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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恋骨记-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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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响动让华玉盏已经注意到她,他转头看向桑宁时那双细长深邃的眼里的心焦让她的心口莫名跳了一跳,看着他从半空落下长发飘落几步跨到她身边。
  桑宁刚要开口打招呼,才只喊了“古……”后面的话就被紧紧抱紧他怀里而打断。
  ——他一直努力忽略着那些随着骨妖一起冲进内心里的残存的执念,不让自己被影响,却有时会在一瞬间分不清这份深沉的思念是属于谁的。
  只有那些被唤醒的空洞和疼痛如此清晰,只属于他,属于骨妖不曾经历的玉盏。
  ——差一点就再一次失去她。
  在得知桑宁的魂魄会被桑正信吞噬时,他以为桑宁也要如同千年前那些遥远而模糊的记忆一样,化成泡沫从他眼前消失。
  只有这样抱着,汲取着一点属于她的温度,才能相信她依然活着,还存在于他面前。
  华玉盏紧紧把她按在怀里,桑宁怔然着,感觉着他身上清凉冷冽的水汽,只能愣愣的,模糊的意识到……这不是古珧。

第一百零一章
  她从不叫他玉盏。
  因为他是华助教;从第一次在校园里看到他那个印象就深深印在脑子里,所以她一直只喊华助教……
  玉盏这个名字,记忆起的前生越多,就越有了特殊的意义。
  可是那个名字就这样脱口而出,让抱着她的怀抱一顿;稍稍松开拉开了距离。华玉盏低头看着她;露出微微低沉而又无奈的笑容。
  桑宁看得怔住;眼前的人是千年前蛟妖玉盏的形貌;只是终究少了当年的玉骨妖娆嬉笑悠然,被千年的时光镀上一层微沉的色彩。是经历过伤痛的人隐隐沉淀下来的味道。
  被他这样像要确认存在般打量,深得要看进眼底去,整颗心都在揪紧。
  桑宁的头脑微微混乱;她的魂魄被桑正信掳走囚禁应该并没有太久,虽然被关在意识界里根本感觉不到时间。可是在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个长发,还有他整个人的感觉是怎么一回事——
  “桑宁……”
  他轻声唤着她的名字,捧起她的脸时桑宁的心不禁抽紧,只是他低下头,却只是额头抵着额头,整个人似乎有一瞬都放松了下来。
  “咳咳……”
  华玉龙很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个电灯泡,只是不得不提醒他:“那个……你是不是先解决一下上面那个东西,再……”
  上方先前被打散的妖灵此时已经又聚合在一起,华玉盏似乎若有若无的嘁了一声,低头对桑宁说:“等在这里。”
  “嗯。”
  桑宁眼里映着华玉盏的背影,头脑中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办法思考,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追究。就像回到最初跟华助教说上话的时候,只能这样脑袋空空的看着他,他说什么她就照做,完全对他没有办法。
  他还是他,无论外貌变成什么样子,明明还是那个经历过千年,看淡了聚散的华助教……明明还是他。
  就只是,稍稍和属于月见的那些记忆小小的混淆。
  ——月见对于她,究竟算是什么呢?
  最初回想起来的时候,完全没有办法当做是自己的前生,好像在看一个无关的人的记忆,没有一点真实感。
  可是不知不觉,好像就已经分不清,她是谁,月见又是谁?
  那一切就像是她经历过的,或者说本来就是她经历过的,眼前华玉盏的样子每一眼,都让人的心不自觉的揪紧。
  好像时间会就这样倒流回去,回到玉盏和月见对彼此都毫无保留的时候。
  明明古珧也是一模一样的,明明应该看惯了的,就只有这个人……
  那些妖灵都早已经没有了实体,就像一团团戾气,即使打散了也很快又会聚集起来。
  与其这样纠缠不休,不如先一口气解决掉它们背后的家伙。
  华玉盏只用水刃隔开那些纠缠不休的妖灵,再次面对向桑正信,属于他的从容终于又回到他身上——
  “现在,曾经的妖天师大人,没有了王牌的你还打算做什么挣扎吗?”
  他已经没有桑宁作为盾牌了,要永除后患的话,现在也许是最好的时机。
  “——那么你打算怎么面对要管会的盘问?似乎华助教自己身上的这些变化就已经很惹眼了吧?”
