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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蜜意经(上)-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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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峰之颠。
  四道人影齐聚一处。
  连尊瞬移而至,自是最先抵达。而后是大火与小火。陵云来时,神色凝重,心中对颜初静突破境界竟会引动天象巨变,颇感意外。
  这四人俱是此世间数一数二的顶阶高手,尤其是连尊,真龙之躯,天下无敌,一身修为即便是在仙界,亦胜大罗金仙几分。其神念之强大,实非他人可比。因此,他十分清楚处于灵气茧中的颜初静正经历着些什么。
  漆黑如墨的乌云带着一股沉重如山的威逼,越压越低,几乎压到了人的头顶。
  天地之间,除了猎猎风声,再无他音。
  四人沉默不语,就连素来开朗乐天的小火也咬住下唇,蹙紧了眉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灵气茧中的窈窕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
  轰隆隆——
  终于,一阵震彻天地的雷声伴随着数道闪电,一起撕毁了这令人不安的沉寂。
  在这雷电声中,女子的一声闷哼显得那么微小若无。然而,一直在旁静观其变的四人却皆面色大变,不约而同地惊呼:“小静?!”
  透过那层厚达数丈的灵气,大火目睹颜初静七窍流血,血中有黑红二色交错,诡异万分。随即见她浑身颤抖,其痛苦之状犹如被万蛇同噬一般,不由得心如刀割。与他心灵相通的小火情不自禁地飞身上前,却被连尊挡下。
  连尊看也不看小火那喷火般的愤怒眼神,径自道:“她还没有生命危险。”
  “怎会如此?!”大火沉声问。
  连尊道:“我也不知,可能,可能和她的体质有关……”
  六界之中,神妖之体寥寥无几,而像她这种未经母体孕育,以逆天之法,自生自长的生命更是独一无二。
  颜初静以神妖之体修炼仙界的至圣心法蜜意经,可谓是天地间的首例,只是她本人并不知晓罢了。而连尊对此也是一知半解,不敢妄言,唯一能确定的是,眼前的她看似走火入魔,难以渡过此番天劫,实则应是解封蜕变之故……
  
  一刻钟,一时辰,几人皆感时间过得分外漫长。
  待到雷声歇止,乌云散尽,包围着颜初静的灵气茧早已从最初的雪白变成了五彩。
  五种颜色分别代表了五行,金木水火土。这五色灵气茧流光溢彩,绚烂夺目,奇香隐隐,宛如一颗世间罕见,毫无瑕疵的五彩宝石。而趺坐其中的女子双眸微阖,额生莲影,宝相清宁,令人望而生敬。
  大火见之,如释重负,抬手轻按心口,沉吟良久,问出一句:“帝君,她痛,我恨不能代受,这是爱么?”
  陵云微微一怔,思忖片刻,浅笑:“你若愿代她而死,无怨无悔……”
大婚时
  青霞山,郅高国的五大名岳之一,座落于腾州宁凉县境内,东临大海,西接洛江,南依夏岭,北望奉黎。其山势奇特,既有高耸入云的望天峰,亦有陡峭似刃的断刀峰、玲珑秀美的仙子谷、壁立千仞的绝情崖、巍峨雄险的敬虎峰等等。一众峰峦叠嶂,连绵不绝,蔚然深秀,飞瀑碧潭流泉清溪点缀其中,形成多处风格各异的景致,让人见之难忘。
  而名震江湖,地位仅次于长天教的青洛宗便是在此开山立宗。
  十几年间,青洛宗由一个只有数百人的三流小帮派逐渐发展成门下弟子多达六万有余,实力雄厚无比的一大宗派。
  水涨船高,就连山下原有的一个小村庄,安莞村,如今已变成了安莞镇,其繁华之象与州内的大都城相比,竟亦不逊色。
  
  这天,秋风初起,安莞镇里的桂树仿佛得到仙人指点一般,一夜开花,花飘满镇,甘气馨人,为青洛宗即将举行的一桩大喜事又平添了几分喜庆气氛。
  时值正午,从镇门通往青洛宗山门的青石大道上,早已被人打扫得干干净净,连片落叶花瓣也未曾遗下。
  大道两旁,每隔两丈,皆站着一名身着水青色劲装,腰束大红喜带,手执玄鞘红穗长剑的精壮汉子。
  这些都是青洛宗的外宗弟子,平日驻扎在洛江一带,身手不凡,可算是各地分堂的精英,今日却被调来站岗,由此可见这场喜事的隆重。
  不仅如此,镇中的大小商铺,酒楼客栈,甚至有些民居的门前都挂上了庆祝喜事的彩带。往来络绎的大多是江湖中人,也有一部分人作富商打扮。他们衣饰崭新,手提金红礼盒,显然是准备上山参加这一盛大喜事。
  
