结。说起来,下星期二是白昼最长的一天。在快活的新年中,妈妈,啷,嘡,啼嘚嘀,嘡。草地·丁尼生,绅士派头的诗人。有着黄板牙的丑婆子。可不是嘛。还有德鲁蒙先生,绅士派头的记者。可不是嘛。我的牙糟透了。我纳闷,怎么回事呢?摸了摸。这一颗也快脱落了。只剩了空壳。我不晓得要不要用那笔钱去看牙医?那一颗,还有这一颗。没有牙齿的金赤是个超人。为什么这么说呢?或许有所指吧?
  我记得,他把我那块手绢丢下了。我捡起它来了没有?
  他徒然地在兜里掏了一番。不,我没有捡。不如再去买一块。
  他把从鼻孔里抠出来的干鼻屎小心翼翼地放在岩角上。变成功了请喝彩。
  后面,兴许有人哩。
  他回过头去,隔着肩膀朝后望:一艘三桅船上那高高的桅杆正在半空中移动着。这艘静寂的船,将帆收拢在桅顶横桁上,静静地道潮驶回港口。
  第四章
  利奥波德·布卢姆先生吃起牲口和家禽的下水来,真是津津有味。他喜欢浓郁的杂碎汤、有嚼头的胗、填料后用文火焙的心、裹着面包渣儿煎的肝片和炸雌鳕卵。他尤其爱吃在烤架上烤的羊腰子。那淡淡的骚味微妙地刺激着他的味觉。
  当他脚步轻盈地在厨房里转悠,把她早餐用的食品摆在盘底儿隆起来的托盘上时,脑子里想的就是腰子的事。厨房里,光和空气是冰冷的,然而户外却洋溢着夏晨的温煦,使他觉得肚子有点饿了。
  煤块燃红了。
  再添一片涂了黄油的面包,三片,四片,成啦。她不喜欢把盘子装得满满的。他把视线从托盘移开,取下炉架上的开水壶,将它侧着坐在炉火上。水壶百无聊赖地蹲在那儿,噘着嘴。很快就能喝上茶了。蛮好。口渴啦。
  猫儿高高地翘起尾巴,绷紧身子,绕着一条桌腿走来走去。
  “喵!”
  “哦,你在这儿哪。”布卢姆先生从炉火前回过头去说。
  猫儿回答了一声“眯”,又绷紧身子,绕着桌腿兜圈子,一路眯眯叫着。它在我的书桌上踅行时,也是这样的。噗噜噜。替我挠挠头。噗噜噜。
  布卢姆先生充满好奇地凝视着它那绵软的黑色身姿,看上去干净利落,柔滑的毛皮富于光泽,尾根部一块钮扣状的白斑,绿色的眼睛闪闪发光。他双手扶膝,朝它弯下身去。
  “小猫眯要喝牛奶喽,”,他说。
  “喵!”猫儿叫了一声。
  大家都说猫笨。其实,它们对我们的话理解得比我们对它们更清楚。凡是它想要理解的,它全能理解。它天性还记仇,并且残忍。奇怪的是老鼠从来不嗞嗞叫,好像蛮喜欢猫儿哩。我倒是很想知道我在它眼里究竟是个什么样子。高得像座塔吗?不,它能从我身上跳过去。
  “它害怕小鸡哩,”他调侃地说,“害怕咯咯叫的小鸡。我从来没见过像小猫眯这么笨的小猫。”
  “喵噢!”猫儿大声说了。
  它那双贪馋的眼睛原是羞涩地阖上的,如今眨巴着,拉长声调呜呜叫着,露出乳白色牙齿。他望着它那深色眼缝贪婪地眯得越来越细,变得活像一对绿宝石。然后他到食具柜前,拿起汉隆那家送牛奶的刚为他灌满的罐子,倒了一小碟还冒着泡的温奶,将它慢慢地撂在地板上。
  “咯噜!”猫儿边叫着边跑过去舔。
  它三次屈身去碰了碰才开始轻轻地舔食,口髭在微光中像钢丝般发着亮。他边注视着,边寻思:说要是把猫那撮口髭剪掉,它就再也捕不到老鼠了,不晓得会不会真是那样。这是为什么呢?兴许是由于它那口髭的尖儿在暗处发光吧。要么就是在黑暗中起着触角般的作用。
  他侧耳听着它吱吱吱舐食的声音。做火腿蛋吧,可别。天气这么干旱,没有好吃的蛋。缺的是新鲜的清水。星期四嘛,巴克利那家店里这一天也不会有可口的羊腰子。用黄油煎过以后,再撒上胡椒面吧。烧着开水的当儿,不如到德鲁加茨肉铺去买副猪腰子。猫儿放慢了舔的速度,然后把碟子舔个一干二净。猫舌头为什么那么粗糙?上面净是气孔,便于舔食。有没有它可吃的东西呢?他四下里打量了一番。没有。
  他穿着那双稍微吱吱响的靴子,攀上楼梯,走到过道,并在寝室门前停下来。她也许想要点好吃的东西。早晨她喜欢吃涂了黄油的薄面包片。不过,也许偶尔要换换口味。
  他在空荡荡的过道里悄声儿说:
  “我到拐角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
  他听见自己说这话的声音之后,就又加上一句,
  “早餐你想来点儿什么吗?”