  “那些事,比起你这个人的存在,都不算什么。”
  华玉盏像是在说着某种杀人宣言,现在他有这个能力,在妖管会那些麻烦的人来凑热闹之前——
  不能留下他。
  华玉盏细长的眼里冰冷着,瞳孔没有温度,像是淡淡结着一层冰。
  身后的海浪在澎湃着,水花直扑上来,越过华玉盏变成道道利刃刺向桑正信——
  “为什么,还不死?”
  血在桑正信脚下汇集,那个**凡胎的身体明明已经被扎得千疮百孔,为什么那个人还活着?
  桑正信抬起眼突然一阵大笑,“不是要杀我吗?那你可要赶快呀,如果被人发现你现在所作的事,只怕你在人类社会的生活也就要终止了——对了,这栋别墅似乎是安装了保安系统的啊,这么吵闹貌似也听不到电话有没有响过,如果得不到我本人的确认,保安公司很快就会来查看报警的吧——”
  “放心,我不会让你活到那个时候的。”
  华玉盏话音落下突然向前冲去,手直插进了桑正信的胸膛,抬眼冷冷盯住他——“这样都不死,那如果没了心脏呢?把你整个人,一块块切碎呢?”
  即使说着残酷的话,那却是妖魔一般的魅惑。妖孽倾城的玉盏。
  桑宁看不到他的表情,却依然被这个画面看得呆了,连方才他刺穿桑正信胸口时险些出口的惊叫也消失在胸腔深处。
  她只能看着那个身影,强大,残酷,染了血色的妖娆,让人看得着了魔,连阻止的念头都没有。
  “身体只不过是转生的器具而已,”即使到了这种时候桑正信居然还能笑得出来,“如果这具肉身毁了,你猜下一次我们会在哪里见面?”
  华玉盏眉头刚一动,桑正信的喉咙里却突然不受控制般逸出一句:“不会有下一次了,这具身体就是最后的坟墓了。”
  ——那似乎还是桑正信的声线,却有着完全不同的语调,让人一听就能够认出那是曲小路的语气。
  不止是华玉盏,似乎连桑正信本人眼中都露出了惊讶——
  ——是啊,黑猫还意识不明的倒在地上,桑宁都已经醒了,曲小路却没有出来!
  此时桑正信连脸上也都开始露出了曲小路的神情,抬起头,露出温温而圆润的笑容,“快动手,我会把他困在这具身体里。”
  ——困在这具身体里,随着身体的死亡一起死亡!
  桑正信如同精神分裂症一般,一边试图挣扎一边对自己说:“赌上我这只千年老魅的妖力和自尊,你就放弃挣扎吧。”
  ——这家伙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桑正信精心筹备的一切,因为一个来历莫名的曲小路竟然就要在此时满盘全输!?
  半张脸属于桑正信,半张脸却被曲小路操控,他的脸在华玉盏眼里扭曲着。
  “——那你呢?”
  华玉盏自然会杀桑正信的,那么也同时存在于他身体里的曲小路呢?
  “不用担心呦,我可不会给他陪葬。只不过……恐怕会现出原形沉睡休养一阵子,我相信你们会照顾好我的。”
  ——把桑正信禁锢在这个身体里的同时,他也就同样不能离开。死是死不了,只是要大伤元气个一回了。
  只要知道死不了,华玉盏是不会跟他客气的。
  “那就欠你一个人情,后面的事就交给我们吧。”
  说完华玉盏探入桑正信胸腔里的手狠狠一捏,于此同时扎进他身体里的所有水柱都在同一时间炸开水花——花园里的华玉龙慌忙捂住桑宁的眼睛,下一刻桑正信不止是皮肉变得千疮百孔,内里也已经只剩一团血肉模糊,失去了水柱的支撑整个人从别墅的墙上滑下来跌落在地面。
  终于。
  他不会再伤害任何人了。
  华玉龙的手覆盖在眼上,桑宁看不见,心里却徒然一落,像是一直萦绕不去的压迫感终于散了,又像是莫名的空荡。
  羁绊了千年的孽债,因为他,曾经的桑宁被自己的爹爹亲手扼死在水里,才会有了水鬼月见的存在,才会有今时今日的她。而他也转生而来,盯上这个因他而死因他而生的桑宁。
  现在,这个威胁终于消失,不会再来伤害她了。
  桑正信一死,那些妖灵失去了主人的控制四散飞窜,华玉盏无心理会,他们没有太多时间可以在这里磨蹭,就把它们留给妖管会去处理好了。