  随着吉时临近,许多爱凑热闹的百姓纷纷挤到了街上去,从外地赶来贺喜的人也都饮完午茶,动身上山。但面临大道的酒楼茶馆里依然坐着不少客人,其中除了自矜身份的书生,便是些不甘寂寞的乡绅子弟。
  至于那些地理偏僻的铺子,则一下子冷清了起来。
  平心茶楼便是其一。
  空荡荡的大厅里就只余下一桌客人。
  这桌客人是刚刚才落座的。
  掌柜眼精,一看即知这三男一女非本地人,只是单凭衣着,一时间又难以猜出他们究竟是江湖中的还是官家贵族。
  光头的少年,手拈佛珠,一身灰色僧衣,自然是佛门弟子;另外一大一小,容貌俊朗相仿,气质迥然,所着衣袍料子精细,式样古朴,难辨出处;而那位白裳少女就更不好说了,乍看之下,不过是清秀之姿,然而多看几眼后又觉其态曼妙,美不可言,再闻其声,竟有如饮百年甘酿,绵甜清淳,余香无穷之感……
  
  “请问,镇里有何喜事,这般热闹?”白裳少女问。
  伙计端着温好的花茶上桌,闻及她言,愣了愣,诧道:“姑娘不知道?今日可是萧少宗主的大喜日子啊!”
  白裳少女面露怔色,显然十分意外,喃喃自语:“大喜日子?”
  “没错!吉时快到了,你没见大伙们都上山贺喜去了嘛!”说起此事,这伙计就来劲了,“等会儿,花轿过了双喜桥,萧少宗主下来接新娘的时候,听说备了万贯喜钱等着撒呢,那可就更热闹了!”
  “萧少宗主……”白裳少女语含迟疑,“你说的是萧宗主的长子,萧潋之?”
  伙计应得飞快:“正是。”
  白裳少女暗咬牙关,忽而轻笑:“他要娶哪家闺女?”
  “当然是长天教的小圣女!小圣女美如天仙,萧少宗主英俊风流,两人正是天造地设,再登对不过了……”
  伙计的赞美滔滔不绝,旁边那位年纪较长的俊朗男子冷哼一声,打断他的话,看着白裳少女说道:“小静,你今天要见他么?”
  
  白裳少女,正是为神器空冥剑而来的颜初静。
  半月前,她历经血融分化之痛,一身阴阳真气尽数转化成阴阳真元,终于在丹田中结出了血莲心,进阶至凝髓期。随后不仅寿元陡增千载,可御剑飞行,一息千里,并且还将镇魂绫祭炼入体,成为了自己如臂使指的法宝。而最让她惊喜若狂的是,她五官大变,变得与前生的容貌如同一模子印出,就连声音亦如是。
  至此,她心结大消,更期盼着早日归家。
  她花费了旬日时间稳固境界,然后与连尊辞别,而大火与小火只有一句话:她去哪,他们就跟到哪。
  临行前,陵云传授了一套改变容貌身材,隐匿法力气息的敛神诀给她,叮嘱她千万不可在人前展露真容,否则定会招来诸多麻烦。
  颜初静自知己相妩媚,又兼仙质始成,一身冰肌玉骨,确实极易招人窥觊。有此易容妙术,当可省心不少,惟对陵云这番好意,深感无以为报,微觉不安。故此,当陵云命释寒石随她同行,她虽不明其意,但亦欣然应下。
  四大神器,她先谋空冥剑,无非是见一见萧潋之。当日,萧潋之不辞而别一事,始终是她心中一个难解之迷。不除此惑,对她的修行有害无益,青洛宗一行,在所难免。
  回到内陆后,他们一路未歇,直接飞往郅高。
  接近青霞山时,颜初静忽而情怯,于是隐身降落于山下小镇里,随意挑了间茶楼歇脚,其他三人亦无异议。
  尽管事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得知萧潋之即将成亲,她的心,就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混杂一处,究竟是何滋味,难分难辨。如此方顿悟,原来,两年时光,冲淡的只是她对他的怨,而深埋心底的甜美回忆却未腐烂,依然蕴含着伤人无形的毒性。
  上大火深邃如海的目光,颜初静唇角微动:“见。”
  大火道:“等我片刻。”
  说罢,他起身走出茶楼,缓行数步后,僻静小道中渐失其影。
  约莫过了盏茶时间,他手里拈着两张洒金箔大红喜贴,徐步返回,递给她,慢条斯理地道:“娘子,为夫已经备好了贺礼,可以上山了。”
  颜初静眉角微挑,接过喜贴,打开一看,见帖上写着戈邙关永乐堡,墨浩,墨连真娥等字样,随即明白他的用意,只不知他用了何法将这两份喜贴从那墨家夫妇手中取来,但因心情低落,也懒得多问。
  “小火,寒石,你俩先在镇里逛逛,我和大火去去就回。”
  寒石点头。
  小火难得出来玩,明亮双眸里闪动着跃跃欲试的兴奋,正巴不得大火没空管他呢,自然应好。颜初静不放心,只好暗自传音与性情较为稳重的寒石,拜托他看着小火。
  