  一个半睡半醒中的声音轻轻地咕哝道:
  “唔。”
  不,她什么都不要。这时,他听到深深的一声热呼呼的叹息。她翻了翻身,床架上那松垮垮的黄铜环随之叮零噹啷直响。叹息声轻了下来。真得让人把铜环修好。可怜啊。还是老远地从直布罗陀运来的呢。她那点西班牙语也忘得一干二净了。不知道她父亲在这张床上花了多少钱,它是老式的。啊,对,当然喽。是在总督府举办的一次拍卖会上几个回合就买下的。老特威迪在讨价还价方面可真精明哩。是啊,先生。那是在普列文。我是行伍出身的,先生,而且以此为自豪。他很有头脑,竟然垄断起邮票生意来了。这可是有先见之明。
  他伸手从挂钩上取下帽子。那下面挂的是绣着姓名首字的沉甸甸的大笔和从失物招领处买到的处理雨衣。邮票。背面涂着胶水的图片。军官们从中捞到好处的不在少数。当然喽。他的帽里儿上那汗碱斑斑的商标默默地告诉他,这是顶普拉斯托的高级帽子。他朝帽子衬里上绷的那圈鞣皮瞥了一眼。一张白纸片十分安全地夹在那里。
  他站在门口的台阶上,摸了摸后裤兜,找大门钥匙。咦,不在这儿,在我脱下来的那条裤子里。得把它拿来。土豆倒是还在。衣橱总咯吱咯吱响,犯不上去打扰她。刚才她翻身的时候还睡意朦胧呢。他悄悄地把大门带上,又拉严实一些,直到门底下的护皮轻轻地覆盖住门槛,就像柔嫩的眼皮似的。看来是关严了。横竖在我回来之前,蛮可以放心。
  他躲开七十五号门牌的地窖那松散的盖板,跨到马路向阳的那边。太阳快照到乔治教堂的尖顶了。估计这天挺暖和。穿着这套黑衣服,就更觉得热了。黑色是传热的,或许反射(要么就是折射吧?)热。可是我总不能穿浅色的衣服去呀。那倒像是去野餐哩。他在洋溢着幸福的温暖中踱步,时常安详地闭上眼睑。博兰食品店的面包车正用托盘送着当天烤的面包,然而她更喜欢隔天的面包,两头烤得热热的,外壳焦而松脆,吃起来觉得像是恢复了青春。清晨,在东方的某处,天刚蒙蒙亮就出发,抢在太阳头里环行,就能赢得一天的旅程。按道理说,倘若永远这么坚持下去,就一天也不会变老。沿着异域的岸滩一路步行,来到一座城门跟前。那里有个上了年纪的岗哨,也是行伍出身,留着一副老特威迪那样的大口髭,倚着一杆长矛枪,穿过有遮篷的街道而行。一张张缠了穆斯林头巾的脸走了过去。黑洞洞的地毯店,身材高大的可怕的土耳克盘腿而坐,抽着螺旋管烟斗。街上是小贩的一片叫卖声。喝那加了茴香的水,冰镇果汁。成天溜溜达达。兴许会碰上一两个强盗哩。好,碰上就碰上。太阳快落了。清真寺的阴影投射到一簇圆柱之间。手捧经卷的僧侣。树枝颤悠了一下,晚风即将袭来的信号。我走过去。金色的天空逐渐暗淡下来。一位作母亲的站在门口望着我。她用难懂的语言把孩子们喊回家去。高墙后面发出弦乐声。夜空,月亮,紫罗兰色,像摩莉的新袜带的颜色;琴弦声。听。一位少女在弹奏着一种乐器——叫什么来着?大扬琴。我走了过去。
  其实,也许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在书上可以读到沿着太阳的轨道前进这套话。扉页上是一轮灿烂的旭日。他暗自感到高兴,漾出微笑。阿瑟·格里菲思曾提过《自由人报》社论花饰:自治的太阳从西北方向爱尔兰银行后面的小巷冉冉升起。他继续愉快地微笑着。这种说法有着犹太人的味道,自治的太阳从西北方冉冉升起。
  他走近了拉里·奥罗克的酒店。隔着地窖的格子窗飘出走了气的黑啤酒味儿。从酒店那敞着的门口冒出一股股姜麦酒、茶叶渣和糊状饼干气味。然而这是一家好酒店,刚好开在市内交通线的尽头。比方说,前边那家毛丽酒吧的地势就不行。当然喽,倘若从牲畜市场沿着北环路修起一条电车轨道通到码头,地皮价钱一下子就会飞涨。