  他也落在地面,看到桑正信那千疮百孔的躯体深处若有似无的发出莹润的光芒,弯下腰伸手进去,从里面拿出一颗滴血不沾的珠子。
  他刚微愣,就听到桑宁忍不住轻轻“啊”了一声,快走了几步来到跟前——
  莹莹圆滑,蕴蕴生辉。
  桑宁伸出手去,从华玉盏手里拿过那颗珠子,上面温润的感觉如此的令人怀念。
  是娃娃。
  从最初的最初就一直陪在月见身边的珍珠娃娃。
  怎么会没有想到,怎么会没有认出……
  只是她记忆里一直都还是那个白白嫩嫩整天喊着“笨水鬼”的小娃娃,过了千年,原来娃娃也已经长大了……
  对不起,一直都没有认出你。
  华玉盏看着桑宁小心翼翼的捧着那颗足有鹅蛋大的珍珠,也不禁无奈轻叹,果然是个奇兵——就连他也完全没有想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故人”居然会是那颗个子小小人却婆妈的珍珠娃娃。
  谁让他当初非要说什么自己比他还年长——或许单论年龄的确是年长的,蛟妖生来就是妖,那颗珍珠却不知被孕育了几百几千年才会成妖化形。这种年龄算法,完全是作弊占便宜啊。
  “桑宁,我们得赶紧走了。”
  华玉盏深沉的目光落在桑宁身上,轻轻揽着她的腰。突然被这样温柔的对待桑宁虽然有少许的无所适从,也还是被满满的幸福感掩盖。
  她点点头正要跟华玉盏一起转身,脚踝却猛地被人拉住,惊恐地看到地上桑正信的眼睛盯着她,已经断了的手臂显得格外长,牢牢抓住了她。
  华玉盏反应迅速一脚踹开那只手,桑正信死气十足的脸上却露出阴沉的笑,如同回光返照。他开了口,每一句都如同有血沫堵在喉咙里,沙哑低沉——
  “今时今日竟然栽在你们手上,但我不会一个人白走的……无论是什么都好,我会带走你们重要的东西……”
  莫名的预感让桑宁突然一阵发冷,华玉盏抱住她,试着让她安心说:“事到如今你还能做什么?”
  桑正信没有理会他,只盯着桑宁——“桑宁,有没有人告诉你,意识界里你身上的一发一肤都是你魂魄的一部分,留在别人的意识里,是很危险的……”
  桑宁想起幻境里那条被桑正信扯断的腿,那时情急之下为了逃跑根本顾不上想太多。可是现在那莫名的预感却让她忍不住打颤,只能尽量靠近华玉盏去汲取一点点温度。
  桑正信笑了,这是临死前不得不放弃了一切,却终于能够带走什么的笑容——“用人死时最后的怨气和你魂魄的碎片,看看我还能带走点什么陪葬……”
  “你到底要做什么?”
  桑宁忍不住问着,华玉盏抱紧她,“别怕,别听他胡说,他已经伤不到你了!”
  “没错,我对你已经造成不了实质的伤害,但是精神和灵魂就未必……桑宁,好好跟你的华助教道别吧……带走你对他和这一切相关的记忆,所有的……是我最后给你留下的礼物……”
  人死时,最后一口浑浊的怨气从喉咙逸出,消散,再无声息。
  院外传来很多人正在靠近的嘈杂,华玉盏只能抱起桑宁拉上华玉龙——“先离开这里!”
  ……………………………………………………
  回到华玉龙家,即使空调暖风开到最大,桑宁蜷坐在沙发上也止不住的冷。
  ——人死时,最后一口怨气从喉咙逸出,消散,直到再无声息。
  可是似乎没有人看得到,连华玉盏都看不到,从桑正信喉咙里逸出来的那一口怨气没有消散,它们缠上桑宁,像诅咒一样在她身边萦绕不去。她甚至能够感觉到那些怨气一点点啃噬着她的精神和记忆。
  这段纠缠的孽债还没有结束,桑正信知道什么对她来说才是重要的,而现在他要带走那一切——华助教的,还有,这一切又包括了什么,有关前生和妖怪吗?那她还剩下什么?
  没有了这一切经历,她就只能回到那个永远见不到父母,每天的等待着爷爷,孤单一个人生活的小女孩。那些终于被遗忘的惶惑和不安,似乎也慢慢从记忆深处浮现起来。
  她不要回到那个孤单的自己——
  失去焦距的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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