  青霞山,望天峰,山势峻奇,仿如一把出鞘的上古苍剑,直直插入云端。自十五年前被青洛宗占据后,就成为了宗内的绝密禁地,除了宗主与几位长老外,其余人等皆不得近,违者必处以绞首之刑。
  正午,艳阳高照。
  望天峰上却有袅袅云烟缭绕。
  萧潋之独倚松下,定定望着掌心上的一块白玉莲池鸳鸯佩。
  玉佩质地纯净温润,雕工细腻精致,轻波涟漪连绵,莲叶片片圆满,莲蓬内含莲子,鸳鸯交颈恩爱,喻意昭然,正是他与颜初静指腹为婚的信物。
  他曾将此玉佩愤然掷入南陵京都的护城河中。最后,信物失而复得,而那个原本应该成为他妻子的女子却与他永隔天涯……
  弃半生所爱,得长生问仙,世事两难全,他并不后悔,只是遗憾难消,自此对男女欢爱之事兴趣缺缺。
  今日的婚事,非他所求,非他所望,只为了结父亲的心愿,为本宗发展而与长天教联姻,此亦是他身为萧家长子应尽之责。
  他意已决,此事一了,即入灵虚洞闭关,参悟天道,直至剑道大成。
  
  送亲的队伍连绵数里,锣鼓震天,热烈至极,八抬花轿渐近山门。
  萧潋之将白玉莲池鸳鸯佩用一方丝帕细细包好,放入怀中,贴身藏妥,而后如凌空之雁,飞跃而下。
  院子里,一大帮人突然发现不见了新郎的踪影,正心急如焚着,一见萧潋之出现,即刻一涌而上,把喜服喜冠喜带等直往他身上套去。
  换好衣饰后,萧潋之便被一众负责迎亲的内宗弟子簇拥着,下山接新娘。
  花轿过了双喜桥,即由八位内宗弟子接过抬轿的担子,随萧潋之穿旋花门,从一条笔直平坦的山道,一路直上青洛宗。
  江湖人成亲没有豪富贵族那么多的繁缛礼节,花轿在大门前停下,新娘出轿,接过系着喜球的  大红绸带,在陪嫁丫鬟的搀扶下,就跟随着新郎步入喜堂。
  此刻,正院里坐满了前来观礼的贵客。
  这些人,有的是响震一方的侠客,有的是一帮之主或帮中长老,有的是富甲州城的商贾,有的是退隐多年的风流文士……他们的相貌装扮各异,显然来自天南地北,却未见有仆仆风尘,个个衣着光鲜,神采奕奕。
  青洛宗的强盛,由此可见一斑。
  喜堂中,宗主萧定邦满面带笑,端坐正位,其余族亲长老们则站于两旁。拜堂的前一刻,萧潋之除下腰间长剑,双手递与父亲,请他暂代保管。
  而后,傧相高声唱礼。
  一对新人在满院欢呼声中,朝天而拜。
  接着是夫妻对拜。
  
  颜初静混在宾客席间,眼睁睁地望着昔日对自己承诺五十年不变的男子与别人同牵连心结,同拜天与地,心中寂寂如漠,不见风沙。
  她觉得,如此未尝不是一个好结局。
  终于可以……
  心死。
爱与恨
  一直以来,她以游戏人生的态度对待男女情爱,只贪一夜欢情,不求厮守一生。直至与萧潋之相遇相识。她时刻提醒自己不要轻信他人,要杜渐防微,可惜千算万算,依然错算。感情不是秤砣,可以为求平衡,随意加减。与他一路同行不过半载,她却已中了他的毒,一种裹着体贴关怀与生死不离的甜美剧毒……
  中毒易,解毒难,哪怕是心死如烬,伤疤亦依在。
  她与萧潋之不曾山盟海誓,尚且如此……
  亦是至此,颜初静才真正明白,当日那个被人掌碎经脉,废去武功,承受家法鞭惩的女子,躺于冷院孤室中,奄奄一息,默听窗外,夫君迎娶新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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