  遮篷上端露出个秃头,那是个精明而有怪癖的老头子。劝他登广告算是白搭。可他最懂得生意经了。瞧,那准就是他。我那大胆的拉里啊,他挽着衬衫袖子,倚着装砂糖的大木箱,望着那系了围裙的伙计用水桶和墩布在拖地。西蒙·迪达勒斯把眼角那么一吊,学他学得可像哩。你晓得我要告诉你什么吗?——哦,奥罗克先生?——你知道吗,对日本人来说,干掉那些俄国人就像是八点钟吃顿早饭那么轻而易举。
  停下来跟他说句话吧,说说葬礼什么的。——奥罗克先生,不幸的迪格纳穆多么令人伤心啊。
  他转进多塞特街,朝着门道里面精神饱满地招呼道:
  “奥罗克先生,你好。”
  “你好。”
  “天气多么好哇,先生。”
  “可不是嘛。”
  他们究竟是怎么赚的钱呢?从利特里姆郡进城来的时候,他们只是些红头发伙计,在地窖里涮空瓶子,连顾客喝剩在杯中的酒也给攒起来。然后,瞧吧,转眼之间他们就兴旺起来,成为亚当·芬德莱特尔斯或丹·塔隆斯那样的富户。竞争固然激烈,可大家都嗜酒嘛。要想穿过都柏林的市街而不遇到酒铺,那可是难上加难。节约可是办不到的。也许就在醉鬼身上打打算盘吧。下三先令的本钱,收回五先令。数目不大不碍事,这儿一先令,那儿一先令,一点一滴地攒吧。大概也接受批发商的订货吧。跟城里那些订货员勾结在一起,你向老板交了账,剩下的赚头就二一添作五,明白了吗?
  每个月能在黑啤酒上赚多少呢?按十桶算,纯利打一成吧。不,还要多些,百分之十五呗。他从圣约瑟公立小学跟前走过去。小鬼们一片喧哗。窗户大敞着。清新的空气能够帮助记忆,或许还有助于欢唱。哎哔唏、嘀咿哎呋叽、喀哎啦哎哞嗯、噢噼啾、呃哎咝吐喂、哒哺唲呦。他们是男孩子吗?是的。伊尼施土耳克,伊尼沙克,伊尼施勃芬,在上地理课哪。是我的哩。布卢姆山。
  他在德鲁加茨的橱窗前停下步子,直勾勾地望着那一束束黑白斑驳、半熟的干香肠。每束以十五根计,该是多少根呢?数字在他的脑子里变得模糊了,没算出来。他怏怏地听任它们消失。他馋涎欲滴地望着那塞满五香碎肉的一束束发亮的腊肠,并且安详地吸着调了香料做熟的猪血所发散出来的温暾气儿。
  一副腰子在柳叶花纹的盘子上渗出黏糊糊的血,这是最后的一副了。他朝柜台走去,排在邻居的女仆后面。她念着手里那片纸上的项目。也买腰子吗?她的手都皴了。是洗东西时使碱使的吧。要一磅半丹尼腊肠。他的视线落在她那结实的臀部上。她的主人姓伍兹。也不晓得他都干了些什么名堂。他老婆己经上岁数了。这是青春的血液。可不许人跟在后面。她有着一双结实的胳膊,嘭嘭地拍打搭在晾衣绳上的地毯。哎呀,她拍得可真猛,随着拍打,她那歪歪拧拧的裙子就摇来摆去。
  有着一双雪貂般眼睛的猪肉铺老板,用长满了疤、像腊肠那样粉红色的指头掐下几节腊肠,折叠在一起。这肉多么新鲜啊,像是圈里养的小母牛犊。
  他从那一大摞裁好的报纸上拿了一张。上面有太巴列湖畔基尼烈模范农场的照片。它可以成为一座理想的冬季休养地。我记得那农场主名叫摩西·蒙蒂斐奥雷。一座农舍,有围墙,吃草的牛群照得模糊不清。他把那张纸放远一点来瞧,挺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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